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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停在中央,叮地打开。
她以为到了底层,抬起脚步往外走,垂着的眼帘内猝然望到站在门口的一双腿,修长笔挺地包裹在西装裤内,男人见到她,眼里闪过片刻讶异,他走进电梯,手指按向按键,“这是5楼。”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傅染这才抬头,目光接触到男人深邃如潭的眼睛,她脚步不听使唤地带着身子缩进角落内,明铮视线在她全身逡巡,他伸出手,却见她眸底已有戒意。
明铮眼一凛,上前握住傅染的手把她带向自己,她挣扎未果,被他牢牢锁在怀里,鼻翼间清冷的味道夹杂了些许香烟的迷乱,明铮手掌握向傅染脑后,不容她挣扎,“小染。”
傅染脸枕着男人胸前熨帖的布料,“你不怕被人看见吗?”
“我知道你在怪我,”明铮手臂箍紧,话里有很浓的倦意,“我原本不想让你卷进来,以为推掉跟你的婚约是为你好,小染,你一旦插入,我将会变得束手束脚,所以很多事你别怪我。”
“你想做什么?”傅染想起身,却被明铮更用力地紧拥,直到电梯停在底层,他这才松手,并将身体让开,自己并没有走出去的意思。
傅染侧首望一眼,电梯门打开的间隙,男人脸部已恢复成惯有的神色,那般低喃仿佛他不曾说过,傅染背身走出去,听到身后传来门徐徐掩起的声音。
经过大厅,不少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傅染目不斜视穿过金碧辉煌如皇宫般夺目闪耀的上流场所,一阵风携了晚秋特有的萧瑟与冷冽瞬间席卷而来,她两手环住肩膀,清清冷冷的夜,形单影只照在长街上。
“傅染!”
不知何时,明成佑已不再喊她有染。
傅染头也不回向前跑,身后脚步紧随而至,明成佑手臂揽住她的腰把她截下,“别跑,真不要这条腿了吗?”
经他提醒,傅染这才低头看了眼,右脚脚踝果然肿起老高,一寸寸锥心般地疼,她踮起脚尖,推开明成佑的手,“你追出来是不是想告诉我,我输了。”
她倔强地仰起头看他,明成佑眉宇间淡薄,语气低沉道,“你脾气真差。”
“你把我带到这来,就是想看我笑话吧?”傅染一瞬不瞬盯着明成佑的脸,“我以为事到如今,哪怕你不会护着我但也不至于处处针对我。”傅染想起曾在书中看到的一句话: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傅染一瘸一拐继续走,肩头一热,黑色西装留有余温,兜头罩住她上身。
两道身影交错向前,舞鞋踩过地面发出冷硬嘀嗒声,明成佑追上几步,胸口堵住棉花似的窒闷而无力,“傅染,我只是想你服次软。”
她未顿足,嗓音空洞的骇人,“明成佑,你的世界到底和我不一样,你惯于掌控,喜欢操纵别人。”她陡然停住脚步,笼在路灯下的身影清瘦可人,“你难道真看不出来吗?我逼着自己融入你的圈子,我想找个能安定的地方,我岂止像你服了一次软,你用不着这样对我,真的。”
傅染想起曾经那个家,那条她走了20年的弄堂。
她在里头看尽沧桑,看尽现实和脏污,可现在她却宁愿自己一直生活在那不曾出来过,人们总局限于自己的圈子,殊不知,一直追求的可能远没有现在拥有的好。
他们站得仅一寸之隔,明成佑却觉傅染的目光自很远望过来,他重复方才的意思,“我不会真的让你当众丢脸,况子他们也只是开开玩笑罢了。”
“玩笑?”傅染唇瓣轻扬,明显的嘲谑显露,“可别人为讨好你,玩笑也会当真,当时你真的看不出来吗?他舞技娴熟,那样简单的动作竟会失误?究竟是一个不当心,还是为保住你的面子而故意松手?”
明成佑自然知道,只是没有说破,傅染轻摇头,她想起那名喊她嫂子的男舞伴,尽管气质与别人不同,但还是逃不过世俗。
她不怪别人,她依附的男人有足够的力量为人膜拜,她是不是该庆幸才是?
傅染拢紧明成佑的外套,她扭身想走,明成佑拉住她的臂弯,尔后将两手落在她肩上,两个影子显出亲昵相拥的错觉,他伸手拨开傅染落在颊侧的头发,“你明明说过自己不会跳舞,你若一早跟我说实话,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
方才出来时受了冷,傅染喉咙口发毛,她语焉不详地错开话题,“没几个人知道我会跳舞,回到傅家后参加过不少酒会,我不想跳,所以就谎称不会,前几次你问我,我也没往深处想。”
她难得耐心解释,乖顺而温和,明成佑心里某处跟着柔软,他手掌抚过她耳畔,固定在傅染颈后,“告诉我,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明成佑?”
“嗯?”他挑眉,了然一笑,“你可以换种称呼。”
傅染却径自往下开了口,她目光晶莹剔透,一种干净而真实的东西浸润在她眸内,“不管你现在或者将来是否对我有感情,只要我在明家一日,在我需要这个家的时候,你别忘记我是你未婚妻。”
“放心,我没忘,天天晚上我都回家睡的吧?”
明家,可以说是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她只站在旁边望了一眼,已觉得头晕目眩似要闷头栽进去,说到底,也只有几个字,傅染借着朦胧月色踮起脚尖,以求跟明成佑的距离拉近些,“护我周全,可以吗?”
明成佑把放在傅染肩上的手收回,他牵起她的手往回走,走了大约十几步路,他这才捏紧傅染手掌,“可以。只要你担着这名分一天,我可以向你保证,至少不会让别的女人寻上门,我给你留块清净地方。”
沈宁在重症监护室醒后转入明成佑动用关系给她挪的VIP病房内,据她父母说,她睁眼第一句喊得就是明成佑的名字。
经历新闻事件后,明成佑对这方面格外小心,他不想再和沈宁纠缠不清,便不顾傅染拒绝携了她一道前往医院。
傅染跟在明成佑身后进入VIP病房内,这儿设施齐备,堪称星级酒店的待遇,屋里暖气烘得人惬意舒适,置身于此,完全忘记这是个养病的地方。
病房里只有沈宁和沈妈妈在,削水果削到一半的沈妈妈听到动静抬起头,面露惊愕,“你们是?”
再一想,这两张脸她都在电视上见过。
“明成佑。”男人简短报出姓名,沈妈妈脸部微微僵硬,水果刀差点削到手指头。
沈宁左手绑着绷带,眼圈发红,才刚睡醒的模样,“妈,你帮我把床摇起来。”
傅染把带来的鲜花和水果篮放在桌上,这场面过于尴尬,偏偏她又是最不该出现在这的人,她轻扯明成佑袖口,“我在外面等你。”
脚尖才转过半步,明成佑却咻地握紧她手腕,手背肌肤立马紧绷,他牵住傅染的手走到病床前,“沈宁,我们来看看你。”
沈宁视线垂落在两人的手上,脸部淤青来不及消退,张了嘴还未开口,却先咳得差点背过气。
沈妈妈忙上前在她后背轻拍,另一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别急,喝口水。”
好不容易止住咳,她背后垫个靠枕,目光幽幽再度望向二人,长时间沉默后,还是由沈宁打破僵局,“对不起。”
傅染禁不住抬眼,进病房前,她做好最坏打算,她以为哪怕沈宁虚弱的没力气闹,沈家人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明成佑,她怎么也没想到面对的竟是这样一幅场景。
气氛静谧到诡异,沈妈妈站在窗口,手背抹泪,却只字不语。
“我只记得那晚喝过不少酒,但警察说我是毒驾,我想不起什么时候碰过那种东西,更没想过开车去撞你。”
“我知道。”明成佑惜字如金,居高睇向沈宁苍白的脸,“你在这好好养病,医疗费方面的事不用考虑,出去后可能会遇上记者,该怎么说话不用我教你。”
傅染微愕,没想到明成佑这时候还能如斯冷静,不,是近乎残忍。
沈宁红了眼眶,强忍着才没哭出来,她用力点点头,“我知道。”沈宁目光扫向傅染,定定望着她,男人的话真是信不得,明成佑和傅染订婚时说过的话她仍记忆犹新,这才多久?他却在自己面前真正承认了傅染。
“万达广场那处房产买的时候就写了你的名字,”明成佑这才松掉握住傅染的手,他从皮夹内掏出张银行卡放到乳白色床头柜上,“这里有一笔钱,你拿着。”
沈宁随男人的手望去,盯着银行卡好一会,眸内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哀愁扩散开来,初冬暖阳照过百叶窗即便分割成一道道,但仍见其犀利和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