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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旭辉看了叶楠夕两眼,随后微微一笑,似觉得有趣般地道:“打听你的闺名,说是之前在寺庙门口瞧着你的背影,觉得眼熟,以为是他认识的人。”
这么说,陆真当时是没看清楚,不敢确定是不是她么?
真没想到,她才出门,竟就碰到陆真。而且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京城的武殿内任职,怎么跑到俞宁来了?叶楠夕垂下眼看着怀里的长安,应该是没看清楚,否则以陆真那样的性子,必定是要想法子再见她一面确认。
叶楠夕心头微微动了一下,只是片刻,就清醒过来,压住心里的那点意动,平静地道:“想必是认错人了吧,只是六哥是怎么跟人说的?”
“我瞧着那位陆兄弟目光坦荡,仪表堂堂,不似奸诈浮浪之人,又见他寻人心切,便照实说了。”姚旭辉说到这,负手一边往里走,一边接着道,“只是你我虽是兄妹,但我这些年忙于外头的买卖,一直对你疏于照顾,对你,之前的一些情况也不怎么了解,那位叫陆真的小兄弟,你若是……”
叶楠夕打断姚旭辉的话:“多谢六哥,不过他是认错人了。”
她明白姚旭辉应该是猜出她的身份了,这是要卖她一个人情,她若是想见一见陆真,他可以为她安排。叶楠夕刚刚也确实生出想要见一见陆真的念头,只是随后就将这个念头给掐断了,这事有些冒险。不是信不过陆真,只是陆真如今在武殿任职,指不定身边围着什么人。她的事才过去三四个月,远不到冷下的时候,若有个万一,这事被揭了出来,可大可小,到时说不准会闹出什么事端,又将会牵连多少人。
姚旭辉会意,便道:“既如此,那就不必理会了。”
叶楠夕点头,只是将走开时,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他没有打听别的?”
姚旭辉摇头:“听说你的小名后,他便知是认错人了,因此并未多做纠缠。”
叶楠夕放了心,只是跟着心头又生出几分怅然,谢过姚旭辉后,就抱着长安回了自己的房间。
却说刚刚在普宁寺,姚旭辉和叶楠夕刚离开没多久,陆真也和陆建告辞了主持,因他只有一日假,两人瞧着天色不早,便直接回京,终于在京城城门落下的前一刻赶到。
只是将进城时,陆真不由又自马背上往回看了一眼,陆建便瞅着他道:“你刚刚在那寺庙里是见着什么人了,怎么这一路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到底什么事,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是见着旧情人了!”
陆真皱了皱眉,骂了他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面上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一路他都在回想在普宁寺的那一幕,总觉得自己当时确认得太草率了,应该亲眼去确认才对。
不亲眼看到不是她,似总不能死心。只是,若真是她,这事儿却又说不过去,她若还好好活着,为何不回叶家?但若不是她,那个背影怎么又那么像,越是回想,就越觉得自己不会认错!
陆真此刻真恨不能直接掉头回去,问个究竟。
只是就算他此时真回去,又到哪去找呢,他只知道那个男人姚,行商。然俞川本就是个商贸繁荣之地,商人多如牛毛,姚姓之人亦不少,他对俞川又不熟,这么去找的话,无疑是大海捞针,更何况,他眼下亦没有时间可以任他来回耽搁。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萧玄曾对他说过,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是能白白获得的,你得到一些,就定会失去一些。只要看清楚得失,就不会过于茫然无措。人不可能无欲,无欲则刚这句话,其实就是用压制欲求来换取坚强。
他既入了武殿,就定再不能像以前那般任性胡为,如今,他终于浅尝到什么叫身不由己。最终他还是在太阳下山之前,同陆建一同入了城门,听到身后厚重的城门落下的声音。陆真再次回头,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失去了一些东西,但他并不惶恐,只是有几分怅然,以及淡淡的无奈。
只是,此时的陆真却不知道,他留在心里的那丝不确定的念头,日后会引出那么大的事,以至于造化弄人。
……
四月初,姚旭辉跟郭家就茗山的香材买卖之事,正式签订了十年的合约。叶楠夕亦在姚旭辉的介绍下,将手里一部分闲置的银子存进可靠的钱庄,同时又请姚旭辉教她一些有关香料香材方面的常识。于是这日子过得倒也算得上是忙碌且充实,只是偶尔从外头的商人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北边的战况,以及每次看到邸报上看到伤亡名单时,她才会惊醒,无论眼下她离那里有多远,日子过得多么平静美好,她心里终是有放不下的人和事。
她终是惧怕,有一天会在邸报上看到那个名字,特别看到一天天长大的长安,看着孩子那双与他相似的眉眼和眼神,她心中复杂的同时,这种恐惧也跟着加深。
六月初,陆真到了晋北遥州后,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打听到萧玄如今所在的均州,跟遥州不仅隔着几座大山,还隔着两个郡县。从均州到遥州,快马也得半个月时间,而且这个时候,晋王因被燕军节节压制,从鲁阳一退再退,几乎到了强弩之末,烽火点燃了晋北五个州郡,大半个晋北被直接卷入战局。每天都有每天都有人死去,同时,也几乎每天都有人以累累战绩被破格提拔。
陆真有心想跟萧玄碰面,但实际情况却没有给他丝毫机会,各方大军的行踪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兵卒能打听的清楚的。而且战场上的血腥和残酷,也让他将心里的杂念暂时放下,亲临战场后,他才真正明白自己面临的到底是什么。功名但在马上取,这句话年少时说得是豪气万丈,可当踩上被鲜血染黑的沙土,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时,他才明白另外一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
七月中,晋北遥州失守,陆真随军退往青州峡谷,等待援兵。而此时,他已彻底失去萧玄的音讯,不知那人如今是死是活。只有在黑暗中等待的时候,陆真才会生出几分茫然,茫然自己这么拼命,到底值不值!但是不等他想明白其中得失,就被严峻的战局给拉回残酷的现实,最后,他连想都没有力气去想了。
而俞宁这边,天入了夏,长安就已经会坐会爬了。
“这孩子可真安静,好像从不哭闹,真招人疼!”林大*奶瞧着长安在席子上爬累后,蹭过来趴在叶楠夕身上的可爱样,就伸出手想抱抱。
已经懂得分辨亲疏的长安这会儿就扭过身,将脑袋一头扎进叶楠夕怀里,不乐意给别人抱。
“还真是粘你粘得紧那。”林大*奶笑了,拉了拉长安的小胖手,然后才对叶楠夕道,“前儿的花会怎么没过去,我大嫂还问起长安呢,这孩子去哪都遭人疼,我大嫂还说多谢你之前给她那个养身子的方子,想请你去家里做客。”
林大*奶的大嫂王氏,就是宫喜的母亲,自林大*奶跟宫家提了叶楠夕的事后,王氏就留心上了。只是因当时叶楠夕才刚刚守寡,姚旭辉那边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提,所以倒是又拖了几个月时间。只不过这几个月来,林大*奶往叶楠夕这跑得越发勤快,并想方设法地请叶楠夕出去。一来二去的,还真让叶楠夕入了王氏的眼,也不介意有个孩子在身边,加上宫喜心里为这事抓心挠肝地,于是王氏便示意林大*奶可以正式提这事了,虽也不着急马上就娶叶楠夕进门,但将事情定下来后,也生得自个儿子日日在她耳边叨念。
“宫夫人太客气了,不足挂齿的小事,再说那个方子我也给了别人,但却不见什么成效,想必是宫夫人自己养生有方,我可不敢居功。”叶楠夕抱着长安笑道,“再说天气这么闷热,长安前些天出的痱子才刚好,正想这几日就在家里好好歇歇。”
“倒也是,有个孩子在身边总是要受累几分。”林大*奶叹了口气,就看着叶楠夕道,“虽说你如今有六爷照看着,但六爷到底是你兄长,总也有续弦的那日,你也该正经为自己打算打算。”
叶楠夕笑了笑:“我如今过得挺好的,长安省心,真不觉得有什么累。”
林大*奶道:“晚妹子,你是还年轻,没真正尝到守寡的苦。再说,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长安想想不是,若长安长大后,身边就一个寡母,人家也会低看几分。”
叶楠夕面上依旧淡淡,林大*奶只当她脸皮薄,便接着道:“我知道你是个通透的人儿,这些日子我那侄儿没少找机会在你跟前晃悠,你必是看出些什么来了。妹子,这真是桩好事啊,难得我大嫂也跟你和长安这么投缘,宫家什么情况,你也差不多都了解了,你将来嫁到宫家,那也是正经的当家奶奶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