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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如徐立新预料的那样,没等车开出村,李梅梅就开始对徐立新发牢骚,应该说控诉更为准确:我怎么这么倒霉,找你这个窝囊废,当时真的瞎了眼。
这是李梅梅教训徐立新必说的开场白,无论夫妻有什么不悦,李梅梅先把这段自己创作的名言背一遍,然后才开始正题。
看到别人升官,李梅梅特别羡慕:我怎么这么倒霉,找你这个窝囊废,当时真的瞎了眼。我的小姊妹的丈夫都当处长了,你可好,还是个小工人。
看到别人发财,李梅梅常常眼红:我怎么这么倒霉,找你这个窝囊废,当时真的瞎了眼。和我一起下乡的李老歪现在已经是百万富翁,你可好,还得靠我娘家贴你。
就连徐立新家务没做好,李梅梅也会这样唠叨:我怎么这么倒霉,找你这个窝囊废,当时真的瞎了眼。这点活都干不好,你还能干什么啊?
徐立新对付李梅梅唠叨最有力武器是忍,任凭你怎么说,入耳不入脑,即不反驳,也不还嘴。你总有说累的时候吧,那个时候让你说,你都不说了。
今天,李梅梅说完口头语后接着说:还嫌营养品过期,也不寻思寻思天天吃高粱茬的肚子吃没过期营养品还不得烧死。小姑子也当上家,不就给家盖个房子吗?牛什么,我们对家贡献这么大,怎么没人提。我说你是不是男人?那么点的小丫崽子对我们指鼻子瞪眼睛,你连个屁都不放一个,真是的。
和徐立新同车回家的徐力争更不敢惹这个二嫂,他怕二嫂会连他一起说,也只好当听客。陆菲菲和李梅梅接触不多,更不愿意掺和家里事,还有就是被说的是大伯哥,也没法插嘴,只好以哄孩子为掩饰,不说一句话。车里只有李梅梅一个人在控诉,徐力争下车后,她依然说个不停。
记忆奇好的李梅梅,把过去的事一件件翻出来。汽车颠簸,把徐立新从半睡半醒中惊醒,听到李梅梅正在说他们谈恋爱时候的事,不过她的诉说有点离格,当时本来是她自愿的,现在说成是被强迫:你这个臭流氓,专门勾引良家妇女。瞧你当时那个笨手笨脚样,真是一个土老帽,连和女人干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抱着亲,要不是我帮你,我现在还是处女。
徐立新心里暗笑,还有脸说,也不知道谁是流氓,当时事记得那么清楚,说的我现在还心动。唉,当年真的很丢人,真象梅梅说那样,把她抱到柴草堆中就知道亲。没有她帮忙,自己真找不到门。嘿嘿,这个娘们,这事也好意思当成控诉我的话题。
李梅梅哪知道徐立新心里活动,仍然拿不是当理的唠叨:我告诉你徐老二,现在起诉你罪名也成立,只要找检察院李叔叔,肯定判你十年八年的。
说到这里,李梅梅感觉自己说的有点离谱,又转回能找到一点理的地方说:没有我,没有我们家,哪有你现在人五人六。弄个破技术员都不知道北在哪儿,到处得瑟,看到小女青年这个热情劲,就差手把手教了。
还有。李梅梅的控诉开始扩大范围:当年你家为了你那个破弟弟成名,天天逼着我给他补课。现在这小子成名了,也不说好好谢谢我,每次回家看到我,到像我欠他似的,脸拉的那个长,连句热乎话都不说。躲我老远,怕我借他什么光啊?真没良心。
徐立新根本没有跟着李梅梅的诉说思路走,而是甜甜地回忆当初追求李梅梅的情景。每当想到这段时光,愁苦的心,如同流入一股甘泉,感到生活的甜蜜。
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年代,沙坨村又迎来一批新的知识青年。第一批知识青年来到村里时,欢迎的场面和过年一样热闹,人们都想看一看城里人长的什么样。来多了就不新鲜,后来再举办欢迎会时,不但给工分,还得强迫命令,徐立新今天就是这样被大队逼去参加迎接知识青年会议。
这样会每年开一次,程序基本确定。团书记带头读语录喊口号,老青年介绍思想改造经验,新青年做扎根农村干革命表态发言。接着是刘老蔫忆苦,忆苦词村里人都能背下来:旧社会,没咱们穷人活路。地主那个黑,比周扒皮还黑。我们家八口人,天天吃上顿没下顿。要不是****领导我们穷人翻身当家作主人,我们家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说到这里,刘老蔫总会泣不成声。团书记适时的喊口号“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千万不要忘记阶段斗争”“**万岁”“**万岁”。最后是公社送青年领导讲话。
徐立新对眼前这种热闹而枯燥的场面根本不上心,一双眼睛在新来的几个知识青年身上转来转去。一共三男二女五个人,他一一的品评赏析。当目光落在一个坐在角落的女知青身上,眼睛就再也没离开。心里不停的赞赏着“漂亮,真漂亮,和《红灯记》中的李铁梅一样。不,比她长的漂亮。你看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会说话似的。你看那小嘴,多那什么”徐立新要是现在品评的话,肯定用性感一词。会上讲什么,喊什么,徐立新一点也没听进去,只是机械的动着嘴,举着手。
徐立新谈恋爱唯一标准是姑娘必须漂亮,这可能是受遗传因素影响。这种恋爱观真有点问题,按时髦话来讲,没有树立正确的恋爱观,追求资本主义思想。
徐立新看眼前这个女知青哪儿都符合内心制定的择偶标准,细细的腰,高高的胸,弯弯的眉,水汪汪的眼,性感的唇,洁白的皮肤,细长的手指。
她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女人,我要娶她做老婆。徐立新差点失声喊出来。好在会场乱哄哄地,他又坐在角落里,没人注意他内心的阶级斗争新动向。但他觉得五脏欲火燃烧起来,感到内心一阵阵冲动,特定部位也出现反应。
公社领导讲话开始徐立新没怎么在意,后来的话,却让他收回心猿意马:这次分到你村的五个青年,大部分是根正苗红,是工人阶级的后代,但也有黑五类的子女。李梅梅就是这样青年。
公社领导一提到李梅梅的名字,徐立新眼中的美人如同受惊的小鹿,面色惊恐,规规矩矩地站起来,态度十分虔诚的低着头。
公社领导满意地看一眼李梅梅,继续介绍:她父亲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她母亲是反动学术权威。现在带着他们的反动儿子正在大西北接受改造。今天把李梅梅送到你们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即是党对李梅梅的挽救,也是上级对沙坨大队党支部的信任。公社建议大队支部选派一名根正苗红,思想进步的人专门负责对李梅梅的改造。确保让李梅梅真正做到脱胎换骨,做一个真正的无产阶级。
这是徐立新第一次听到李梅梅的名字,却是在这种背景情况下,听到公社领导对李梅梅的情况介绍,徐立新如同被当头浇上一盆凉水,欲火立即被浇灭:我的天啊,原来是黑五类啊,我可不敢要。
既然下定不要黑五类子女的决心,你到心平气和的听会啊!徐立新则相反,更加闹心。这得怪公社领导,你要是一开会就宣布李梅梅的情况,徐立新也不会对李梅梅想入非非,当第一印象深入脑海中后,在想清除掉,除非圣人,普通人真的很难,特别像徐立新这种非常执着的人。
欢迎会虽然不长,徐立新却觉得今天的会非常漫长。这工夫,他没干别的,就在那儿做思想斗争,那会有结果吗?听到会议宣布结束,逃一样离开会场。
晚上,徐立新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闭上眼睛就是李梅梅的身影,理智上告诉他不能娶李梅梅,后患无穷。自己因为母亲历史问题都受牵连,再娶个黑五类女儿,我这辈子就完了。情感上又和他辩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称心的女人干什么不好?能受什么连累?什么成份不也是种大地吗?干什么不找一个自己喜爱的女人?
脑子里斗争,能睡着吗?在炕上滚来滚去地烙饼。被惊醒的徐利国不满地嘟囔:不好好睡觉,折腾什么,明天还得下地干活呢。
徐立新真的睡不着,又怕打扰大哥休息,只好披着衣服出了屋。从院里转到院外,也拿不定主意,最后竟然转到“神树”下,想到父母婚姻的经历,从来不迷信的他有了办法。回家偷偷拿把香,点着后,虔诚对“神树”说:神树,我徐立新自生下来,从来没求过你,今天我遇到难处了。我遇到一个姑娘,非常喜欢她,可她却是黑五类子女,求你指点我怎么办。说完把香插在树前,然后坐在哪儿看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