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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浣古还在朝露湖领罚,来回游了七八趟,身上倒也不觉得冷,反而越来越有劲儿。
待得最后一圈靠近清岚斋时,浣古露头出水面换气,却眼尖地看到了南怀古背着莫瑾言从后门出来,绕到后山的路上而去,前面,还有手提行灯领路的沈画。
看样子莫瑾言的脚是扭伤了,不能走动了,不然怎么会让南怀古背着?但南怀古又是怎么去到清岚斋的呢?莫瑾言应该不愿意别人知道她走出清一斋的事儿,沈画也不像是多事儿的人啊!
浣古想多看一下,视线却又被山路两边的松木遮挡,加上天色幽暗,仅有沈画手中的行灯发出微弱光芒,远远望去实在除了黑影就是黑影,哪里能看得清楚!
深吸了口气,浣古一个猛子又扎回了湖中,游水的速度更快了,这回他更纠结了,因为到底是对南华倾实话实说,还是隐瞒不报,他可得掂量掂量着。
不然又因为南华倾喜怒无常的古怪心思被罚,那自己可划不来。
......
这厢,南怀古背着莫瑾言一路上山,步子极快,到半山时就看到了送信后折返的竹心。
竹心十分机灵,说莫瑾言饿了,让许婆子带着绿萝去府里的厨房要一些点心和热汤,而且让她们抄了后山的另一条捷径,这样可以快些,而且就碰不上他们三个了,也免得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对于竹心的细致,瑾言笑着朝他点点头,以表示感谢,又觉得沈画真是个妙人,连身边的小厮都如此机灵用心,可见其识人之能。
“嫂嫂,您稳住,还有一半的山路,咱们走快些,会有些颠簸。”南怀古想着那丫鬟和婆子只是去厨房取点心,一来一回也不会耽误多长时间,而且后山的确有一条小径直通厨房,所以步子加快,也示意沈画提了行灯在前稍微快些,这样才能赶在她们回来前把莫瑾言送到清一斋。
沈画亦是会意,上山的步子愈加快了,行灯在夜风中明暗飘忽,一时间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只听得脚步声“嗒嗒嗒”落在石板上。
瑾言没想到南怀古看起来高瘦无力,却行动矫健,背了自己这么久,连气也没喘一下,而且步伐极稳,怕他累着,遂小声在他耳边道:“怀古,你若是累了,就放我下来歇歇吧。”
“男子汉,什么累不累的,就是打落了牙齿也要和血吞下去!”
南怀古语气豪迈,反而噌噌噌地往上冲,惹得前头引路的沈画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你胡乱逞强,要是摔了,自己没什么,别把夫人连累就行!”
“哦,师父。”
有些委屈地嘟囔了一句,南怀古总算放稳了步子,一行人还是比之前快了不少,眼看清一斋的院门已经近在眼前,一对红烛灯笼在夜色中摇曳着,大门半开,显然大家是赶在了许婆子和绿萝之前到了,各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
坚持让南怀古和沈画提前离开,不用陪着自己,毕竟许婆子和绿萝很快就会回来,莫瑾言自己一个人待不了多久。
而且她膝盖的伤口越来越疼,也需要快些上药,南怀古和沈画,还有竹心,三人都是男子,不可能帮她,所以留下来也没什么用,不如早些离开。
虽然有些担心瑾言的情况,但南怀古见她坚持,沈画也没有任何表示,他只得叮嘱了好些诸如“精心养伤”的话语,这才有些不情愿的走了。
沈画心细,走之前把涂抹膝盖擦伤的药膏如何用,用量多少,一一交待了,然后又从药箱中取出一本有些泛黄的巴掌大小书在手:“这本《香乘》,乃是前朝一位名叫周嘉胄的收藏家所撰,记录了上百种香料的和不同种类香的调制之法,我在游历时偶然得了这一卷,夫人既然喜欢摆弄香料之类的,就赠与您翻看吧。”
虽然沈画说的轻描淡写,但瑾言却脸色一喜:“莫非,这就是周嘉胄先生殚二十余年之力所著的《香乘》一书!后人评价,此书‘采摭极博,谈香事者必以是书称首焉’。听闻早年周先生家中遭遇大火,原籍已经悉数被烧成了灰烬,这一本,应该是翻印的,却也存世不多。没想道,沈太医您这里竟然有!”
“《香乘》一共二十八卷,我也只得了这一卷而已,也算是机缘吧。”沈画仍旧语气平和,见莫瑾言像是得了至宝,把古籍捧在手心,十分谨慎,就知道自己没有送错人,点点头,遂不再多言:“夫人喜欢就行,在下这厢告辞了。”
“这古本,瑾言不敢收,等回头我一一抄写了,再还给您吧。”瑾言虽然喜欢,却不至于脸皮这样厚,见沈画已经转身,赶忙补了这一句。却看到沈画背对自己摆摆手,示意不用,已然带着南怀古和竹心离开了清一斋。
......
宝贝似得翻了两页手中的《香乘》,瑾言想起自己膝盖上的伤还没上药,她才把书压在枕下,看看自己到底伤的如何。
先将没有扭伤的左脚褪去鞋袜,将膝盖露出来,竟是红了一大片,中间还有些青紫,瑾言不感再耽误,赶紧拿沈画留下的药膏,拔开瓶塞,用指尖取了一点儿在手,然后自顾涂抹在伤口处。
正在这个当口儿,许婆子和绿萝一起回来了,手里拿了食盒,装的是热气腾腾的糕点和一盅燕窝粥。
两人进屋,看到莫瑾言身形颇为狼狈,衣衫染泥,发髻凌乱,而且一只脚没穿绣鞋,还固定着夹板,另一只脚则把里裤褪到膝盖,膝盖上又红又肿,看情形很是吓人,赶忙丢了手上的东西齐齐冲过去。
“主子,您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绿萝本来就胆小,此刻双目含泪地喊着,就差没扑过去趴在莫瑾言身边大哭一场。
“夫人您没事儿吧?”许婆子却冷静些,瞧着莫瑾言神情还算镇定,应该就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接着道:“这夜里,山路两旁也没灯,您贸然就下去了,摔成这样,下次可别了。”
“我没事儿,只是不熟悉路,还有些笨手笨脚的。”瑾言见绿萝“惊”,许婆子“异”,只随口说了一句便转开话题:“折腾了大半夜,还真是饿了呢,有什么吃的,拿来吧。只是我得先洗洗手,绿萝,打盆热水来。”
怕许婆子再问什么,瑾言没有再继续给膝盖上药,瑾言将卷起的里裤放下来遮住,:“又冲许婆子道:“许婆婆,您来帮我一下,把脏衣换下来吧。”
许婆子上前来,虽然身子佝偻,却手脚还算灵活,很快就帮瑾言把外衣脱了:“您用过宵夜,再简单梳洗后就早些歇息吧,别守岁了。”
许婆子收拾了莫瑾言的衣裳,药味极浓,更令她满腹的疑问。
想起先前那个叫竹心的小厮神色间有些慌乱,而且大半夜的,莫瑾言本来在凉亭上,怎么会跑到朝露湖边去,还扭伤了脚,擦破了膝盖。再者,她分明无法行动,却先于她们回到了清一斋,那必然是沈画和南怀古护送。
是抬?是扶?还是背?
只是他们无论以哪一种方式护送莫瑾言回到清一斋,都是犯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大忌,虽然情非得已,可万一有流言传出去,肯定会影响莫瑾言的名声......
想到此,许婆子又仔细看向莫瑾言,见她半眯着眼在闭目养神,看情形没什么不妥之处,而自己又不好多问,只得按住了心头的疑惑,先将手里的脏衣裳拿了出去。
......
西苑,书房外拂云见浣古从水里冒出来,招呼了他去后面小厨房喝熬好的姜汤。
浣古却皱着眉,摇摇头,只说自己有事儿要禀告主人,便径自上前,叩开了南华倾的屋门。
把先前所见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南华倾,浣古一颗心悬得高高的,只等他反应。
半晌,南华倾才懒懒道:“这点儿小事儿就来打扰本侯,看来你这十圈朝露湖白游了。”
听得南华倾语气如常,似乎对南怀古背着莫瑾言一事并不在乎。可先前自己回禀说沈画帮助夫人的时候,南华倾明明在意的很,如今却有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这让浣古有些无奈:“属下不敢隐瞒,既然看到了夫人的情形,自然要如实禀告主人的。”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以后不要拿来烦我。”
南华倾说着,站起身来,打了开个哈欠,示意浣古退下,便自顾走到书房一侧的屏风后:“下去吧,本侯要休息了。”
浣古吃瘪,张口想要问以后还盯不盯着清一斋那边的动静,又怕南华倾降罪,只得甩甩头,心口发闷地悄然退下,不敢再呆在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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