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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顿下来之后,第二天,莫瑾言就立刻让玉簪启程去了莫家。
父亲远在蜀中,生死不明,莫瑾言唯有玉簪可以信任,所以让她去陪着白氏,以渡过这段艰难的等待时期。
莫瑾言虽然对家族生意不太了解,但也明白,那十万两现银几乎挖空了整个莫家。白氏在府里,身边恐怕根本没什么银钱可以周转,偌大一个府邸,几十口人要吃要穿,自己只能把当初从莫家带走的一些嫁妆让玉簪拿去典当变现,临时应急,也能帮衬一下白氏。
另外玉簪是从自己身边过去的,代表的是自己这个景宁侯的夫人,有她在,至少府里的人心要稳一些。
不过瑾言也特别交代了玉簪,让她千万不要把南华倾动用南家暗卫一事告知白氏,只说侯爷会通过景宁侯府的关系帮忙疏通,至少让父亲可以平安归来,要白氏尽量放宽心。
虽然心里放不下主子,但玉簪也是个明事理的,没怎么耽误就乖乖收拾了十多天可用的换洗衣裳和一些用度,然后带上要典当的首饰,这才拜别了莫瑾言。
临走,玉簪又叫来绿萝,把莫瑾言的生活习惯,吃食讲究,都一一交代给了她,嘱咐她好生伺候着主子,不然回来叫她好看。
绿萝听得心慌,玉簪一样样说了许多,她那个小脑袋瓜子又记不住那么多,只能囫囵吞枣似得听个大概,然后嘴甜地什么都答应了,好让玉簪放心离开。
玉簪知道绿萝虽然懵懂,却是个忠心不二的,再加上有个许婆子帮衬,她也就放放心心地去了莫家。
......
如此,在搬入清一斋的第二天,又是腊月三十除夕夜,莫瑾言身边除了一个小的绿萝,便是一个老的许婆子,虽不至于冷清,却也毫无节庆的气氛,倒真应了“清修”一说。
但向姑姑和陈柏都记着莫瑾言,加上今儿个又是除夕,所以特意吩咐了厨房,做了一桌丰盛的素食给清一斋送过去。
到了晚饭的时候,一桌子精致的菜肴摆上来,虽然俱是素的,可红白黑绿黄皆俱,看起来色泽缤纷,又有几样清甜润口的糕点搭配,掌上灯,贴了窗花,挂上一对红纱烛笼,倒也有几分喜气洋洋的过年光景。
长发高绾,只一支沉香木的簪子别住,身着一件葱绿底儿,绣白玉兰花样的夹袄,配月白色襦裙,莫瑾言端坐在主位,让绿萝和许婆子都落座:“今儿个是除夕,是团圆夜,咱们不分主仆,一起用一顿团圆饭吧。”
“老奴以往都是一个人过,今夜算是十来年最热闹的,都是托了夫人的福呢。”许婆子穿了一身干净崭新的袍子,带了个暗红绣万字纹的抹额,带着绿萝给莫瑾言作揖拜年之后,才规矩地坐了下来。
“主子,可有红包?”
绿萝也穿了件新衣裳,是刚入侯府时绣房安排做的,显得稍有些大,绿红相间的颜色亦衬得她一张圆润的小脸十分喜庆。
“自是有的。”
拜年的红包需要亲手发,瑾言站起身来,走到许婆子旁边,给了她一个,口中说着:“大吉大利”,许婆子接了,屈身谢礼。
然后瑾言又走到绿萝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把红包塞到她手里:“少吃点儿,别积食了,你这身子圆滚滚的虽然有福相,可长大了还这样,是媒人都要嫌的!”
双手接过红包,绿萝先听着莫瑾言让自己少吃点儿,愣了愣,再听她打趣儿自己,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主子,您这样说奴婢,奴婢可不依!”
“夫人说的对,男人啊,都喜欢清瘦些的姑娘,绿萝,你可得管住嘴了,免得将来嫁不出去,成了夫人的负担可就不好咯。”
许婆子也跟着打岔,一边说还一边“哈哈”直笑,嗓门也大,惹得绿萝更加大声地嚷了起来:“不依不依,许婆婆你也欺负我!”
有这一老一小的闹腾,整个清一斋都回响着笑声和喊声,瑾言看着,只觉得这样的除夕也不错,至少心境是愉快而轻松的。
随许婆子和绿萝笑闹,瑾言用过几样素食和小点,就提了个行灯,想要到小亭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让她们别跟来,继续把桌上的饭菜都吃完才好。
绿萝却乖巧,主动填了个手炉奉到瑾言的面前:“主子拿着,站一会儿就回来吧,奴婢给您留两块甜糕。”
许婆子也走到屋门边,手里拿着一件厚棉的披风,见莫瑾言走过来,主动为她系上:“山里不比府中,虽然夜风不大,都给松竹挡了,却是带着露水寒气的,若是吹上了头,染了风寒就不好治了。”
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瑾言抄着手,等许婆子推门,便自顾出去了。
果然,这后山不高,又有遍植松竹,夜风不大,却因为紧邻朝露湖,风中夹带着丝丝寒气,瑾言拢了拢领口,把手炉抱紧,这才走到了小亭之上。
许婆子在这小亭的八角上对称点了等,随风摇曳,烛火荡漾,瑾言身在亭中,目光却落在了滆湖相望的西苑。
......
又是一年除夕,照例,这**,又是南华倾是独自一人渡过的。
但今年和往年又有些不一样,他的身体在逐渐恢复正常,不似以往那样,除了斜躺在贵妃榻上一动不动之外,就只能闭目养神。用过晚饭之后,觉得有些闷,所以披上一件鹤羽大髦,南华倾推开门,走出了书房,来到湖边。
守在暗处的拂云和浣古看到南华倾立在湖边,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湖对面的半山。
半山之上,点点灯火从林间透出,更有阵阵欢声笑语传来,只是隔了莫大的朝露湖,听得含糊不清。
但即便是如此,也能让人感受到来自于清一斋的温暖气氛,更让人一下子想到了莫瑾言那一把碎玉般让人闻之难忘的嗓音。
自然而然地,南华倾也转头望向了清一斋的方向。
经由陈柏回禀,南华倾知道莫瑾言是昨日搬入后山的,身边带了个玉簪以及另外一个小婢,叫绿萝的,另外还留了许婆子在院子负责洒扫等粗活。
因为练过武功,眼力远超常人,皎月之下,不算高,不算远的后山之中,南华倾竟清楚地看见了立在悬山小亭之上的莫瑾言。
小亭檐角悬挂的灯笼映照出一团模糊的光晕,正好勾勒出莫瑾言娇小的身影。
虽不甚分明,但南华倾也微眯了眯眼,不由得皱起眉头,暗想,这莫瑾言搬到后山避世清修,却还能让自己看见,仿佛阴魂不散似得。
而且这样隔湖相望,南华倾总有种错觉,仿佛哪里站立的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曾经住在清一斋,现在却已经身首分离的一个人。
心下的厌弃更深了,南华倾直接转身,快步就回到了书房中,猛地一关门,才发觉自己后背不知何时竟出了一层冷汗。
“可恶!”
南华倾知道那个身影分明就是莫瑾言,脑中却总是冒出另外一张脸,那张脸上有着大邑朝最为灿烂的笑容,最为娇媚的眉眼,但那张脸皮之下,却蕴藏这着最为狠毒和阴险的心思!
心口发疼,南华倾却知道这不是因为余毒发作,而是比余毒更加折磨人的回忆。
一挥手,“啪”地一声响,一只绘有缠枝纹的青花笔筒落地,碎成了瓷片,也惊动了身在西苑暗处的拂云和浣古。
两人飞身而来,破门而进,本以为南华倾是不是“犯病”了,却看到他立在书案边,指尖一抹殷红血迹,正一滴滴地落在青石的地面。
拂云看得心惊,头也不回立刻去请沈画了,浣古则轻步走过去,默默的蹲下来收拾残局,然后小声道:“主人,您没事儿吧?”
“出去!”
不顾手上还在淌血,南华倾没有理会浣古,直接绕到书案对面,竟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低头认真地画着什么。
浣古还没捡完地上的碎瓷,却不得不听从南华倾的吩咐,虽然心中担忧,但也知道南华倾不是个没谱的人,按下到了嘴边的话,便悄然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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