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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晨第一次见到周政是在7岁的那年,那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孤儿院里,身材高大,面容冷峻。苏晨站在一堆小朋友中间,一边抬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来客,一边在心中猜测这次的幸运儿会是谁。
然后他就看到周政盯住了自己。
周政看他的眼神很奇怪,那里面包含着太多的东西,年幼的苏晨看不明白。
不过他也不需要明白。
因为下一秒,那个男人就走了过来。
男人的眼中像是只看得见苏晨一人,全然不顾苏晨身边围着的其他孩子,带着一股压迫之力大步朝苏晨走来,苏晨周围的人纷纷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很快就剩了苏晨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一片空地中,想动却又不敢动。
男人走到他面前蹲下,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脸,男人的手掌很暖和,苏晨觉得自己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立刻就暖和了起来。
男人问:“你想跟我回去吗?”
苏晨连忙点点头,像是生怕男人反悔似的。
孤儿院里的生活并不好。因为投资越来越少的缘故,他们的饭菜已经从以前的一周吃一次肉变成了一个月吃一次,鸡蛋和牛奶也是难得一见的奢侈品;苏晨身上穿的是他唯一的棉衣,这件棉衣的年纪已经和苏晨一样大了,是孤儿院里的哥哥从前穿过、留下来的,因为洗过太多次的缘故,棉衣原本的颜色已经褪得差不多了,穿在身上自然也不怎么暖和。
孤儿院的前院长林奶奶曾经说过:“等到哪天有人来接你们回去,日子就会好起来的!”这句话苏晨一直记得。
男人见他点头,伸手将他抱了起来,他抱人的姿势很熟练,苏晨窝在他怀里,伸出自己的小短手圈住男人的脖子,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害怕。果然,男人带着他还没走几步,苏晨就听到一个声音说:“哎呀,周先生,您选好啦——”
是新来的陈院长。
陈院长大约是没有看清男人怀中的苏晨,一个劲儿地夸道:“我就说嘛,我们院里的孩子都是最乖的,包管您满意……”他这话说到一半,突然就没了声响,苏晨连忙将自己的脸埋到男人怀里,生怕被陈院长看见。
只可惜还是迟了。
“哎呀,周先生怎么选了他?”陈院长说着,走上前来伸手要将苏晨从男人怀中抱走,苏晨紧紧地抱着男人的脖子,感觉到院长的手已经握住了自己的手臂,“他可不是什么好孩子,听算命的说,这孩子天生带着煞气,之前有好几对夫妇领了他回去,第二天就直接暴毙了!周先生还是重新选一个吧?”
苏晨感觉到男人的脚步停了下来,不由得心中有些绝望。他在男人怀中呜咽了一声,倔强地抱着男人的脖子不愿意放手,然后他就感觉到男人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呵,”男人笑了一声,苏晨能够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我会让人把钱打给你,你只要帮我把手续办好就行。”男人说完,抱着苏晨走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前面,等在轿车边上的人恭恭敬敬地将车门打开,男人弯腰,将苏晨放在了座位上,然后自己坐在了他旁边。
“走吧。”
听到男人的命令,司机很快就启动了车子,男人转头见苏晨正看着自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还冷吗?”
苏晨摇摇头,有些贪恋男人怀抱的温暖,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男人点点头,收回自己的手:“那我们回家。”
轿车从城东的孤儿院一路开到了城西的富人区,停在了一栋别墅前。男人下了车站在门边上等着苏晨下来,然后拉着苏晨的手进了屋。
苏晨从来都没进过这么大的房子,足足有三层,每层都有他才离开的那个孤儿院那样大,男人带着他在别墅里参观了一次,苏晨眼巴巴地看着别墅后花园里的桃花,咽了口口水。
“怎么了?”男人见他盯着花园里的桃花移不开眼,便蹲下来问他:“喜欢桃花?我让人在你房间里放几盆微型桃花,好不好?还是想从花园里折几枝,插在花瓶里,放在你书桌上?”
其实苏晨并不是喜欢桃花,他只是认得这种粉红色的花朵。林奶奶曾经教过他们,等这桃花谢了树上就会结出很多很多桃子来,苏晨两年前吃过一次桃子,那种甜甜的味道他一直记到了现在。听到男人的问话,苏晨摇摇头,又点点头,见男人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解地看着他,苏晨鼓起勇气小声地回答:“我、林、林奶奶说,等那个花掉到地上,树上就会结桃子。”
男人舒展了眉头,温声问:“你喜欢吃桃子?”
苏晨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男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牵着他的手继续带着他参观房子,等到苏晨看完这栋别墅里的游泳池、健身房、多媒体厅等一系列他从没见过的东西之后,那段关于桃子的对话早就被他忘在了脑后。
最后男人将苏晨带到他的房间,给他仔仔细细地将房间里的东西都介绍了一遍,最后问他:“喜欢吗?”
苏晨点头。
男人说:“这栋房子比较大,如果你不喜欢大房子,咱们就搬到另外一间小房子去。”
苏晨连忙摇摇头。他初来乍到,男人愿意收养他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他哪里还敢提什么要求呢?他只盼着男人不要再把他送回孤儿院去,这就够了。
男人打开他房间里的衣柜,衣柜里已经放好了一大叠衣服,男人让苏晨自己挑一套睡衣,苏晨就伸手拿了摆在最上面的两件。
“先洗个澡,”男人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讨厌我这样揉你的头发么?”
苏晨摇摇头,男人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道:“你先洗澡,这个浴室会用吗?”
苏晨连忙点点头,他怕自己不懂的东西太多,让得男人嫌弃。
男人点点头,指了指自己,对他说:“我就在外面等着,你如果有什么事,就叫我。”他说到这里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告诉苏晨自己的名字,又道:“我叫周政,你叫我……叫我阿政就好。”
苏晨怯生生地叫了声“阿政”,惹得周政又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周政看着他走进浴室,贴心地帮他将门关上,然后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耐心地站在浴室门口等他。
等到苏晨从浴室出来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他原本并不会用那个浴室,自己在里面捣腾了半天才弄出了热水,他怕周政在门口等太久不高兴,没敢洗多久就将自己擦干净穿好衣服出来了。周政见他出来,蹲下来拉起他的小手问:“洗完了?”
苏晨点点头。
周政牵着他回到他的房间里,将他抱上床塞进被子里。大床底下垫了电热毯,苏晨睡上去只觉得暖乎乎的,周政的手抚过他的发顶,又将他扶起来靠坐在床上。有仆人端来一个盘子和一杯牛奶,盘子里放着一片新鲜的水蜜桃果肉,周政拿过盘子来摆到苏晨面前,问:“晚上吃多了不好,桃肉就先吃一片,好不好?”
苏晨看了看他,确定了那片水蜜桃果肉是给自己的以后,连忙点了点头,伸手拿过桃肉就开始大口吃起来,周政不知从那里拿了一块手帕帮他擦掉嘴角沾上的果汁,在一旁温柔地看着他。
一片果肉本来就没有多少,苏晨很快就把果肉吃完了,再转头看到坐在床边的周政,心里既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他那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周政,脸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周政帮他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水渍,又端过牛奶来问苏晨:“把这杯牛奶喝了,好不好?这个对身体好。”
苏晨点点头,乖巧地接过牛奶,小口小口地喝完了,周政帮他擦干净嘴角,扶着他躺下,帮他掖好被子:“晚安。”
苏晨乖乖地看着他,也学着他说了一句:“晚安。”
周政轻声一笑,领着仆人出去了,苏晨窝在软软的、暖暖的被窝里,后知后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水淋湿得一塌糊涂的头发,却发现不知何时,他的头发已经干了。年幼的苏晨并未发现这其中的异常,只是感慨了一下头发干得真快,然后就舒舒服服地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