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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木又和老牛头说了几句,便让他离开,和张致和说起了樊楼的事情。
张致和看到她不怎么懂,便向她介绍这两处的历史,说樊楼和无忧洞是北宋东京城两大特色。
无忧洞是指地下水道,里面盘踞着东京城中黑道分子。东京城地下水道四通八道,每年都有荒废的下水道,时间久了就在东京城中形成星罗棋布的网状结构。如果不熟悉的人进去之后,就会在里面迷失方向。
仁宗时期,几个郡主就曾经被无忧洞的人给劫持到了下水道里,过着暗无天日悲惨的生活。当时名臣包拯曾调集了禁军对下水道进行围剿,可是进了下水道没多久,禁军们便迷失了方向,无功而返。
樊楼是东京城中最豪华最繁荣的交易场所。据传说这个樊楼是赵宗实的父亲赵允让开设的,而赵允让又是赵元份的儿子。
安木听到了赵宗实的名字,恍然大悟,“他们建了樊楼,其意便是打探消息?”
张致和笑了笑没有往下接话,而是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
“老师的意思我明白了,您让老牛头去樊楼打探消息,便是因为那里本来就是消息的集散地,里面的消息自然是非常多的。”安木若有所思道。
“我总觉得,你被劫持不是那么简单。只是这种感觉说不好,好像是有人在暗中操纵一样。”张致和沉吟半晌后说道。
城东,法云寺后墙是一堵高高的粉墙。顺着这道粉墙往东走。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便可以看到有一扇小角门。进了小角门便发现院子里人声喧闹,仆妇如云,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户官员之家。
此时,院子中的正堂没有一个仆妇,所有的人都聚集在正堂院外,噤若寒蝉,低垂着头。
正堂门前吊着一块厚厚的棉帘。掀起这层棉帘便涌出一层热浪。往里走,一个身穿皂衣的少年跪在了正中。
“你个逆子……逆子……”坐在上首的老年人,吹胡子瞪眼,看着跪在堂下的少年不停地咒骂。
“爹,您都一大把年纪了,何苦要和儿子生气?好歹把身子气坏了……”跪在地上的上抬起了头,露出一张俊美的容颜。
正是安木见过好几次的崔启言。
崔正肃气的要死,可是面前的这个是他老来子,也是崔家剩下的唯一男丁。若是打坏了打残了,可怎么向列宗列祖交待?可是不打吧,这个逆子居然混到了密谍司里公干。若是让祖宗们知道崔家的后人去做武人才做的事情。自己还有脸进祖坟吗?
崔家上千年的名望啊……
“逆子……坚子……”崔正肃骂来骂去也只有这两个词。跪在地下的崔启言无可奈何的掏掏耳朵。
换个花样成不成?都听烦了。
这个动作被崔正肃看到了,气得他捶胸顿足,又是好一通的逆子,直到崔启言伏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才算停止。
“你明天不许出门,给我在家好好看书,咱家就你一根独苗。还等着你做官光宗耀祖呢。若不是下人告诉我,我还真以为你天天在书社里读书。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跑到密谍司里去了。”崔正肃深吸了一口气,劝着面前的儿子。
崔启言立刻苦了脸,连声哀呼。“爹爹,你知道我不是那读书的料子。何苦还要让我上进?”
“你不光宗耀祖难道还等着我一大把年纪去考进士?”崔正肃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儿子,“眼见得崔家就只剩下你一个男丁,你那几个远房堂兄弟又都没几个成器,连日子都过得穷困潦倒。你不考进士让谁去考?”
崔启言抬起头,嘴角撇了撇,完全没有他在外面时那种高傲和冷冽,只是一副小儿子不满老子为他安排后半生的表情。
“爹爹,我真的觉得自己考不上,要不然别考了成不?”
“胡闹!”崔正肃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难道你想一辈子在密谍司混下去吗?这世上凡是为皇帝跑腿的有几个好下场?你想以后死无全尸吗?历朝历代中象你这样的大档头死的还少吗?你还真以为密谍司是什么好地方?眼看着你现在权力大,等到将来你惹了官员,到时连皇帝都保不住你。”
“爹爹,我就是随便在密谍司玩玩,我没上档案的。”崔启言堆起满脸的笑,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老爹面前替他揉肩。
被儿子一番侍候,崔正肃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想了想不能就这样被儿子牵着鼻子走,又继续教训儿子。
“我让你去考进士,那也是为你好……你不是喜欢破各种案子吗?等你当了县令当了知府,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破不了?”
崔启言站在老爹身后,无奈的又皱皱眉头。可是又怕惹了老爹生气,只得弯腰叉手做聆听状。
好不容易教训完毕,从正堂出来后,立刻换了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站在檐廊下出神。
最近密谍司的压力很大,京里层出不穷的抢劫案直接捅到了禁中。圣人知道后大为震怒,将开封府好一顿斥责。开封府便推卸责任,说密谍司没有事先向他们提供情报,他们也是在事后才知道有人被劫持了。圣人一听大怒,又把密谍司的指挥使召进了宫,破口大骂。密谍司原本就是打探各类情报的机构,这样大的事情,你们怎么就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为了这件事情,密谍司的指挥使被圣人喷了个狗血淋头,回来之后将几个大档头召集了起来,也把他们喷个狗血淋头。
倒是没敢对崔启言说什么重话,反正他也不是密谍司的正式人员。只是无意中替密谍司破解过几次无解的难题,受到了指挥使的常识,在密谍司挂了一个虚名。
崔启言对考进士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天生喜欢破各种案子。小小年纪便在京中出了名,和他一起玩的孩子没有一个能骗得到他的。不论任何人撒谎在他面前不超过一盏茶时间,他便可以逼出真话来。
这两年密谍司因为有了崔启言,情报搞的非常好。多次受到圣人的嘉奖,这次无端端的被骂。惹得指挥使憋了一肚子火,非得和开封府比比,到底是谁先找到那个劫持者的。
正在这里出神,一个常年跟着他的小厮急勿勿的跑了进来,低声道:“郎君,密谍司有人来报,说是抓到了个人,大刑之下不肯吐口,让郎君过去看看……”
“哦?抓到了人?”崔启言一听这话眉头立刻高高抬起。满脸的喜悦,扯着小厮的手就往院门处走去。
刚出了院门,便看到仆妇们围在院外。战战兢兢的看着他。
他抬眼扫视一圈。眉头皱了皱,走到人群里拉出一个浑身颤抖的家仆。那家仆原本就是浑身打颤,看到郎君拉着他的衣领,哆哆嗦嗦的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崔启言冷冷的看了他两眼,将手一松,任他滑倒在地。然后扬声道:“念在此人也是心系我父亲,此次罪责全免,下次若是再有什么人敢胡说八道背后告我的歪状,仔细二十大棍,我看你们哪个能受得了。”
说了这句话。哼了一声,便甩袖而去。
仆妇们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他走出老远,才将那个瘫倒在地的家仆扶起来,埋怨他道:“你就是背着郎君向郎主告状,好歹也不能让郎君知道啊……”
“我……我……”那家仆一连说了好几声我,最后放声大哭,哭完之后抽噎道,“我就是偷偷的和郎主说了一句,哪里想到郎主就告诉郎君了。”言语之中颇是埋怨崔正肃。
崔正肃冤枉啊,他根本就没告诉儿子是谁告的密。
如果崔启言在,他肯定会嗤笑一番,一个院子里都站的笔直,就你一个人抖来抖去的,不是你告的密还能是谁?
半个时辰后,密谍司一间刑房内,崔启言兴致勃勃的看着面前这个受刑的人。命令施弄者将受刑的人手脚全部松开,又让人替他清洗了面部。
“你是男人还是女人?”这时,崔启言突然问了一句。受刑的人眉头动了动,嘴角勾了一勾,将脸扭到了旁边,似是极为不屑。
“是你劫持的人吗?”
“是还是不是?”
“你劫持过几个人?”
“你姓什么?”
“你知道被劫持的人藏在哪里吗?在皇城?在东城?在西城?在南城?在城外?”
“无忧洞和你们有关系吗?”
“你见过被劫持的小娘子吗?”
“你打过被劫持的小娘子吗?”
“哪个小娘子长的漂亮?
“在哪个庄子里?”
“庄子在城内是不是?”
一连串快速的问话从崔启言的嘴里问出。每问一句,他都不等受刑者回答,只是自顾自的问着,看得旁边的人暗自着急。
直到问到这一句时,他看到了受刑者那惊讶的表情,突然笑了。
“这个人曾经参与了一次劫持,他不知道领头的人是谁,被劫持的人就藏在城东一座大园子里。”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见过那些人……”受刑者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如果你不握着你那双拳头,我一定会以为我自己在胡说。可是你握了,所以你在撒谎……”崔启言笑得就象一只千年的老狐狸。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撒谎,所以,你们可以动刑了!这个人只知道这么多,没什么用处,玩过之后就弄死吧。对了,弄死之前先把他的那话儿给切了,听说最近这玩意黑市价卖的挺高……人家只要活着切下来的。”
崔启言说着掏出一条丝帕擦了擦手指,站直了身子往门外走去。
这时,受刑者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不要打我,我全招了,全招了。”
崔启言扭过头,开心的笑了。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