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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梦生摇摇头,说:“结婚这么多年,她始终都不肯生。”
李得意听了很疑惑,问:“什么?不是她生不了?”
徐梦生并没发现李得意语气中的异样,而是自顾自地倒了杯酒,又喝了起来,喝完了才说:“是她不肯生,早些年吃事后药还知道背着我,近几年都是当着我的面吃。我本来想,是不是因为我常年在外面跑,她担心一个人带孩子太辛苦?后来我就尽量跑短途,而且,我爸妈也都挺喜欢孩子的,都可以帮她带。能想的我都想到了,最后她才说实话,说她根本不想生,说怕破坏身材什么的。我跟她说你是我老婆啊,你就算胖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我妈也劝,说看人家女明星,生完孩子身材还是那么好,说她也可以的。她就算不听。”
徐梦生又喝了一大口酒,有些颓然地说:“我也看出来了,她就是不想给我生,换个富二代、大老板什么的,她也就生了。”
最近一直在到处给葛芳蕊想办法的李得意愣住了,以至于连生气都忘了。他本来应该生气的不是吗?葛芳蕊用他曾对她的伤害绑住他,他心里是愧疚的,也真心想帮她,他求朋问友,不仅仅只找了个老中医,还求来了不少滋补暖宫的偏方,方子里提到的药材也不敢随便买,都是托了懂行的朋友到东北林区去挑选。
如今徐梦生却告诉他,葛芳蕊不是不能怀孕,她只是不想生而已。
谁都不想被欺骗,李得意当然也是,他思考良久,才问:“你这么肯定是她不想生?”
徐梦生用一种“我自己的老婆我还不知道吗”的眼神看着李得意,终于说:“其实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她怀过一个,后来没了,我至今都不敢想是意外还是她故意的。”
李得意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瞬间,葛芳蕊对他的指责不存在了,他对葛芳蕊的亏欠也不存在了,他真想马上给唐姗姗打电话,告诉她这个消息。
下一刻,他又不禁同情起对面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跟自己一样,也只是想有个完整的家,一心努力工作挣钱,想给家人好的环境,然而他遇到的人却是葛芳蕊。葛芳蕊对他有诸多不满,他也努力在改正,可惜葛芳蕊还是不满意。他已经退到无路可退,连做父亲的权利都放弃了,还是不行。
或许就是像他自己说的,葛芳蕊并不是对他所做的事情不满意,而是对他这个人不满意,所以,无论他做了什么,始终达不到葛芳蕊的要求,她用他跟别人家的老公比,也就越比越觉得委屈,越比越觉得过不下去。
仔细打量下徐梦生这个人,长得很周正,身量也高,长期跑运输的关系,有些微黑,年纪应该跟李得意差不多,可眉心却拧成一个结,显老不少。
李得意想,如果自己是徐梦生,作为一个长途货运司机,也未必能比他更出色,自己只是运气好,入了快递这一行,遇到的老板也投缘,愿意提拔他,他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如果当初没有进老板的快递公司,估计现在的自己还在骑着电动三轮车送件呢。
思来想去,最后李得意还是把葛芳蕊说的话转述给了徐梦生,当然,他没提葛芳蕊想替代唐姗姗的事,只是说,她怀疑自己不能生育,可能因此心情郁结,才离家出走。
李得意已经尽量隐瞒,但徐梦生也不是傻的,一听葛芳蕊告诉李得意说她不能生孩子,眼睛都瞪起来了,气得直喘。
李得意说:“你见到她也别着急,有话好好说,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也没关系,我之前也跟她提过,朋友介绍的一位老中医很高明的。”
徐梦生气呼呼地站起来结账,就想马上出门去找葛芳蕊,李得意看他刚喝完酒,眼睛都泛着红丝,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把人拦下了。徐梦生正在气头上,不太配合,李得意仗着自己跟他体型相差不多又挺有气力,硬是把人连拉带拽地推上了车。
李得意递给徐梦生一瓶无糖的乌龙茶,让他先醒醒酒。徐梦生喘着粗气,半天才冷静下来。李得意也不催他,有些事,总要自己想明白。
车里十分安静,直到徐梦生完全平静下来。
直到最后,李得意也没问徐梦生打算怎么办,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更何况,他本身的立场也有些尴尬。
他把徐梦生带到自己公司,让他跟葛芳蕊见了面。
葛芳蕊看到是李得意带着徐梦生过来的,脸色变得挺不好看。李得意知道葛芳蕊发起脾气会不顾场合,屋里还坐着俩今天开始实习的大学生呢,不顾什么也得顾及公司的声誉,于是赶紧口头准了葛芳蕊的假,赶紧让徐梦生把人带走了,下一步怎么走让他们自己商量去。
打发走葛芳蕊两口子,李得意回到办公室,两个大学生还中规中矩地坐在那里。
李得意问了问葛芳蕊都教了他们什么?两人答,教会了网上接单系统。不过两个孩子学得太快,没多会儿就掌握了,葛芳蕊就不说话,打发他们到一边坐着,自己假装很忙,其实是在玩儿扫雷。自从上次电脑中病毒,她也不敢随便开网页了,没事儿只好玩玩电脑自带的游戏。
大学生们对真实的工作环境还很陌生,又被葛芳蕊晾了一上午,显得很茫然。李得意也是头次跟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同事相处,不能把他们当孩子,但也不能不把他们当员工。这个年纪的同事不是没接触过,但大多是快递员或是以前在家具城的送货工,他们跟李得意一样,都是初中毕业或者高中毕业就离开家,独自出来谋生活了。
李得意坐到两个学生对面,想先跟他们聊聊天,结果他刚一坐下,对面两个孩子立刻挺直脊背,拿出一副面对世界百强公司面试的派头,反而把李得意弄得很拘束。
李得意忙宽慰了两句,说不用紧张,又问了问他们两个的基本情况。
两个人一个是财会专业,念大三,一个是企管专业,念大四,他们跟李得意介绍了一下本专业的特点,专业用语太多,李得意也就听明白个七七八八,单从字面意思上理解,就感觉一个将来是干会计的人才,一个是管理公司的人才,问他们自己想的对不对,他们倒是没反驳。
李得意本来想先给他们介绍一下公司情况,又怕自己口才不好,让大学生看笑话,于是把当初联合总公司组织的那次培训的视频翻了出来,用电脑放给他们看。他们两个的工作本来就包括处理网上客户下单,正好一边工作一边看培训录像。
那次培训还是李得意他们刚加盟不久的事,所有人都对未来信心满满,又干劲十足,老板的演讲更是有感而发,即使现在看来,也极具感染力,加之大学生本来就是易受鼓舞的年纪,立刻对这间小小的快递公司产生了归属感。
依李得意的意思,他们学校比较偏僻,又是第一天过来,看看时间差不多就想让他们回去了,但两个孩子明显还挺兴奋的,跟李得意相处着也觉得这个老板好说话,李得意跟他们说可以下班了他们也没走,围着李得意问东问西,问有没有机会去别的加盟店看看,有没有机会到总公司看看之类的。李得意想了想,说如果他们好好干、踏实干还是有机会的。
直到下班的时间,两个初次接触社会的新人还没有聊尽兴,看着结束工作的快递员们一个个回来交单子,也很积极地上前帮忙,最后还帮李得意关灯、锁门,李得意真是太喜欢这两个孩子了,亲自开车把他们送到车站。
两个学生并不是每天都来,也不是两个一起来,而是一个周一周三出勤、一个周二周四上班,他们对工作很好奇,热情也很高,来得早早的,会帮快递员们装卸包裹,手边没有工作的时候,就到旁边库房帮忙整理,看到自己学校的包裹就想帮忙带回去。
当然,这件事李得意没有同意,他们并不是快递员,而且送件也有一套严格的流程,不然货物出现问题,责任不好区分。不过,李得意对他俩的认真劲儿还是挺满意的,也愿意教他们,虽然他经营公司的时间并不长,但还是总结了些经验,在学生们能接受的情况下,循序渐进地教给他们。
这期间,葛芳蕊一直没有回来上班,也没打电话请假,按理说可以算旷工,但李得意知道她跟徐梦生之间的事需要时间解决,而且,两个实习生已经可以分担她的工作,也就没去催问。
等实习生对公司的业务流程和运营方式渐渐熟悉起来后,李得意又开始教他们记账、做账,这个是那位财会专业出身的同学的强项,只不过,记流水之类的李得意可以教,但是更专业一点的东西,比如说到财务软件的使用、会计科目的划分,李得意就比较不明白了。
那孩子开始还能自己摸索着来,奈何快递公司的账款本就琐碎,他又只有理论知识支撑,很快就有点懵。李得意想了半天,最后一拍脑门,请家里的唐姗姗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