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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言忆芝循着声音抬头看过去,只见赵英琦站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外朝着这边招手。声音是她,但那表情却和在老宅看到的不大一样。
“忆芝,我们在这里等你。”
秦弥显已经在走廊边的蓝色塑料靠背椅子上坐了下来。林霏?竟朝赵英琦走了过去?她在赵英琦面前停了停,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又径直朝走廊尽头走去,停在窗前,微微仰着头,朝远处张望。
“忆芝?过来呀!”赵英琦朝她招手的样子,让人有些恍惚。
“……”言忆芝走过去,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牌子——招生办事处。“大伯母。”她感觉自己像个木乃伊的同时,想起了刚才秦弥显欲言又止的神情,啊!原来如此。
“来,我介绍一下。施教授,这个就是言忆芝。忆芝,这是你们系主任。”
“啊?”
不是报到吗?跟系主任,在招生办,报到?她脑子里云山雾罩,偷偷把脑袋伸出门外看向秦弥显。秦弥显侧着脑袋,和林霏在聊什么?林霏?这么快又坐到那里去了?
“忆芝?叫人呀!”赵英琦怎么连音调都变了?
“施教授。”还是应该叫主任?
“呵呵!你不必这样叫我的,以后有我的课,叫老师就可以了。那两个字都不印在工资条上的。”
“别人可以,你可不行!她叫老师,我们叫老施,分不清了!”
“哈哈哈!”系主任笑得好像一尊弥勒佛,“你们办手续吧,我还有点事,失陪!”
“好的,明天的……”
“知道的。我向来守时的!”施主任抬起左手,晃了晃腕上明晃晃的劳力士,走出门口,消失在爽朗的笑声里。
“我什么也没带……”
言忆芝被那笑声惊出一身冷汗,别说真的什么也没带,此刻就算带了,她也会想要就地烧掉。
“你二哥早上就给你都带来了,你过来核对一下信息,拿了材料就好了。”
“哦。”她感觉赵英琦现在有点像个唠叨的老太婆。
从不知道名字的——什么人手里,拿了文件袋,她转身就走。
“忆芝,你等等我。着急做什么去?”赵英琦拉住她,在门口停了下来。
“不做什么啊?不是办好了吗?”
“是啊!你午饭吃了吗?”
“当然。”她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赵英琦。
“那你之后打算在学校食堂吃饭吗?”赵英琦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这是教工食堂的磁卡,你不要去学生食堂吃……”
“不用的,大伯母。我课不紧就回家去吃。来不及回去就和二哥一起吃。林霏姐都会给我们准备好的。”
“哦。”赵英琦朝走廊里的那排椅子看了一眼,收回磁卡,“那你周末来大房吃饭吧。这么多年第一次回来,我跟你大伯还没有给你接风。”
“不用了,大伯母。就隔一条小道,天天都看见的,没那个必要。”
“不是……”
“大伯母。”秦弥显走了过来,“忆芝还需要买些新衣服,下午让林霏陪她去。”
“要买衣服吗?我……”
“也没人比林霏合适了。”秦弥显用左手把眼睛朝鼻梁上推了一下。
赵英琦点了点头:“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
言忆芝跟着秦弥显按原路返回,林霏却不在那排座椅上了。
“林霏姐呢?”
“在楼下等我们,她只在家里和办公室里坐得住。”
“二哥,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秦弥显没有回答,还是没有听见?可能是因为两个人在楼梯里的脚步声带出的回响太大。
“走吧,忆芝,找你三哥去。”林霏站在小楼外的小径上,朝她淡淡微笑。
“他真的没有来啊!”
她有些失望,又有些盼望。失望哥哥没陪她报到,盼望看到他究竟在忙什么。三个人沿着学校主干道走,在离校门最近的岔道口右转,朝停车场走。绕过一片浓密的绿化带,另一个繁茂的“花丛”展现在他们眼前。
“稔少先答应我的呢!”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花丛”中转了七八个音调飘出来。
“那不行,稔少,你答应我都一个多月了。”
“要不我去医院挂号,你给我看看?”
“你这是不道德,浪费公共资源!”
“什么?你是说稔少是公共资源吗?”
“……”
“花丛”陷入了无休止的毫无意义的争吵。
“三哥!”言忆芝大声喊叫。
“在这儿呢!”秦弥稔从花丛里,被簇拥着挤了出来,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这人是谁?”不知道哪个不怕死的还没从激动的情绪里出来。
“我亲妹!”秦弥稔摆脱了包围,几乎是朝他们三个人冲了过来。
“啊!是小姑子!”那个娇滴滴的声音再度传来。
“是小姑子,可不是你的。”秦弥稔退到他们身后,抬起右手,“是她的。”把手搭在了林霏的肩膀上,朝着醋意泛滥的“花丛”灿然一笑。
“花丛”散开,只剩下三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的时候,那个“娇滴滴”走了过来。
“稔少,你可真够可以的,拿显少的未婚妻给自己挡了灾!”
“显少的?那怎么是她的小姑子?哦,对啊!也是小姑子啊!”还没走开的另一朵花如梦初醒。
“谁跟你说是我哥的了?”秦弥稔索性把手从林霏的肩上滑到她的腰上。
“不是吗?”
“这是我的亲——老婆,需要回家给你们拿证吗?”秦弥稔手里加了些力气。“花丛”随即消散不见了。
“稔,好了,人都走了。”秦弥显上前拉起林霏的右手朝前走。
整个过程,林霏好像是灵魂出了窍,毫无反应。这让言忆芝很意外。
“那什么。”她忍不住说了三个字,又把话咽了回去。
“怎么?”三个人在车边停下,回头看她。
“究竟,是……”她大约用掉了此生所有的勇气。
“都不是。”林霏的语气好像盛夏闷热的夜晚,又好像****前的汪洋。
“晚上出去吃吗?”
秦弥稔拉开车门,林霏却没有坐进去。她绕过那辆车,坐进秦弥显的车里。
“不用,三房的厨房阿姨做好了,会送过去。”
“三哥,你完了。林霏姐生气了。”
言忆芝坐进秦弥稔的车里,幸灾乐祸。
“你懂什么?”秦弥稔坐进驾驶座,绑好安全带,发动汽车,跟上秦弥显的座驾。“她要是生气,就不会忍到人都走了,都没给我一脚。”
“一脚”两个字,让她想起了报到前精彩的一幕。所以那个动作代表生气了。
“你也说是忍了!等下回去,你就等着忍无可忍吧!”她得意地嘲讽。
“……”
购物的同时,能和秦弥稔无休止地抬杠,让人心情十分愉悦。回家的时候,她被林霏拉进了秦弥显的车里,说是为了防止她到家说不了话。四个人进家门的时候,秦远知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一手拿茶杯,一手将报纸摊在大腿上,抬起稀松的双眼,懒洋洋地看着他们。
2、
——半小时前——
秦远知提前结束了日常工作会议,他无心听那些千篇一律的汇报。和几个助理交代了重点事项,匆匆往回赶。他的女儿回来了,在离开他二十六个春秋之后,回来得如同夏日里的雨夜,电闪雷鸣地打碎了他十年的憧憬。而他的妻子还杳无音信。
言忆芝归来这三天里,整个秦氏正在发生微妙的化学反应。他在回家路上坐在车里,静静回想。按照林蓁的说法,第一天晚上,赵英琦并没有生病,却借故没有参加家宴,同时,放任朱雨娇撒泼。
言忆芝回来的第二晚,三房书房里的灯亮了一整夜。以他对林蓁的了解,她应该是在那里翻看她和言悦的旧相册,一整夜……夜,昨天夜里,他竟然忐忑不安地和一个跟自己女儿年龄相仿的年轻女人谈了心?算是谈心吗?那更像是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心理战。
林霏的心态超乎他对所有那个年龄的孩子的判断。十年,他用了整整十年观察,终于鼓足勇气,找到机会和她单独谈话,然而——一无所获。是的,如果不是秦弥显,他几乎一无所获。
林蓁放林霏过来,让她陪着言忆芝的目的是表面上那样单纯的吗?昨夜秦弥显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书房门口?另外,言忆芝进老宅的同时,秦念为什么会出现?
“董事长,到了。”
他带着疑问走出来,带着疑问走进家门,带着疑问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空荡荡的?
“忆芝?”
“弥显?”
“林霏,你在家吗?”
啊!下午言忆芝报到,都出去了。也好,没有人,适合思考。他在厨房里给自己泡了一杯龙井,端到客厅沙发的茶几上,摊开报纸。从报纸上飘出来的油墨味可以帮助他思考,仅此而已。
刚才想到哪儿了?不记得了。算了,重新思考吧。言悦离开的时候,很匆忙,按照家里人的说法,是连夜带着孩子不翼而飞了。不对,为什么这么着急走?还带着那么小的孩子。那不可能、不合理、不是她……
“叔父,您这么早回来?”
他被叫醒了。秦弥显的声音把他从沉思的漩涡里拉了出来。
“啊!是啊,今天公司里没什么事,我还以为林霏会在家里呢。”
“忆芝没带多少行李,要买新衣服,还有一堆东西。”秦弥稔从外面把大包小包拎进来,气都没喘,又跑了出去。
“四叔。”林霏从沙发边走过,停下来,朝他点了点头,径自上楼。
“唔。林霏,你等等。今天辛苦你了。晚上……”
“姑母那边的厨房阿姨会送过来。”林霏并没有停下上楼的脚步。
“哦,好的。”他有些尴尬,再说什么,怕是要引起误会。
“父亲,太可怕了!”
言忆芝从门外几乎是飞扑了过来,倒进沙发里,带着他手里的水杯剧烈地一颤,茶水洒了一地。他放下水杯,抽了几张纸巾,弯腰擦拭地面,把湿漉漉的纸巾丢进茶几下的垃圾桶里。
“怎么了,你这孩子,风风火火的。”
他感觉自己的眼睑有点松动,因为身边半死不活瘫在沙发里的女儿,也因为两个侄子来回往返,搬不完的大包小包。
“这么多?什么啊?”
“衣服,鞋子,什么和什么,还有吹风机,牙刷,牙杯,毛巾。服了,毛巾还要分早晚,什么和什么。这是……”秦弥稔从一个盒子里扯出了一件纯白色的——内衣。
“秦-弥-稔!”
言忆芝追着秦弥稔消失了?秦远知趁着自己还清醒,用右手揉了揉太阳穴。
“叔父,他们吵了一路了。弥稔逗她玩呢!这些都是……”
“父亲,林霏姐买东西都有计划书的,还有路线图,和价格表!”言忆芝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伸长了脖子,睁圆了眼睛,露出天塌地陷的表情,又瘫倒在沙发里。“一步不多走,一秒不耽误,跟店家连一个字都不多说的。我服了!”
他想说,他也有点服,但他忍住了。看秦弥显和秦弥稔把东西搬上三楼。仰头看到林霏沿着走廊朝三楼的洗手间走过去,接过秦弥显手里的几个盒子。
“怎么,两个人一起进去了?”这句没忍住,好失败!他不得不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嘴巴。
“啊?”言忆芝把脑袋凑在他的肩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林霏姐帮我收拾呢!你想什么呢?”
“啊?”
他低头,只看见言忆芝颇具深意的笑容。
“你知道吗?到底是谁的?”
“什么?”他开始有些怀疑人生。
“林霏姐啊!看样子得是我嫂子了,二嫂?还是三嫂?”言忆芝伸手拿了他的水杯,“咕嘟咕嘟”地朝嘴里灌。“妈呀,这么苦,什么呀!”她把茶水喷了一茶几。
“龙井。忆芝,你爷爷没有给你喝过……”他匆匆抽了几张纸巾擦拭桌面。
“什么?”
“哦,没事。你刚才说什么?到底是谁的?”他被传染了。他确定,言忆芝身上有某种不知名的病菌,会让人——脑残。
“我知道还问你吗?哎!好郁闷,我要憋死了。我一定要弄清楚!”她大喊一声,冲上楼梯,不见了。
是谁的呢?他也想知道。以他这些年来的观察,似乎都不是?又似乎都是?不确定加上各种怀疑,让他很不放心。
“董事长,三夫人让我送饭菜过来。”
“啊!”他的思路再次被打断,“哦,辛苦了。放桌上吧,我来……”
“有几样是生的,只有配菜。是表小姐让送来的,说是五小姐爱吃?”
“唔?那,生的给我,我……”
“给我吧。”秦弥显又是从哪里过来的?“三婶呢?”
“三夫人在休息,让表小姐晚上不用回去看她了。”
“好的。陈阿姨,您慢些。”
“我走了,二少爷,你可千万别送了,我受不起!”三房的厨娘乐呵呵地走了。
“弥……”
秦远知没有得到提问的机会。秦弥显进了厨房?谁在里面?油烟机“轰隆隆”的声音盖过了人声。
“林霏姐,我要糖醋的。”
言忆芝趴在厨房门框上朝里面大喊。所以厨房里是……
“三哥,你出来吧,又帮不上忙,看把二哥给挤的。”
“怎么,都进去了?”又没忍住,好失败。秦远知索性放下报纸,走到餐桌边坐下,喊言忆芝:“忆芝,你过来,别打搅他们做饭,饿了吗?”
“还好,我在林霏姐房里偷吃了两块饼干,嘻嘻!”言忆芝坐到他身边,两手在桌上交叠,脑袋达拉在手臂上。“父亲,你想问我什么?”
“哟,才半天,就知道察言观色了?”
“那是,被二哥和林霏姐这么作弄,谁都得逼自己一下的!说吧,想问什么,容我思忖再三!”她闭上眼睛,仿佛要用大脑发电。
他笑了一下?趁没人注意,他抬起左手揉了一下自己的左脸,确定自己确实笑了一下。“今天怎么样?报到顺利吗?和两个哥哥相处怎样?”
“啊!我知道啦!”言忆芝忽然睁开眼睛,坐直了傻笑,“是你遗传的!哈哈哈!”
“什么?”
“连珠炮似的问问题啊!”
“哦,呵呵!我问得着急了。”
“父亲,下午报到的时候,大伯母在那里等我,拿了资料就好了。”
他的喉结松动了一下:“哦,是吗。那挺好的。你谢了大伯母没有?”
“没有!我总不记得这些。对了,我们取车的时候,看见三哥被一群女的包围了。那可是里三层外三层啊!不得了!”她摇头晃脑的,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坐过山车。
“你三哥向来很受欢迎的。”
“是吗?不一定吧!”她又侧过脑袋,趴在了桌上,“林霏姐就不爱搭理他!”
“是吗?”
“父亲,你习惯用问题回答问题吗?好烦人的呢!”
“哦,对不起,我是真的想问。那你刚才弄清楚了吗?”
“没有。也可能有。林霏姐说都不是。哎!”
“怎么叹气呢?”
“在学校的时候,二哥说林霏姐是他的未婚妻,三哥说是他的亲老婆。林霏姐又都没否认啊!我要发疯了。”
“是吗?”
“父亲,你好烦人!我去厨房了。”言忆芝站起来,气鼓鼓地离开了。
烦人吗?他只是真的不明白,而已。现在,郁闷的已经不是言忆芝一个人了。他坐在餐桌边,孩子一般看着两个侄子和林霏从厨房里出来又进去,看餐桌上瞬间摆满了香气四溢的食物。然后,和言忆芝一样,有点傻愣愣地低头吃饭。
偶尔还是能聪明一下的。偶尔,他还是会抬头看一眼,看秦弥显在往身旁的饭碗里添菜?看言忆芝和秦弥稔相互翻白眼?看林霏——睡着了?
“怎么,睡着了?”又没忍住,今天怎么这么失败?
“叔父,她有些累了。”
秦弥显坐得笔直,说话的时候很小心,一动不动的。是因为林霏靠在他的肩头吗?
“那,让她回房间休息吧。这么睡别着凉了。”
“我吃好了。叔父,我去医院了。”
“哦,对啊!你今天怎么在家里吃晚饭了……”怎么又没忍住。秦远知感觉不到大脑的存在了。
好在秦弥稔并没有在意,也没有回答,朝言忆芝眨了一下左眼,匆匆离开。
睡着了?累了?干什么去了?没有脱口而出。秦远知在脑海里就地跪下,向满天神佛叩拜。他很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清醒,忙不迭地看向秦弥显,观察他的反应。人呢?他的自尊在原地坍塌。吃傻了吗?人什么时候走开了都不知道。此刻,言忆芝正用右手托着脑袋,盯着他,擒着耐人寻味地微笑?
“想什么呢?我的傻父亲?啊?哈哈哈!”
她踏着自己的笑声扬长而去。留下他一个人,独自苦闷。
“叔父,您吃好了吗?”
“啊?弥显?你怎么在这里?那你刚才在哪里?你吃好了吗?去了哪里?”他索性不要自尊了,换来了心安理得的问不停。
“送林霏上楼休息。”
“弥显,你是不是?”
没有得到回答。秦弥显已经抱着一堆碗筷进了厨房。他要疯了,他很确定,只一餐饭的时间,这个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已经不正常了。
“父亲,我晚上还想和林霏姐睡一间,可以吗?”头顶传来言忆芝的声音。
他点了点头,又猛烈地摇头,抬起头,使劲大喊:“忆芝,你得先问问林霏,别自己就去。”
“知道了呀!我等她醒了就问。”言忆芝已经站在大厅边的楼梯台阶上,“父亲,你怎么了?”
他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在这句没有问出口。说出来又得招人烦了,哎!他走到沙发边,看电视。看电视?什么情况?电视里播放的是什么东西?
“父亲,你也看这个的吗?”言忆芝手里拿着遥控器,嘴角轻轻抽搐。
他眨了眨眼睛,扭头看电视上的画面——服装秀吗?内衣!我的天!他几乎从沙发上滑落到地毯上。
“哦,不。我只是坐过来看看报纸。家里的电视很久没有打开了。你看吧。我在这里会打搅你吗?”
“不,当然不。”
言忆芝并没有在意他的慌乱,盘腿坐在沙发上,两手在脑后交叠,看上去——好像秦弥稔。他心不在焉地翻看报纸,耳朵里全是电视机里嘈杂的音乐声——“靡靡之音”,在他的那个年代是这么叫的。报纸上一时红,一时白,一时蓝,一时绿,哎!怎么看?全是光。他把报纸举高了一些,把心脏压低了一些。
“忆芝,不早了。你明天早上有课的。”秦弥显从厨房里走出来。
“有吗?我看看。”言忆芝放下遥控器,翻看手机,“对啊!”
电视终于消失了。这个家里还是没有电视机比较好。
“叔父,您不休息吗?”秦弥显站在楼梯口,回首看他。
“啊?哦!都收拾好了?几点了?”
“很久了。叔父,您今晚有点心不在焉,是有心事吗?”秦弥显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忆芝已经看了两台晚会了。您都没注意。”
“是吗?哦。你今晚不用去实验室?”
“不用。我说过了,忆芝回来那晚,我都赶出来了。接下来,我晚上都会在家里。”
“哦,好。那什么。十点了?”他的手腕好像被美杜莎瞪了一眼,只剩腕上手表的指针还在转动。
“是的,夜深了。您?”
“哦,休息吧。”
秦弥显似乎看见了他心底的尴尬,没有等他,转身上楼,走进房间。他站在原地,缓缓放下胳膊,抬头仰望,确定言忆芝走进了洗手间,并且关了门。沿着楼梯走到三楼,他再次把耳朵贴在了别人的房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