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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秦弥稔站了起来。
“实验室忙完了。怕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人看着,再把天捅个窟窿!”
来人淡眉秀目,眼睛清澈透亮,眼角弯弯地勾起一道暗褐色的虹,眉宇间满满的聪慧,关不住地向外溢。
“显哥。”林霏朝那人嫣然一笑,“好久不见。”
“四年多了。难得你愿意和我们碰上一面!”他的话里似乎有着意味深长的弦外之音。
林霏的脸上波澜不惊,朝外走了两步。“这是忆芝,四叔的女儿。难得,是因为大家的目的难得一样。”她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言忆芝的肩膀,“忆芝,这是你二哥——秦弥显。”
言忆芝原本愣住的表情,被林霏轻轻一拍,刹那间复苏。眨一下眼睛,她仰着头,看向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智慧’从他的眼底一路溢出,朝那两片樱红的唇瓣边散开去。
“书中自有颜如玉”——会不会就是说的这样的如玉容颜?好像就是这个意思!她在心里完成了自问自答,同时给自己鼓掌叫好。
“二哥好!”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打招呼的时候,还在定定地看着他。
“忆芝,你好!”秦弥显用右手无名指推了推眼镜,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看向林霏。“我的衬衣在实验室弄脏了。老四房里有我能换的吗?”
“我去找找。”林霏从堂屋的台阶上走下去,停了一停,扭头侧脸向后低声说,“朱九澍,你该走了。”
朱九澍起身匆匆往外走,到了门边,转回头,依依不舍地朝那快要绕进东头房间的背影,痴痴地看了一眼。
“喜欢吃虾?”秦弥显朝那盘虾子指了指。
言忆芝尴尬地笑了笑,尴尬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林霏姐刚给我做的,很香呢!二哥吃饭了吗?”
“臭丫头,见异思迁!怎么没见你关心一下我?”秦弥稔没好气地从她面前拿了筷子,继续掏鸟窝似的掏蛋糕。
“你干嘛拿我筷子?”她恨恨地瞪圆了眼睛。
“废话!我的筷子不知道是谁扔在地上了!”他气鼓鼓地抬头,嘴里的蛋糕屑朝着她的脸上胡乱地飞。
“你们这么快就熟悉了!”
秦弥显接过林霏递给他的白衬衣,抬手要解身上的衣服。林霏轻轻推了推他。他微微一笑,转进了东边的房间。
“稔哥,今晚谢谢你!麻烦你和忆芝为我走这一趟。人都走了,不会再有什么事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林霏又进了厨房,稍顷,手里提了一个鼓鼓的布袋子,走出来。“这是显哥的晚餐,你一起带回去。”
“你一个人住这里做什么?不如跟我们回去,和‘小五’挤一晚上。”秦弥稔接过袋子,挑了一下左眉,“或者,跟我挤一挤也行!”
秦弥显从东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边走边整理了一下浅蓝色的西装外套,用左手敲了一下秦弥稔的脑袋。“当着妹妹的面,不要乱开玩笑。”他摊开左手手掌,在秦弥稔的脑袋上好像安慰孩子似的抚摸了一下,“不过,林霏,他说的也对。去四房将就一晚上吧!”
“不,不用了。就一晚上。我哥值班的时候,我都自己在家的,没事。”
“那,老三,你带忆芝回去。我在老四房里睡。”
“不,真的不用……”林霏不住地推辞。
“林霏!”秦弥显用左手食指推了一下眼镜左侧的框架,长睫微微颤了两下。
“我跟你们回去。”林霏迎着他的目光,勉强答应。
关了院子里的灯,抱着那盘虾子,两个哥哥一前一后,仿佛压犯人一样,压着言忆芝和林霏朝前走。她悄悄挨近了林霏的身体,看她手里一直捏着的手机,看不清她在翻看什么。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悄无声息地盖过了那盘虾子的香气。
“什么味道?”她不禁问出了口。
“虾味啊!”秦弥稔在前面抱着布袋,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
“不是,我是说,林霏姐身上有股香味。”
“香雪兰。”秦弥显在她们身后,款款地回答。
她转过头,看了看月光下的‘金丝眼镜’,对他高深的学问,佩服得五体投地。绕过长廊,进到四房的二道门里。手里的盘子被林霏拿了过去。
“凉了。给你热热。”
“别热了,大晚上的。”秦弥稔把布袋交给秦弥显,夺过盘子,顺手提了两只虾的尾巴,丢进嘴里。“你往虾肚子里放了什么?”
“虾有肚子吗?”言忆芝夺过盘子,瞪了他一眼,“不用热了,这个温度刚好——夜宵!”她笑了笑,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拉着林霏往自己的房间走。推门入内,朝着窗外吐了吐舌头,放下盘子,合上窗帘。坐到窗边的书桌上,端起盘子,边吃,边看着林霏收拾床铺。
“林霏姐,你和他们从小就认识吗?”
“谁?”
“他们。”她朝后甩了甩头,意识到对方在铺床,看不见她的动作,解释了一下,“二哥、三哥。”
“不。我大概是十年前认识他们的。你的四哥——秦弥笙,带我来的这里。”林霏打开衣柜,从里面捧出一床被子,拿出一个新枕头。
“带你来?”她乘她不注意,舔了一下空盘子,偷偷笑了笑。
“洗手,刷牙。”林霏似乎是用后脑勺看到了她的举动。
走出门口,院子里的黑影吓了她一跳。她定睛看了看。“二哥?”
“唔。吃完了?”
她点头微笑。他也笑了笑。她走进洗手间,洗手,刷牙。再走出来,他还在院子里。她踩在门槛上,看了看林霏,又探头看了看院子里。秦弥显正朝院子东边的那三间小屋的北屋走。
她走进房间,合上房门,欲言又止。不是不想问,也不是忽然懂得克制,只是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于是在脑子里费力地盘算。
“怎么了?”林霏坐在床沿看她。
她脱了鞋,爬进床里侧,盘腿坐下。“二哥——刚才一直站在院子里。怪吓人的!”
林霏笑了笑:“他是担心你去洗手的时候害怕。”
“我都这么大了!”她也笑了笑,钻进被子里,“林霏姐,你刚才没说完。四哥怎么会带你来这里?”
“大学之前,他都住在我家,和我哥,还有我。姑母带他来的。”林霏躺在她的身边,把枕头竖在床头,倚在枕头上,看向窗外。
“你也是吗?和两个哥哥一起长大的?”
“唔?也是。”她回头看她,微微一笑。
她不大好意思地朝被子里钻了一下,又探出头。“我在临江的时候,何爸家里也有两个哥哥。不过……”她搜寻了一下遥远的记忆,“十年没见了。”
“十年?”
“嗯。十年前,我被爷爷接去德国,还没来得及跟他们道别。不过他们大概也不会在意。”她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一起住了这么久,多少都有感情了。突然离开,他们会奇怪的。”林霏一直看着微微摆动的窗帘,用后脑勺和她说话。
“你们是怎么相处的?”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两手撑着下巴,“你和两个哥哥?”
“为什么问这个?”
“想知道,是不是都像他们那样?”她眨了眨眼睛。
“他们什么样?”
“他们两个都不怎么说话。跟我,也不怎么说话。”她松开手,让脑袋掉到枕头上,把身体又翻了个面。
“不说话?吵架了?”
“不是。就是……我该怎么说呢!”她从被子里钻出来,盘腿坐着,面对林霏,“就是,不会一起玩儿,不会一起上学,不会一起放学,不会一起吃饭。面对面遇到了,也不打招呼。跟我,就更没什么交流了。小的还好些。我跟他说话,他会理我。我找他玩儿,他也不会拒绝。大的……”她的脑海里仿佛闪过一道不大美好的闪电。“你呢?你的两个哥哥,是什么样的?”
“他们……”林霏转回头,看着她,“他们一起玩儿,有他们自己的小世界。一般情况下都还好。跟我互不打搅的时候——还好。”
“还好?”她不明所以,“林霏姐,你是不是比较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林霏轻轻点了点头。
“我可不行,我待不住!嘿嘿!”她痴痴地笑,“那不一般的情况呢?”
林霏从鼻孔里呼出一股气,又侧过头看那层轻纱窗帘。“你和他们分开的时候还小吧?长大了,会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比如呢?”
“比如,衣服应该分开,各洗各的。但是,男孩子心大。他们多半不会注意。他们总往我的洗衣机里丢衣服。”
“你的洗衣机?”
“为了方便分开,我特意单买了洗衣机。但是没有用。有时候,衣服洗到一半,他们还会停下洗衣机,往里丢衣服。我想,也许他们两个也想把衣服分开洗,就又买了一个。最后……”林霏回头看着她,云淡风轻地说,“家里的洗手间里,一共摆了六个洗衣机。”
她扑哧笑出了声,然后是控制不住地大笑。直到林霏抬手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小声些,她才硬是憋了回去。
“那然后呢?”
“然后。”林霏朝后挪了一下身子,“还是一样。没办法,我只能洗衣服之前检查一下洗衣机。但是,就算是这样,衣服洗完了,拿出来的时候,总还是会有他们的衣服。”
“你怎么办?”她揉了揉肚子。
“能怎么办。我每天先把他们的衣服洗掉,再洗自己的。”
她俯下身子,朝前爬到林霏的身边,伸出脑袋看她没有表情的脸。“林霏姐?你不跟他们吵吗?”
“为了几件衣服,不值得。”她波澜不惊地回答,“不说了。”
“为什么不说了?挺有意思的!”
“忆芝,道人是非者,人亦道其是非。”
“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在这里说别人的是非,也会有人拿我们说三道四的!”她拍了拍身侧,示意她睡下,“很晚了,你得睡了。明天还要去祠堂,睡不好没精神。”
她躺回自己的被窝,又想起了什么。“林霏姐,晚上在祖父那里,你没误会我什么吧?”
“没有。”林霏松开脑后的发髻,嘴角微弯,“别胡思乱想了。”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她,欲言又止。
“还有问题?”她又一次用后脑勺看出了她的意图。
震惊之余,她忍无可忍地说出了口:“在三房堂屋里的时候,大哥好像……”
“你看见他哭了。”她的语气一直那样的漫漫,柔软,绵长,却没有感情色彩。
“嗯。”她点了点头。
“忆芝。人活一世,哪能事事如意。一不随心就伤心一辈子吗?”她一直看着窗帘的方向。
“林霏姐,你在看什么?那窗户有些奇怪吧!”
“奇怪?”
“木头的。晚上三哥敲的时候,是金属的声音。”
“看上去是木头的,外面有一层金属框。”
“为什么?”她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那窗户。
林霏伸出手,推她躺下,自己也躺进了被窝。“七、八年前的事了,老宅翻修。那些年,这边通了马路,开始有贼翻墙头。为了安全,就给每个窗户外面都加了防盗用的金属框。漆了讲究的颜色,看上去很像木头。”
“哦,就是个防盗窗啊,还讲究个颜色,真是……”
“自欺欺人。”
“啊?”
“看上去是挡住了外面的人,其实是困住了自己。”
“林霏姐。”她睁了一下稀松的眼皮,自顾自地傻笑了一下,“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不是那个意思……”
“唔。知道了。睡吧。别熬成熊猫眼,再被你三哥笑!”
房间里渐渐充满了淡淡的,特别的香气。她的眼皮也愈来愈沉,不知不觉的,她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
梦里的母亲十年如一日没有变化,四十岁的女人,依旧明媚动人。只是每到要收拾行李的时候,母亲就乱了手脚,神色也好像七月底的鸣蝉,除了焦躁,还是焦躁。
(“忆芝,要开学了,你衣服都收拾好了吗?”言悦打开衣柜催促着她。而她还懒懒地躺在小床上,不想动弹。
“妈,我不想回何家了。你不能带我和安澜姐一起回家吗?”
“怎么,不喜欢何爸家吗?两个哥哥欺负你了?”
“能欺负我倒好了。他们都不爱搭理我。”
“忆芝,对不起,你只能去那里。妈妈太忙了,你爷爷顾不了你们两个的。”母亲柔美的双眉微微皱了一下。
“那我爸呢?不能送我去我爸那里吗?”
“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