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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夫人瞧着嘉懋那神色,似乎有些不赞成,不由得一愣:“嘉懋,怎么了?这林二少爷有哪里不好不成?”
虽然嘉懋昨日已经见着了林茂真,两人倒也言笑甚欢,可他心里总是隐隐约约有些别扭,总觉得林茂真对于相宜还是藏着一丝丝别样的意思,听到杨老夫人让林茂真过来,好似有些看得起他,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他倒没有哪里不好,只是我觉得外祖母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喊个不认识的人回来。”嘉懋笑着摇了摇头:“我没听说过林二少爷的流言。”
杨老夫人微微吐了一口气,用手指弹了弹嘉懋的脑门:“你这样子真吓了外祖母一跳,我还刚刚打算替你几个表姐妹留心亲事呢,瞧你那神色,还以为林茂真是个不好的。”
“留心亲事?表姐妹们就要成亲了?还早罢?”嘉懋摸了摸脑袋想了想,忽然叹了一口气:“三表姐今年有十六了。”
杨家大房有三个女儿,大小姐杨宝月已经出阁,二小姐杨宝云的亲事也定下来了,正在备嫁,三小姐杨宝琴正是在议亲的时候,生得容貌端正,又温柔贤淑,早些时候到杨府来提亲的媒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一拨。
杨老夫人给孙女们挑夫君十分苛刻,她开出来的条件在旁人眼中有些苛刻,杨老夫人说了:“只要品德好,有才学,样貌端正,就能做我的孙女婿。”
这几句话一出口,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欢天喜地,都以为自己能巴结上杨家,不少公子哥儿每日将自己打扮得整齐,不住的在杨府门口走来走去,就是想能有幸被杨老夫人看中,娶到杨家的小姐,平步青云。
等及媒人细细询问这品德好,有才学,样貌端正究竟有哪些要求?杨老夫人呵呵一笑:“孝敬父母,尊敬长辈,家中要有不纳妾的传统,为人处世公平公正,要有善心……”
还没等杨老夫人说完,不少媒人就已经提脚走人——旁的还好说,京城里达官贵人家中,谁没个姨娘?没有姨娘的高门大户,那还是高门大户吗?这条件也实在太苛刻了。
京城里的高门大户听了杨老夫人的条件,个个都没了指望,暗地里抱怨道:“杨老夫人自己是个妒妇,将女儿培养成了妒妇,嫁到了江陵容家,现在又要将孙女们往妒妇的路上引着走了!罢罢罢,这样的小姐我们家里还消受不起,不管杨家多么权大势大,要是娶了他家的小姐,咱们府里还不得鸡飞狗跳?”
就这样,杨三小姐刚刚及笄的时候,来杨家求亲的媒人差不多要将杨府的门槛踏破,可等到一年以后,却是门庭冷落。
过年的时候,杨大奶奶一双眼睛盯住了杨老夫人:“母亲,琴儿十六了。”
杨老夫人瞅了她一眼:“十六怎么了?”
杨大奶奶犹犹豫豫道:“也该议亲了。”
“难道没见我在留心?”杨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你可是有了合适的人选?”
杨大奶奶赶紧摇头:“这事儿自然是母亲做主,只是媳妇觉得琴儿年岁渐大,也莫要这般挑剔,选个差不多的人定了亲事就放心了。”
大周朝的小姐,一般十四五岁就已经订亲,在家中备嫁一年,把嫁妆准备齐全了就可以出阁了。那些留到十七八岁还没成亲的姑娘,要么就是生得丑,要么就是家里条件不好——那些乡下丫头,一般要做到十*岁的事情,家里这才舍得撒手让她嫁人。
现儿杨三小姐十六了,再不定下亲事,以后少不了被人笑话,杨大奶奶心中有些着急,全是婆婆提出这般要求来,将京城里的才俊都吓跑了。
“十六岁又怎么了?十六岁还没定下亲事的又不是琴儿一个,就连宫里的七公主都还没定下驸马呢!”杨老夫人不满的看了杨大奶奶一眼:“这亲事必须慢慢的访着,怎么样也该嫁个人品好的,门第不门第的咱们虽然不用瞧,可也不能嫁得相差太大,你自己说是不是?”
见着杨老夫人似乎有些不高兴,杨大奶奶哪里还敢说多话?只能唯唯诺诺两声罢了,杨老夫人偏偏不饶她,让玉竹去将宝琴喊了过来:“琴丫头,你母亲担心你的亲事,怕你年纪大了会留在府中做老姑娘,想要我随便给你找家门第相当的就算了,我现儿就来问问你,你是愿意祖母帮你精挑细选个合适的,还是将就一下算了?”
宝琴一双眼睛里全是顺从:“我要祖母帮我好好的挑,才不要将就。”
两个姐姐都嫁得如意,夫君门第虽然不是很高,可胜在人体贴细心,而且对姐姐们都十分尊重,家中也没有通房丫鬟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两位姐姐回府省亲,脸上都是带着笑。
门第低些又如何?瞧着大姐夫二姐夫这势头,假以时日,自然能凭自己的本事做一方大员,更何况还有杨家的底子在这里摆着,只要祖父祖母伸伸手拉一拉,什么时候想要往上边挪一挪,还不是一句话?
“好孩子,祖母也是这样想的。”杨老夫人笑着看了宝琴一眼,转眼望向杨大奶奶:“你倒是自己听听!你还没琴丫头这般看得远呢!你且放心,我现在已经访着一个了,正准备逮着合适的时机让他来府里给你看看,这事情以后你便别再提了!”
杨大奶奶又惊又喜:“原来母亲已经心中有数了,也不早说,唉,害得我白白的担心。”
杨老夫人坐直了身子,眼睛微微一闭:“你也莫要欢喜,到时候看了合适才好说。”
杨老夫人看中的正是林茂真。
她之所以知道林茂真,还是宝柱来京城以后。
宝柱不喜念书,只有看兵法的时候才不会打瞌睡,每日里他除了跟着杨老太爷练武就没旁的事情做,只能来找杨老夫人学着种花种草打发时间,祖孙俩一边在园子里摆弄花花草草,一边说些闲话。
杨老夫人问到相宜在华阳过得怎么样,宝柱自然就提到了林知府一家。
见着宝柱眉飞色舞的夸赞林知府仗义,对相宜对方关照,而且林家家风也严谨,跟自己家里一样干净,没有姨娘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杨老夫人当时就留了心,问及林知府的儿女,宝柱也着力将他们夸赞了一番:“个个都是好的,老大斯文,老二热情,最小的妹妹与相宜很是相得,没有小性子。”
杨老夫人听着宝柱这般夸奖,暗地里托人去打听,得来的消息全是赞林知府为人不错,杨老夫人这才向吏部尚书提了林知府的名字,过后不久就去广东补了那个缺。林大少爷的亲事是在广东的时候订下来的,杨老夫人没赶上趟,这次听说林茂真跟他父亲一样,也被钦点成了探花郎,杨老夫人心思更活络了,想要亲眼看看林茂真,跟他说说话,观察观察他是不是配得上自己孙女儿。
“外祖母……你自己看看便知。”嘉懋也不好多说什么,万一外祖母瞧着林茂真好,自己却在一旁泼冷水,到时候不免尴尬。他扒拉了两口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祖母,我现儿还算轻松,要不是我来帮相宜将开分号那事情给弄弄?选好地方没有?”
杨老夫人见嘉懋三句话不到又将话题扯到相宜身上,不免觉得好笑:“着急什么!你外祖母的铺子还少了去不成?随便到哪里拨一间铺面给她就是了。”
“不行不行,怎么能随便呢?自然要选在热闹的地方,茶庄开在人少的地方没生意,要是开到南城那边就没富贵人家过来买,最后好是金水、铜雀那些街道上边的铺子,生意最好,来往的都是高门大户家的管事。”嘉懋嘴里含着玉箸,细细的想着:“要是能有两三间铺面连到一处……”
杨老夫人瞧着他那模样,又好笑又好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且安心用饭,这些事儿还不用你操心,你外祖母做了一辈子生意,难道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嘉懋咧嘴笑了笑,低头夹了一筷子菜,才嚼了两口,眼睛又亮了起来:“外祖母,相宜不是培植出了华阳春?你可得好好替她推荐推荐,我觉得那茶味道可好,不比大红袍差,做进贡的茶都行。”
杨老夫人大乐,瞅着嘉懋眯眯的笑:“都说女生外向,没想到我们家嘉懋也外向,这心里头只有那骆大小姐了!你且放心,我该做的事情,都会做,不会让骆大小姐的生意折了本!”
翠叶茶园的华阳春,杨老夫人不仅品过味道,还知道它的来龙去脉——自己茶园里分出去的两千株茶树起的本儿,在华阳做了五年的培植,中间经历过的种种事情,她都亲自参与指点过,多少日照多少水分制茶的配比,没有一样她不清楚的——这华阳春,实际上就是杨老夫人与相宜一道儿弄出来的,她哪能不知道这茶叶的好坏?
见着嘉懋嘿嘿的笑了个不停,杨老夫人心中感叹,这年轻男女动了情思,整个人都会变傻呢,看嘉懋这模样,哪有骑马夸官时的意气风发,就一个傻小子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林茂真杨府游春
阳春三月,京城处处尽飞花,到处都是桃红柳绿,柳絮夹杂在粉红粉白的花朵中,将京城半边天空都遮了一半,四处是朦朦胧胧的一片,走在外边,但见着细白的柳絮飞舞,丝丝缕缕,就如新弹过的棉花。
杨府该是京城里最美的大宅,整座园子被杨老夫人收拾得十分精致。
京城的宅院多半是北方的建筑风格,虽然大气,却不细致,那雕梁画栋里显不出精细的韵味来,而杨府经过杨老夫人数年的修缮,此时已经成了一件工艺品,精美得不似住处,处处都有它独特的雅致。
林夫人带着一双儿女小心翼翼的陪在杨老夫人身边走着,眼睛望着面前如斯美景,惊得连赞美的话都说不出口来,林茂蓉却一点也不胆怯,依旧是如同在家中一般,与身边的林茂真有说有笑,还不时瞟了瞟跟在林茂真身边的嘉懋,与他说上几句话儿:“容大少爷,你外祖母园子里头有好多花儿我都未曾见过!”
林茂蓉活泼得很,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冲着嘉懋眨呀眨,看得他有几分不好意思,轻轻咳了一声:“这些花都是我外祖母亲手种的。”
“杨老夫人,您竟然亲自种花?”林茂蓉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她挤到林夫人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杨老夫人一番:“您的衣裳怎么没有沾泥巴呀,瞧着干干净净的。”
林夫人大窘,伸手抓住了林茂蓉,朝她瞪了一眼,自己真是将女儿惯坏了,在家里说话随意倒也就算了,出来了还这般没头没脑的,少不得让人瞧了笑话:“杨老夫人,我就得这一个女儿,在家里不免娇惯了些,说话间冲撞了杨老夫人,还请老夫人宽宥。”
杨老夫人笑着瞧了林茂蓉一眼,见她个子纤巧,一双眼睛圆溜溜得,十分可爱,只是肤色不是特别白,但脸颊上淡淡的粉色却显得她格外水灵。
这姑娘说话直来直往,没有一丝矫揉造作,倒也有几分意思,杨老夫人朝着林茂蓉点了点头:“我平素没事儿做就在园中种花,当然不是穿这衣裳了,这衣裳可是穿了出来会客的,自然干净了。”
林茂蓉“哦”了一声,满眼都是崇拜:“杨老夫人,您种的花可真是好看,有不少我都没见过哪,下回我也要来跟着杨老夫人学种花,将家里的园子收拾得美美的。”
林夫人大惊失色,正准备拉住林茂蓉别让她再胡说下去,杨老夫人却在一旁笑道:“只要林大小姐愿意,那只管来找我,我每日都会在园子里忙上一阵的。”她指了指前边一个棚子道:“这里边栽的是蝴蝶兰,本来该长在温暖潮湿的地方,花了我不少功夫才让它能在京城里生长,今年天气暖和,它春节的时候就开花了,现儿还开得正热闹呢。”
林茂蓉眼馋的望那棚子里头看:“老夫人,我能过去瞧瞧吗?”
“自然可以。”杨老夫人吩咐玉竹带了林茂蓉过去,旁边宝音与宝清也手拉手的跟着一道往那边走,见宝琴还跟在杨老夫人身后,朝她招了招手:“三姐姐,咱们一道去看花儿,祖母说铃兰也在这几日便要开了,瞧瞧去。”
宝琴看了杨老夫人一眼,见她朝自己点头,这才赶着走了两步,跟上了姐妹们。杨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嘉懋一眼:“嘉懋,你还没见过那铃兰罢?”
嘉懋会意,拉了拉林茂真:“林二少爷,我带去瞧瞧?”
林夫人见着自己儿女跟杨家兄妹走到了一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陪着杨老夫人继续往前走,不住的在琢磨着杨老夫人请自己一家过来的用意。
“林夫人倒也好福气。”杨老夫人笑微微的看了林夫人一眼:“夫君有能力,儿女双全,又个个听话争气,这可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林夫人听着杨老夫人赞自己,心上心下的,勉强应了一声,赶着恭维杨老夫人:“杨老夫人才是真真儿有福气的,我们也只能在旁边看着羡慕罢了。”
杨老夫人笑了笑:“这有没有福气,不是靠门第高低家产丰厚,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哪怕再苦,那也算是日子过得称心如意。”
“可不是吗?”林夫人听了这句话,倒也心有戚戚,她这一辈子算是顺顺当当的,在家做闺女时父母宠爱,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林侍郎,婆婆喜欢,成亲以后没几年,婆婆忽然染病亡故了,林家就由她当了家。
这些年来,夫妻两人互敬互爱,林侍郎也没什么花花肠子,儿女都听话,现在自己又抱了孙子,最近二儿子又取了探花,日子可是越过越舒坦了。
“我瞧着林二少爷少年得志,真是人中龙凤。”杨老夫人赞了一声林茂真,听得林夫人心中一喜,莫非杨老夫人真是有意想将林茂真给自己做孙婿?
上次林侍郎回去与她说杨老夫人要请全家去杨府游春,林夫人就好几夜没有合眼,心中总是有些隐隐德尔欢喜。她听说了杨府的三小姐择婿的事情,也知道杨老夫人的条件,再想想自家真儿,真是太符合杨老夫人的条件了,只是自己家里门第不高,也不知道杨老夫人看不看得上眼。
这时候听着杨老夫人夸赞林茂真,林夫人忽然就觉得全身发软,两条腿再也走不动了一般,她站在那里,佯装镇定,看了看远处的花树,一团团粉□□红,在眼前漫漫的展开来,就如一幅锦绣画卷,再怎么样也收不拢来了。
“不过是杨老夫人谬赞罢了,他哪里能算得上是人中龙凤,容大少爷比他可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林夫人稳了稳心神,这才慢慢答道:“若我家真儿能有容大少爷一半聪明劲儿,那我也就知足了。”
“林夫人何必谦让,若探花郎还是俗物,那些进士同进士就更不用说了。”杨老夫人笑了笑,看了看温室棚子那边,就见人影绰绰,欢声笑语,在这春日里头,春风拂面的时节,能听着少年男女这般快活的笑声,实在也是一桩开心的事情。
“那都是杨老夫人看得起。”林夫人笑着应了一句,也跟着杨夫人往那边看过去,听到春风里嬉笑的声音,林茂蓉的笑声格外清亮,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都是我将我那蓉儿惯坏了……”
“林大小姐的性子很好,我实在喜欢,林夫人不必自谦。”杨老夫人含笑看了林夫人一眼,缓缓道:“今日我请林夫人过府一叙,却还是有桩要紧事儿想问问林夫人的意思。”
林夫人喉头干涉,忽然间觉得自己快要说不出话来,她哑着声音道:“有什么事儿,还请杨老夫人明示。”
“我觉得林二少爷十分不错,就想冒昧的问一句,他可曾订亲?”杨老夫人见过林茂真,与他说了几句话,只觉满意,这林二少爷生得一表人才,又锦心绣口满腹经纶,他自小得了林侍郎的熏陶,品行不错,方才在玉翠堂的时候问过他几句话,对答如流,神情恭敬,完全不似京城那些纨绔。
从玉翠堂出来赏花,杨老夫人先将宝琴带到一旁问过她的意思:“你觉得这林二少爷如何。”
宝琴素日是个羞涩的,此时听着杨老夫人问起林茂真,更是羞红了一张脸,用手捻着衣裳角儿不肯说话,杨老夫人瞧着她那神态,心中有了底:“不说话就是不喜欢,那就算了。”
“祖母……”宝琴一把揪住了杨老夫人的衣袖:“人家不说话就是喜欢!”
杨老夫人呵呵一笑:“我自然知道。”
宝琴羞得扭了扭身子:“祖母就爱与我开玩笑!”
见着孙女儿这样子,杨老夫人打定了主意,选中了林茂真。
林侍郎现儿是正三品的侍郎,以后还有得升,门第也不算低了,最最难得的是林茂真品行好,又有才学,容貌还不差,算是上上好的一桩姻缘了。
林夫人听着杨老夫人问及订亲的事情,抖抖索索回了一句:“杨老夫人,原来曾有几个媒人上门来说过亲事,可我们家真儿说还没功成名就,不想谈这事儿,所以一直耽搁了下来,今年十七了,这亲事还没着落呢。”
实际上,是林夫人自己想给林茂真将亲事定下来,可林茂真死活不答应:“我现在年纪还小,哪里就要说这事儿了。”
林夫人心中明白,只怕儿子心里还惦记着那骆大小姐呢,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骆大小姐依旧是在华阳做生意,她的父亲贪墨事发,被判了苦役,即便她已经与骆慎行断绝关系,可说出去还是广陵骆慎行的女儿,这罪臣之女的名声也实在不好听,如何能配得上真儿?
林茂真不说出来,她也不点破,就当没有这一回事,母子俩打哑谜差不多有一年,谁也不再提这件事情。可现在杨老夫人忽然将亲事提了出来,就如面前摆了一盏蜂蜜水,如何不想要端了喝下去润润心肺?
“那我倒有个想法,咱们到凉亭那边坐着细细说。”杨老夫人听着林茂真还没订亲,心中高兴,指了指那边的凉亭道:“林夫人,请。”
第一百七十二章为亲事绞尽脑汁
林侍郎一家回府的时候已经是申时,夕阳无限好,灿灿的一片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林茂蓉手中捧着一个盆子,里边栽着一支开得正盛的蝴蝶兰,随着马车的不住晃动,那盆子里装着的细沙不时晃了些出来,从她的手背上溜了过去。
那支蝴蝶兰是玫红颜色,花朵硕大,花瓣就如蝴蝶的翅膀一般,不住的在拍打着绿色的花茎,玫红的花瓣里伸出粉白的花蕊,就如蝴蝶的触角,随风而动。
林夫人瞧着那蝴蝶兰,不由得点头赞叹:“杨老夫人可真是不错,这般金贵的花儿都舍得送你,京城里别家该都没有这花哪。”
“肯定没有。”林茂蓉骄傲的挺了挺胸:“我听容大少爷说,也只是今年才培植出来的呢,这花儿娇贵,要湿热的气候才能生长,杨老夫人种这花有好记年了,往年的都没活过冬日就死了,今年好不容易才捱过冬日去呢。”
容大少爷?林夫人心中槖槖的动了两下,难道自己的一双儿女都有这般福分?只是……容大少爷的亲事不该是杨老夫人来管,自己是想多了些。
先将儿子的亲事定了下来就去了头桩大事了,蓉儿还得半年才及笄,还不忙,自家若是与杨家做了亲家,以后就能多去杨府走动,蓉儿与那容大少爷多接触几次,说不定两人互相看上了,到时候再托了杨老夫人中间去说合,指不定又能成就一桩美满姻缘。
林夫人越想心中越高兴,嘴角上翘,直到回了府都没有拉平。
回到府中,厨房还刚刚开始生火,一家人坐在偏厅里说着闲话等饭菜上桌。林侍郎与杨老太爷在外头说话,杨二爷与杨三爷今日恰巧也是休沐,兄弟两人作陪,四个人说朝堂之事,时间也过得快。
“杨老太爷说,只怕北狄那边今年又会有动静。”林侍郎长叹了一声,拍了拍桌子:“这北狄人就是狼子野心,才几年休养,就想着来侵犯我大周边境!”
林夫人却是不管这些国事的,见着林侍郎拍桌子生气,也不应声,只等他声气平复了,才笑容满脸道:“老爷,我有桩大喜事要告诉你呢。”
“大喜事?”林侍郎转过脸来瞅了瞅林夫人,见她眼角眉梢止不住都是欢喜神色,不由得有些疑惑:“咱们家最大的喜事,不是真儿中了探花?还有什么大喜事?”
虽然林侍郎自己是探花郎出身,可儿子中了探花,竟然比他自己中了还要让他觉得得意,见着林夫人这般快活神色,林侍郎有些迷惑,真儿中探花的时候都不见她这般高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今日杨老夫人跟我说,想将杨家大房的三小姐许给真儿呢。”林夫人看了看呆呆坐在一旁的林茂真,眼有得色:“真儿,你原来一直说要等着功成名就才议亲,母亲那时候还不赞成你这想法,现儿看来还是真儿有远见卓识,既中了探花,又被杨府看上,这可是双喜临门哪。”
“杨老夫人想要真儿做她的孙女婿?”林侍郎听了也是得意:“这是真儿自己有本钱,得了杨老夫人的青眼。”
“可不是。”林夫人笑得一张脸上熠熠的生出了光来:“老爷,快想想看,咱们该预备些什么纳采之礼让媒人带过去。”
“母亲,我现在还不想成亲。”林茂真很是费劲才将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猛的站了起来,一只手抓住了座椅的扶手,心里好一阵抽紧,眼前恍恍惚惚的全是金星乱舞。
他喜欢的人是相宜,不是杨家的三小姐,他十岁的那年见到相宜的时候便喜欢上了她,一直喜欢着她,这么多年一直就没有变过。即便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着面,可他还是牵挂着她。
去年相宜来广州,她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只觉得忽然眼前一亮,连日头的影子都白了几分。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如窗外的迟桂花,恬淡,带着一丝丝沁人的芬芳。
他忘不了她,她虽然没有秾丽的艳色,可她的模样已经印在他心底,怎么也抹不去。
母亲让他娶别人,这又如何能够?他怎么能怀着对相宜的爱意去娶另外一个女子,那是对她的欺骗与不尊重。
他不想欺骗任何人,哪怕他没得与相宜长相厮守的缘分,他也不会去伤害另外一个人。
“你还不想成亲?”林夫人有些郁闷,看着林茂真的眼神,她蓦然间就明白了原因,原来儿子还没忘记那个骆相宜哪:“你可是心有所属了?”
林侍郎本来还是高高兴兴的,听着夫人的语气变得冷冷,也是诧异:“真儿,你有喜欢的姑娘了?说出来听听,若是合适,就派人去求亲。”
林夫人转过脸来,眼里全是悲愤:“老爷,你怎么就这般糊涂!”
真儿喜欢的一定是相宜,他们认下的干女儿!林夫人心中一阵郁闷,这骆大小姐究竟有哪里好,怎么就值得真儿这般牵挂着?
“老爷,这世上没有比杨三小姐更合适咱们真儿的女子了。”林夫人很利落的做了个总结:“真儿,你莫要小孩子心性,今日你自己也见了,杨三小姐才貌双全,这才是我们林家的好媳妇。”
林茂真看了林夫人一眼,脸上有些不快,朝她行了一礼:“母亲,饭时尚早,我出去走走。”
林茂蓉追着走了出去:“二哥,二哥,我陪你一道去转转。”
林茂真站在门口,夕阳照在他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忧郁,林茂蓉跑了过来,拉住林茂真的衣袖道:“二哥,你是不是还喜欢着相宜?”
那个上元夜,林茂真将她认作了相宜,在她耳边说出“我喜欢你”的时候,林茂蓉已经明白了兄长的心思,去年相宜来广州,林茂真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林茂蓉瞧着他那神情,心中早就明白。
“是。”林茂真点了点头:“我喜欢相宜,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可是母亲却看上了杨三小姐。”林茂蓉也有些遗憾:“再说了,相宜名义上可是你的妹妹,哪里有兄长娶妹妹的?”
虽说父母认下相宜做干女儿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在族谱上添个名字,可从名义上来说,相宜与二哥就已经是兄妹,兄妹之间哪里能成亲?这不是违背人伦?林茂蓉虽然同情林茂真,可却觉得于情于理来说,二哥也该听母亲的话,娶了杨三小姐才好。
“哼,你跟母亲都是一样的,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一味的想要我顺从了她的话。”林茂真很是烦躁,望了望站在一旁,满脸焦急的林茂蓉道:“蓉儿,你就别劝我了,我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或许哪天我想通了,也就可以放手了。”
林茂蓉惊讶的望着林茂真的背影,她真没有想到,林茂真对相宜的感情竟然有这般深。那个上元夜听着林茂真在耳边说了那句话,她震惊以后便释然了,觉得林茂真只是没见过旁的女子,故此想要与相宜亲近,等长大以后见的世面多了,这情分自然就淡了。
可是,从他那蹒跚的步履来看,他对相宜的感情,分明就超过了她所想象的那样,林茂蓉站在那里,见着那青衫萧萧,他的背影是如此寥落,心中不住的在发抖,她不知道林茂真以后会有什么样的人生——若是他娶不到相宜,难道他就会这般落寞一辈子?
偏厅里林侍郎与林夫人也在絮絮叨叨的谈着这事情。
林侍郎第一次开口埋怨自己的夫人:“真儿这模样,似乎真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你又何必罔顾他的心意?咱们问问清楚他喜欢的姑娘是谁,若是家风尚好,那就去下聘,咱们也不必一定要攀上杨府这门亲事,毕竟不能委屈了真儿。”
“委屈了他?杨三小姐这般人才还是委屈了他?”林夫人心中烦乱得很,白了一眼林侍郎道:“我倒是猜得出来真儿的心思,可我又如何能去下聘?”
“你知道真儿喜欢的人是谁?”林侍郎有些莫名其妙:“真儿与你说过了?”
“真儿没与我说,难道我就没长眼睛?”林夫人气呼呼的站了起来:“老爷,我实话实说,你可别说我势利眼!我估摸着真儿喜欢的人就是我们的干女儿骆相宜,你自己想想,骆家那家风,相宜现在的身份,可是个适合下聘的?”
“相宜?”林侍郎听了这个名字,脸色也是一变:“这怎么行?他们是兄妹。”
“可不是吗。”林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老爷,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让真儿这般糊涂下去。这亲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由得他?你看看深儿,不也是我给他定的亲事?成亲之前两人还只是在相看的时候见过一次面,现在两人还不是好得蜜里调油一般?”
“夫人,你说的是。”林侍郎点了点头:“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好了,咱们也不能由着真儿使小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