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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代理李明柔案申诉以来张玉良诸事不顺经济状况是每况愈下已经到了靠信用卡套现才能生活的地步——诚然,他几乎没有做过几个象样的案子,生活总是不停地制造黑暗并让黑暗蔓延到宇宙的边际却一点儿亮光也不给。
他晚上回家,心情沮丧到了冰点,在开奥迪开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想哭,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而哭——若非得找个哭的理由,多得是,离婚,没钱,没事业,没光亮,没有勇气追求幸福,任何一个理由都够他哭上半天。
但他忽然不想哭了,逆向的精神胜利法拯救了他的情绪——他至少还活着,还有一个女儿要培养,还有一份工作(尽管半死不活难以养家),还有父母(尽管是疏远的继父),还有一个近在咫尺远在天涯的姑娘,他的生命中并不缺乏鲜亮的要素,完全没有必要自我否定把自己逼到墙角。
于是,他收拾好心情炒了盘辣椒,并倒了一大杯二锅头开始自斟自饮,在酒精的麻醉下一切的不如意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和宽慰,他稍稍开心了一些。他给赵玉颜打了个电话,诚恳地向她解释本该明天支付的张嘉宁的学费请求宽限两个月,赵玉颜当即在电话中应允了。他又上了二手车网站,把那辆10万元买来的开了一年的奥迪挂了出去,6万元,这笔钱应该可以把他带到春暖花开的季节。
吃完饭他感觉很累,他躺下来,枕边放着几本书,《朝花夕拾》、《聊斋志异》、《霍乱时期的爱情》、《百年孤独》、《瓦尔登湖》,这些他都读过,今晚没有心情重读。他感觉到腹部一股暖流在涌动,他知道在婚姻里被消磨怠尽隐匿多时他以为一去不复返的欲望又回来了,他打开电脑找出沈利秀一直怀疑其存在却搜寻无果的小电影,依靠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他回应了欲望的诉求。
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又遇到了孙明柔,她等在他放学回家的路上——这样的情形并不多见,多数情况下是他等在她回家的路上,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凉爽的风从远处的小山树林河塘吹拂过来,路旁是大片的玉米地,她穿一件蓝色的衬衣着一条牛仔裤运动鞋,头发挽起,上面别着他送的蝴蝶结。她是来道别的。
“玉良,我要走了。”
“明柔,你要去哪里啊?”
“一个很远的地方。”她扭过头看晚风越过山岗不让他看到她闪烁的泪光,“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了就没有时间回来了,你,不要想我。”她转过头,柔柔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茫然地站在那里悲戚而不知所措。
“只是,只是我们爱了那么久,这一走,我还有遗憾。”她慢慢地向他走近,他闻到了她身上橘子花留下的沉香,他看到她眼睛亮亮的,眸子里映出夕阳的光和一只飞鸟掠过的身影。
“我要把我交给你。”她已经靠着他的肩头,嘴唇比四月的蔷薇还要红艳。
他把她抱起来,她那么轻那么薄,悬浮在空气中,他亲她,她“咯咯”地笑,他进入到她的身子,他分明看到她的眼角有泪滴滑落,他走神了——他确信只是短短的几秒,等他再亲她时,身下的肉体变得丰腴而滑腻,他定睛一看居然是白媚半寐半醒酥胸半掩,他猛然惊醒。
第二天醒来时,张玉良还沉浸在昨晚的梦中并再次被伤感所侵扰,他觉得李明柔在梦中向他道别便不会再回来了,那白媚是什么喻意呢?
飘飘在笼子里焦躁不安,“快给老子弄点吃的!要快!”见张玉良并不搭理,它立即换了语气,“大律师,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张玉良给它加了鸟食并一本正经地对它说,“你要学会管理自己的情绪,和我一样的。”
奥迪借给陈向东去会见客户了,张玉良决定步行去上班,在经过小区的绿地时,他注意到一个老者盘腿坐在长凳上——不同于流行风格的青衣青裤,飘飘然的长髯,微睁半闭的双眼闪着亮光,张玉良只当是云游四方的道长打尖歇脚。道长冲他招招手,并没有什么神秘力量的召唤,他是自愿走过去的,他只是想知道像他这样一个倒了霉运还有没有转运的机会。
“居士,可有吃的?”
张玉良翻看钱包,里面只有80元,拿了其中的20递了过去。
“麻烦居士给我买点吃的。”说罢20元又递了回来。
非常之人必非常待之,尽管张玉良心里已经把道士归为混吃骗喝的一类。
“居士一定认为我是一个混吃骗喝的道士,对吧?”
“没有,我这就去买。”
不多时张玉良便买回了鸡蛋包子馒头,把20元花干净。
“居士印堂发黑,近日必有灾祸,近日必不能近女色,否则有血光之灾。”
张玉良见道士说得振振有词半信半疑。“如何不近之法?”
“居士不必疑我,必有女色引你入彀,切不可交欢,切不可。”
张玉良见道士说得真切,便又摸出10元递过去。道士挡开,“我不为钱财而来,只为化灾,你我若是有缘,还会再见。”说罢起身就走,在张玉良一愣神工夫便已经不见。
不近女色?张玉良暗自思忖,自己可以接近的女色几乎没有,道士这样说无非是故弄玄虚显得高深莫测罢了。
下午的时候,张玉良接到了白媚的电话,白媚在电话中的声音很轻柔,如二月的春风三月的溪流,他对白媚没有什么反感——说到底这无非是她丰腴多汁的身子给他造成的最初与最终印象所致,白媚是孙国维的情人是他后来才知道的,他也并没有因此而对孙国维怀恨在心,归根结底,他与他们并不是一类人。
白媚说她有一个富婆朋友想离婚,要请个律师,律师费有20万,案子也并不复杂,就是有点股权纠纷,那个朋友想与律师见一面吃个饭,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
张玉良还算理性,“那你为什么不把案子介绍到江南律师事务所?”
“你的意思是为什么不介绍给孙主任是吧?孙主任你也了解就是个葛朗台,上次的介绍费还没有给我呢。介绍给你我放心,你不至于是和孙主任一样的人吧?”
这一番说辞也还算合理,“按规矩,介绍费三成行吗?”
“就这么着吧。晚上我来接你,希尔顿饭店。”
晚上。白媚开着崭新的宝马来接张玉良。
希尔顿饭店,大厅,悠扬的钢琴曲《献给爱丽丝》。
他们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点好了菜,张玉良打量着周围,俊男靓女,灯红酒绿,若不是和陈向东在小酒馆喝过酒他也许会喜欢上这里。
一位侍者托着一瓶白兰地走了过来,递给他一个纸条,“这是一位先生交给你的。”他顺着侍者扭头的方向却什么也没有发现,纸条上书:切忌女色。
这是道长在提醒我。张玉良默想。
“张律师在希尔顿还有熟人呀。”
“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噢,对了,你那位朋友怎么还没有来?”
“她有点事情,可能会来晚点,她让我们先吃,她请我们唱歌。”
鱼子酱,罗宋汤,贻贝,菲力牛排陆续上来了,两人推杯换盏。很快一瓶白兰地就喝完了,白媚脸上嫣然如桃花,她示意张玉良扶她回房休息,张玉良想起道士的话苦思脱身之计。
在希尔顿饭店1018房间门口,他又碰见了道士,道士示意张玉良可以离开。张玉良坐在一楼大厅的角落喝着咖啡,不多时,他看到几个警察搀扶着道士和白媚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孙国维。
道士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来目光如炬看了他一眼。
他喝完咖啡,心想这道士救了自己得去派出所看看他,希尔顿位于太平桥派出所辖区,他在太平桥辖区向值班民警打听道士的下落。
“什么道士?”警察抬起头,神色在甄别他的精神状态。
“就是一个仙风道骨长髯目光如炬的道士。”
“你说的全是形容词,说名词。”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道,和一个年青女子叫白媚的,一起过来的。”
“白媚,谎报警情,已经被治安处罚了,被人领走了,没有你所说的老道。她是一个人来的。”
钱均夫在监狱里对白媚与孙国维充满了怨恨,他尤其恨白媚——好歹也是情人一场,何必连个悔过自新的机会也不给?他对孙国维是又恨又怕——这是一个大律师,心肠又狠毒,自己是不应该敲诈他的,悔之晚矣。
有仇不报非君子——这是钱均夫的处世原则,但是如何报复两人呢,他找不到两人的把柄无计可施,一天钱均夫的妈妈与小姨来探监,小姨告诉钱均夫孙国维是个坏人,十多年前收卖小姨夫石大勇作伪证陷害李明柔,结果李明柔自杀身亡,石大勇一直生活在自责与惶恐之中,整日闷闷不乐借酒烧愁。
钱均夫一听复仇的机会来了,便写了一封检举信揭发孙国维,这封写给江南新区检察院的检举信由监狱转交给了市人大,市人大转交给了市律协,市律协转给了江南律师事务所,然后孙国维读到了这封居心叵测充满华丽想象全是不实之辞的检举信。
孙国维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以前的日子也有不好过的时候,但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让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张玉良的孤注一掷的坚持让他始料不及——他已经看不透人心了,对张玉良的种种打击无非是想让他回心转意回头是岸,但很显然他忽视了张玉良的坚韧和坚持。
李明柔案就是他与曹清泉一手炮制出来的,曹清泉真是个衣冠禽兽——为了拉他下水居然请他再强奸一次李明柔,看看,世上居然还有这么险恶的人心,还居然用“请”字,不过坦率地说,当时听到曹清泉荒唐而无耻的提议时他居然真的动心了,要不是李明柔死得太早,说不定他真的会这么做。
他之所以心甘情愿帮助曹清泉,朝高尚的地方说——曹清泉是他的大学同学他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二则曹清泉有亲戚是市委高官帮他介绍了不少业务——这才是事情的内核,如果他不帮助曹清泉,那个亲戚高官便会由饲养员变成屠宰员。他们收买了法医田绯,做了一个假的鉴定报告,证明李明柔在案发时***陈旧性裂伤,收买田绯几乎没有花钱,只是带去了那位高官的口信——日后会提拔她。接着他们又如法炮制,收买了两个李明柔的街坊邻居,证明李明柔私生活不检点,常与不三不四的男人交往——这些证词与真实情况往往容易混淆,因为那时仅仅公开发表过爱情宣言非李明柔不娶有名有姓的青年男子就至少有6人,那些男子带来时新的蔬菜水果放在她家的窗台上——仅仅为看她一眼便心满意足乐不可支地离开。
这些证据在一审开庭时起了作用,法官当庭宣告曹清泉无罪。
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朝着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曹清泉自知理亏都想好了托关系把李明柔调到城里的中学,性格刚烈的李明柔在判决的第二天便投湖自尽了——尸体就摆放在学校门口,吓得曹清泉一连几天不敢露面,接着,李明柔的一个作伪证的邻居也畏罪自杀了——这个邻居死于内心的谴责与李家人的威胁,这位邻居的儿子也喜欢李明柔,但不是发表过爱情宣言的“6君子”之一,这位邻居为了让儿子独占李明柔向法庭撒了谎:他说他儿子和李明柔去年就上过床,他亲眼所见。但他儿子坚决予以否认。
那段时间孙国维闭门谢客战战兢兢,直到风平浪静,这一平静就是十年。
但现在的情况更糟糕,张玉良代理这个案子,将他的罪恶曝于阳光之下,他有可能会锒铛入狱,但他现在也不是孤军奋战独受煎熬,曹清泉肯定比他还要慌张,还有田绯,石大勇,他们肯定一个个的如惊弓之鸟了吧。想到这,他的内心居然有了些宽慰,幸福是比较出来的,困厄也是——当发现还有人比自己更困厄时便感觉自己并不那么困厄了。
就在他想法设法动用他在律师协会的关系想吊销张玉良的执业证时,家里出事了——祸起萧墙远比大敌当前更加有杀伤力。他的老婆周如香正式向他提出离婚,周如香一直想与他离婚他是知道的,但没有想到这次是这样的坚决,甚至拿出了几张他与白媚在一起亲密的照片,他也是想离婚的,但这个节骨眼上他根本没有心思去离婚。
周如香又增加了砝码——以前都是他增加砝码来伤害她,诸如对她视而不见冷若冰霜毫不避讳地和各色女人调情,说女儿孙嘉禾不是他亲生的,这个邪恶的女人,孙国维的心在滴着血,这还不够,周如香又说孙嘉禾在与李明缜恋爱,她居然还支持他们恋爱,理由是上一辈造的孽不应当由下一辈来承担。
孙国维知道这次周如香是铁了心要离婚的,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有缓兵之计了,好在周如香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给他三个月的时间考虑,三个月时间足够了,也许他就将成为阶下囚,离不离婚的又有什么要紧呢?
孙嘉禾不是他亲生的,这让他痛苦,他是觉得她并不像他,但并没有在意,没有想到他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姑娘居然成了一把刺进他胸膛的最锋利匕首。他真的是气昏了头,因为过了几天他就想到6年前他就做过DNA证明孙嘉禾是他的亲生女儿,鉴定证书他还放在保险柜里的一个信封里。
还有,他一直欣赏有加的张玉良居然要背叛他,师生情谊都不顾及,他真是想不通,为什么在他事业最辉煌的时候,居然有那么多人在背叛他。
其实周如香一直是在背叛他正如他背叛她一样,只是他忙于周旋于众多情人而无暇发现她的秘密,周如香是赵淮南的多年秘密情人——他们的内心距离与身体距离几乎相等,他们一起游历过欧洲、美洲、非洲,他们游历得愈久便会发觉自己更加深受对方如果化成骨骸他们也愿相拥成永恒。其实他难以发觉周如香的秘密恋情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孙嘉禾一直坚定地支持妈妈并常常替她隐瞒。
孙国维决定去战斗——沿着他一贯所坚持的把谎言说成真理罪恶说成善行之路,他宁愿站着死去,也不要与张玉良这样欺师灭祖的小人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