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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然。我等必为太子洗刷此次罪名,令太子重返东宫。”
他二人不便在卫玠处久留,因此又说了几句后便离开了。看着司马雅与许超远去的身影,山阴有些担心道:“司马雅性真,作不了伪,许超轻浮,口风不紧,稍不慎便易走漏风声。让他二人与孙秀周旋,安全吗?”
卫玠道:“司马雅是宗室之后,有些事由他出面,更有说服力。加上他本性如此,孙秀方不会疑心有诈。”
原来他每一步,每一棋皆有用意在内,山阴点点头,轻道:“孙秀确实高明。他虽上钩,然于此时,还能为赵王筹划出如此良计,此人不可小觑。”
在她的唏嘘中,卫玠亦叹道:“却是小看孙秀了。”
“阿阴,”他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山阴,“你我要去一趟许昌了。晚了,太子恐有性命之虞。”
……
应下卫玠的许昌之约回至家中时,方发现院落之中早已亮起了灯光。
如水的月光之下,一阵淡淡的酒香或着菜香气,从房中远远地飘出。
谁来了?
山阴大步迈进内室,立刻欣喜地唤道:“父亲!”
她这段时间与卫玠一起为着太子的事情暗中忙碌,兼经常早出晚归,已近六七日不曾见到山父,亦不曾去他住处请安报到了。
眼下见山简不请自来坐于榻上自饮自酌,顿时心中生出一股愧意。
连忙走至山父身边,为他倒了一杯酒,她双膝下跪,主动认错道:“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她的讨好与乖巧令得山父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放下酒盅,带了几分醉意的双目看着跪于榻上的山阴,一言不发竟是又叹出一声长长的气息。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山阴忽觉不妙。山父很少在她面前这般无奈,莫非--
她赶紧膝行两步,小心求证道:“父亲,可是阿阴累得家族出了什么事?”
她的懂事明理,她的谨小慎微,终于让山简忍不住伸出大手抚上她的发际。粗糙的带着硬茧的手掌摩娑过她额头光洁的皮肤时,山父正色开了口:“太子因谋反一事定罪,你的舍人之职,亦已辞去。从今以后,你便少与太子府中的旧部来往,安心做回女郎吧。”
什么?!
山阴大惊!匆忙之中,她急道:“女儿便是不做太子的舍人,亦有许多事情需要亲自出面打理。若这么早恢复了女子装束,岂不是太过不便?”
“阿阴,”山父语重心长道,“你听父亲的话。对于一个姑子来说,找到一个好夫婿,比什么都重要。你早些年的历练与见识让你比起寻常姑子,已是胜出了许多。父亲瞧见你这般,心中很是骄傲。急流勇退,见好就收,这是为人处世之诀窍。”
什么急流勇退,什么见好就收?
山阴哭笑不得地看着山父,这是哪儿跟哪儿呀?
像以前一样,她不依地将脸蛋朝着山父的肩上一靠,撒娇道:“父亲……明明说好的,再让我扮几年男子,怎么说反悔就反悔了呢?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便让女儿再当几年男子吧!”
可是这一回,山简却没有即刻松口,他象征性地拍拍山阴的背:“若是想扮男子也可,你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
还有条件了?父亲这卖的是哪一出?
山阴忙道:“父亲且说。”
“这第一桩,为父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与孙江的婚事。第二桩,朝堂之事,风云突变,为免惹祸上身,你不可再介入其中。”
山父提出的,居然是这两件。一时之间,山阴愣住了。实是不管哪一件,以她现在的心思来说,都不可能做到,都不可能答应啊。
脑子飞速地转动间,她机敏地答道:“这第一桩,现下来说太过牵强。父亲也说过,夫妻之间,最难寻到两情相悦之人。孙江与我,情比兄弟,他对我没有半点男女之情,若是他日恢复女儿身后主动提亲,女儿或会考虑;第二桩,”她正色道,“太子谋反,本是受人诬陷,现在女儿做的不过是一个为人臣子应尽的本份而已。如果女儿为了一己之私,置之不理,岂非不仁不义?父亲从小教导女儿要对皇上尽忠尽职,要对家族尽心尽力,难道都忘了吗?”
“你!”山父指着山阴,顿时说不出话来。什么叫信口雌黄,这就是!想当初,她义正言辞地劝着自己学会只谈风月,别去管什么劳什子的政治时,多么的冠冕堂皇,多么的理直气壮,现在倒好,全数推翻不说,还倒打一耙了。
一向为人忠诚的山父在她的这通抢白之下,噎住了。
他直是想了许久,方回道:“这第一件,我便当你允诺了,若是孙江主动提亲,你必须好好考虑。第二件,你可知真要介入太子之事,一旦生出事端,会给家族惹祸?”
是的,她执意这么做,极有可能会给家族惹上麻烦,这个理由,已经充分到山父可以完全不顾及她的意愿,直接做出决定了。
听到山父拿家族之事做提醒的山阴,也沉默了下来。救太子,帮太子,这只是她与卫玠之间的承诺,若是因着她一人,连累上全族人的性命,她的罪过,却是太大了。这不是她的初衷,也非她所能承受。
寻思到此,她谨慎地回道:“父亲的意思,女儿明白了。然如今朝堂的局势如一盆浑水般搅不清楚,任我们往哪边站都不见得能保住身家性命。女儿今日向父亲保证,即便有心为太子平冤,可若涉及到山府全族人的性命安危之事,女儿定会慎之又慎。如若不然,提头来见。”
她直言不讳地以性命担保,这是在向山简立军令状了。
看着她一脸的坚定,又想到她年纪虽小,然做事向来有尺有度,且女扮男装行事至今,从未捅出过篓子。山简叹了一声,孩子大了,到底有了自己的一套主张,他不再坚持,沉思了一会儿,应允道:“你既如此说,为父便退一步。只是切记,行事之时多思父亲与你兄长,多思家族的安危,不可鲁莽。”
山阴忙道:“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好久不曾与山父把酒言欢,她在一旁坐下,持起一方酒盅道:“难得父亲前来,女儿陪您喝一盅?”
两人喝得一壶酒见底,察觉山父醉态愈发明显的山阴干脆令人将他一扶,到隔壁厢房中小睡片刻。
待到山父的酣声四起时,她才唤来山父的随身婢女,问道:“今日我父可有出门见了什么人?”
太子自从被发配许昌之后,她与卫玠还有太子旧部的一些通信甚至来往都极为隐密,山父如何便得知她正在为太子之事奔波,此事定有蹊跷。
果然,婢女答道:“郎主自上朝归来后,便没有出过门。倒是午间时,孙江孙洗马来过一趟。”
孙江来过?这就可以解释山父知道这件事的原因了。孙江不想介入太子府,又怕她出事,以他的性格可能会有意提醒山简。
“听清他们的对话了吗?”
“不曾。”
她对着婢女挥挥手:“去吧,好好照顾郎主。”
“是。”
待到她洗浴完毕,爬上床榻之时,夜色已有些深了。
就着烛光,她细想了一下明日去许昌应准备的事宜,打算息灯睡了。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郎君,睡了没有?”
“进来。”
门被轻声推开,婢女快速将一封信交至她手中:“孙大人差人送来的信,请郎君过目。”
孙大人?她疑惑地拆开一看,是孙江。
有事不直接说,却差人来送信干嘛?
她摊开信纸,快速扫了一眼。
却是孙江决定明日动身前往江南,临行前特请她至邙山一游。
邙山,它在洛阳城北,一来一回加上话别,如果动作快速的话,回来之时应不会误了许昌之行。
她将信纸一收,吩咐道:“我已知道。你去回话,便说辰时我会准时赴约。”
婢女得了令,立刻退了下去。
这一夜,便这么过去了。
次日清晨,天色还笼罩在一片蒙蒙的水气中,山阴起了榻整装完毕,一个提步便坐上了马车。她对着大奇吩咐道:“先去一趟邙山。快马加鞭,尽量早些赶回来。”
去邙山?一去一回最少也要一个多时辰,大奇一边执起马鞭驱着马儿向前,一边奇道:“小郎,今日不去许昌了?”
“回来再去。”
她这言简意赅的话暗示了大奇不必再多嘴。跟在她身边有一段时日,对她的脾性已略知一二的大奇,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
一路风驰电掣,很快便可到达北门了。她掀开车帘看看逐渐上升的日头,和天空中那抹四散开来的红晕,催道:“再快些。”
马车如闪电一般,已是在飞了。
却是于此之时,身后一匹快马急追而至,那哒哒哒的马蹄声带着雷霆之速,沉沉而来。
“小朗--且停一停--”
“小郎--”
吹散在熹光中的呼喊声越来越近,穿过耳边疾驰的风声传入她的耳膜。这声音,似是二奇?她忙令得大奇勒了马车掀开车帘一看,果然,驾马飞奔而来的,正是奉了她的命令前往卫玠处回话的二奇。他不在卫玠身边等候,跑来追她做什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