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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秋至,草木荣枯,转眼,就过了八年。
自纳兰雪出生以后,莫国一直风调雨顺,连以前时常有小战事的边关,也突然就变安宁了。
纳兰相爷已经六十八岁的高龄,耳朵背了,眼睛花了,皇帝却依旧不舍让他告老还乡,怕他的身子骨承不住,便在朝堂上加了一把椅子,允他坐着上朝,封了一等公的爵位。
念着纳兰相爷一生为莫国劳心劳力,皇帝赐了三公主跟纳兰家的长子纳兰籍成亲,年仅八岁的纳兰述和纳兰雪,也被封了郡王和郡主,纳兰一家,一时间,荣耀无人能比。
坊间传闻,皇帝打算让年仅八岁的纳兰郡主自己挑选夫婿,这莫国闻名的天才郡主,选中哪位皇子,哪位皇子就会是未来的新君,当然,这只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消遣,当不得真,帝王之家,哪里有让外人来决定子嗣继位大事的道理,但,却是由这一点,便能看出纳兰家对莫国皇帝决定的影响之大了。
在燕娘的悉心照料下,纳兰雪已是从初生的婴儿,长成了一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娘,除了自她出生就擅长的棋艺之外,琴,书,画,舞,也是样样都学得极好,在纳兰相爷的教训下,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已经颇有些儒雅之气了。
纳兰相府里的人都知道,老相爷最疼爱的,就是纳兰雪这宝贝女儿,每日下朝,跟她的一盘围棋,是定然少不了的。
“爹爹!”
几年的相处,已经让纳兰雪从心底里接纳了纳兰段这个疼爱她的好爹爹,每日,纳兰段清早儿上朝去了,她都会裹着一件小斗篷,爬到离门口最近的一处小楼的二层等着,远远的瞧到纳兰段的马车回来了,就开心的小跑去门口,第一时间扑进他的怀里去,跟他撒娇。
“恩,在,在,爹爹的乖雪儿,爹爹在,爹爹在。”
纳兰段一如往昔的下了马车,把小小的纳兰雪从地上抱了起来,答应她的叫唤,只是,今天的他,并不像往日般的开心。
“你有什么烦心事儿么,爹爹?”
纳兰雪是行为有些幼稚不假,可,那只是因为,她喜欢这种有亲人撒娇的感觉,并不是她的心智也一并变得差了,相反,经过这些年的听和看,融合了上一世的所学,在很多事情方面,她的见解,甚至比纳兰段,犹有过之,“是不是,有人给你为难了?”
“昨日,泗水国来了三个使臣,今日面圣,给陛下出了几道难题。”
纳兰段从不因为纳兰雪是个孩子,就对她搪塞,相反,在很多事情上面,他都会征询她的意见,遇上她答得好了,还给她奖励,“那几道题目极难,满朝文臣武将,无一人能答得出来,这让陛下很是没有面子,一气之下……竟应了那几个使臣的挑衅,三日之内,莫国之中,若无人能答出这些题目,便把边境与泗水国相接的那三座城,割给他们……”
纳兰段的话,让纳兰雪微微一愣,继而,便在心里暗骂了司马青一句昏君。
世人皆知,莫国和泗水国之间的三座城,是易守难攻的天险之地,再往后,便是一片供给整个莫国吃粮的平原……如果司马青当真把那三座城割给了泗水国,以后,泗水国要踏平莫国,就只需带兵占了那片产粮的平原,断了莫国军队的粮草,届时,没有补给,兵将打不了仗,莫国,就会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泗水国宰割。
纳兰雪心里这般的想着,脸上却并未表现出什么来,对莫国,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司马青的江山保不保得住,她也没半点儿的兴趣,若不是纳兰段是莫国的宰相,莫国亡了,纳兰一家也会不得善终,她才懒得费心思,去想莫国的事儿!
“你没说道理给皇帝伯伯听么,爹爹?”
纳兰雪故意装作不解的拧了拧眉头,歪着脑袋,看向了纳兰段的脸,“唔,还有,那泗水国的使臣来,不会就直接的说,有难题要为难皇帝伯伯的罢?”
“傻孩子,朝堂之上,那许多人的面前,就算我是陛下的老师,也是断不能悖了陛下的面子的……人心成败,皆在一个贪字啊!”
纳兰段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纳兰雪的脑袋,“泗水国的那三个使臣前来,跟陛下说,一年之前,有一个智者到泗水国作客,给泗水国的国主出了几道难题,举国上下,无一人能解,国主有言,能解这几道难题者,赐城池三座,牛羊千头,黄金万两……”
“赏赐什么,也是泗水国国主的事情,关皇帝伯伯什么事儿呢?”
嘴上问着,纳兰雪心里却是已经明白,泗水国的这些使臣,此番来莫国,就是为了给司马青挖这么一个坑,而司马青,也是一如人家所愿的那样,半点儿都不迟疑的就跳了进去,“咱们莫国的皇帝,又不是泗水国国主的子民……他若是也想要这好处,岂不是,损了咱们莫国的国威?”
“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可偏偏,陛下不这么想的啊!”
说起司马青的想法,纳兰段顿时就生气起来了,他是司马青的老师,自教司马青开始,就没少告诉他为君之道,之前的这十几年,司马青也一直都做的极好,可偏偏,就在他以为,他可以放心的颐养天年了的这个时候,司马青,却因为贪心,做了这么一个错的离谱的决定!
“爹爹,不生气,不生气,人无完人,神仙都难免有犯错的时候,何况,是皇帝伯伯呢?”
纳兰段已经上了年纪,寻常里,都没人敢惹他生气,这时,瞧自己的爹爹生气了,还没人敢上来劝,纳兰雪自然就担起了这给自己爹爹消气的说客,“那些泗水国来的使臣,是怎么跟皇帝伯伯约定的,给皇帝伯伯带来的,又是什么样的难题呢?”
索性心里烦闷,纳兰段便把朝堂上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给了纳兰雪听,从泗水国的使臣设套子,假装无意的说出泗水国皇帝的封赏,到司马青听了之后生了贪心,存心试探泗水国的使臣,想要占到便宜,趁机要来泗水国跟莫国接壤的那三座同样险峻的城池,再到人家把早就准备好的套子收网,用挑衅的法子,让他后退无路的答应,把莫国边境的三座城池拿出来做赌注,再到泗水国的使节把那些难题说了出来,满朝文武,无不哑声……
“爹爹,明日,带雪儿一同上朝罢。”
安静的听完纳兰段的讲述,纳兰雪笑着伸手,碰了碰他因为愤怒而拧紧的眉头,“若能答对了这些难题,爹爹就让哥哥把踏风刚生的那匹小马驹给雪儿,恩,天青色的那匹,好不好?”
“瞧你说的,就像爹爹寻常里亏待了你,有你想要的东西,不给过你似的,给你,都给你……”
纳兰段已经习惯了纳兰雪的说话方式,想要什么东西,都是会先以一件什么事儿,她能做到了为前提的,本能的,便笑着应了纳兰雪一句,待回过了神儿来,才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盯着纳兰雪追问道,“雪儿,你刚才……说什么?!你是不是说,那些难题,你能答得了的意思?”
“明天一早,你只管带着我一同去上朝便好了,爹爹。”
纳兰雪笑得眯起了眼,扯着纳兰段的领口,撒娇的摇了摇,“现在,咱们去下棋罢?”
……
第二日清晨,纳兰段小心翼翼的从乳娘燕娘的怀里接过了还在迷迷糊糊的睡着的纳兰雪,怕她着凉,便把自己的斗篷从侧边揪了过来,裹在了她的身上。
昨儿下完了棋,纳兰雪就回了自己的屋子,神神秘秘的又写又画,直到半夜,连晚膳,都是让燕娘端回去了吃的,纳兰段心疼女儿,怕她累坏了,又不合适进去她的闺房,便假意在她的屋外遛弯儿,时不时的瞧瞧她的窗户,没熄蜡烛,使人做个点心送进去,再瞧瞧,没熄蜡烛,使人做个宵夜送进去,再瞧瞧,还没熄蜡烛,再使人端个果盘送进去。
直到纳兰雪使燕娘出来,告诉他,她准备睡觉了,让他也赶紧回去休息,一步三回头的去了自己的院子,躺在了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身,使下人偷摸摸的去瞧着,等到了禀报,说是纳兰雪的屋子里的的确是真的已经熄灯了,才算是安下了心来,合了眼。
纳兰段终究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前一晚上睡不好,第二天,就会精神不济,抱着纳兰雪坐轿子从纳兰相府到皇宫的档儿,就又眯了过去,直待轿子落了地,轿夫敲着轿子的门边儿唤了二十几声,才醒转了过来,觉着自己抱在怀里的宝贝女儿不见了,心里一惊,忙不迭的低头往两边寻找,才见着纳兰雪坐在他的旁边,晃着腿,笑嘻嘻的在看他,全然已经恢复了寻常时候的好精神,这,才是彻底的放心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