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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家中下人来报,司马昙有了身子,纳兰述这第一回当爹的人,哪还抑得住欢喜?
一把扯断套子,揪下了拉车的马匹,翻身,上马,冲着纳兰府的方向,直奔而去!
除了“极少数”的知情人,世人皆以为,纳兰述当真是因年幼时染病,而身体孱弱,不能修武,这才做了文官,寻常里,他也总是一副“病怏怏”的不喜动模样……甚至,有人猜测,他与四公主司马溪成亲一年有余,都未有子嗣,是因为他……
咳,今日看来,哪里是众人想得那样?!
上好的马车套子,乃是头等的牛皮制成,其坚韧,便是两个壮汉分别往两边拉扯,也未必就能断裂,而现在,传闻中“弱不禁风”的纳兰相爷,却是只随便一扯,就给扯断了,这,这哪里是什么弱不禁风?若这都能算是弱不禁风,那,这风,也太厉害了些罢!
此时的纳兰府里,已经挤满了御医,年纪大的,有已经告老,在昭阳城中儿子颐养天年的静黎,年纪轻的,有已经刚刚被特招进御医院,还未来得及走马上任的风天成,年级不老不小的……反正是,御医院里的,不在御医院里的,只要是当过,或者正在当,或者正准备当御医的人,现在,都在纳兰府里了!
“你们都瞧瞧,仔细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啊,呸,呸,呸,瞧我这张嘴!我是说,有没有什么需要进补的?”
此时的纳兰雪,那可叫一个激动,往正堂里一站,一掐腰,就开始跟御医们问询起了司马溪的情况起来,“别急,不用急,你们一个个的说,一个个的说,燕娘,你都记下来,都仔仔细细的记下来!一个字儿都别落了!你,从你开始!你先说!”
“雪儿,你这可太夸张了,我不过是刚刚有了身子,又不是要生了,哪里用得上,这般大的阵仗啊?这若是给你兄长见了,可该怪我不懂事了……”
此时的司马溪,已经被纳兰雪“安排”到了榻上躺着“养胎”,成亲一年有余,可算是有了身子,她哪能不欢喜的?
嘴上说着纳兰雪太过紧张,心里,却已是乐得不行,满心里都是在想着,待一会儿,自己的夫君回来了,该如何的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全然不知,纳兰雪早就遣了人,去皇宫的门口儿,给纳兰述报信儿去了!
“有什么可夸张的!依着我看,雪儿丫头这般做,对得很!”
司马溪话音未落,纳兰述便自门外走了进来,环视了一眼屋子里的御医们,满脸笑意的,继续往司马溪的榻边走了过来,“说得我寻常有多薄待了你似的!你嫁给我这一年多,我何时说过你一句不懂事了?”
“御医说,是个儿子。”
羞答答的揪了纳兰述的衣袖,司马溪小心翼翼的在榻上坐起来,凑近了他的耳边,小声儿的跟他说道,“只是,位置有些不好,若是不调理一番,怕是,生得时候,会有些困难。”
“用最好的药!再难弄的,也想法子弄来!不惜代价!”
一听司马溪的话,纳兰述顿时便紧张了起来,二公主司马颖,便是因为有身子的时候没调养好,而在生产是遇了危险,险些连命都没了,虽然,后来是调养过来了,却是,一辈子都不能再有孩子了,他可不想,他的爱妻,也成了那般!
迎娶司马溪过门的前一天,他可是曾在纳兰段的坟前起过誓的,此生,只与司马溪,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论何时,不论何地,艰难困苦也好,荣华富贵也罢,不离,不弃!
若,在她的身上,当真发生了二公主司马颖那般的事情,司马青定然,还要给自己赐婚,他绝不同意,再有一个女子,闯进他们两人的生活,绝不!
“对对对!用最好的药,难弄不要紧,只要,你们能说出来名字,我就一定能想法子去弄到!就算是皇帝伯伯心尖尖上的那棵红珊瑚,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去跟他讨一截儿来!”
纳兰述在纳兰段坟前起誓的时候,纳兰雪是在当场的,那时,她只觉得,自己的二哥是个十十足的好夫君,在这妻妾成群的古代,身居高位,犹能独善其身,许给自己心仪的女子这样的未来,啧啧,这若是让司马溪知道了,还不得感动死?
“启禀郡主,四公主只是极轻的胎位不正,并未严重到需要灵丹妙药的地步。”
见两位莫国“重臣”都是一副紧张样子,一屋子的御医,也是本能的紧张了起来,凑在一起,细细的商量了一番,得出了最终结论,才小心翼翼的跟他们两人禀报道,“只消在生产前,少动多睡,莫受惊吓,再吃几副安胎的药,便可以了。”
“那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快的把安胎的药方开来?”
纳兰述此时正是着急,言谈举止,便本能的露出了原本的性子来,待出口了几个字,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妥,才忙缓下了声儿来,继续跟一屋子的御医吩咐道。
啊,对了,知道哪里不妥了,刚刚,御医们才说了,司马溪不能受惊吓,自己寻常里,跟她都是慢声细气的说话,这一下子,激动的冲人大声吼了,还不把她给吓坏了?忙不迭的转了身,看向了倚靠在枕头上面,正哧哧的笑着看着他的司马溪,有些紧张加歉意的跟她问道,“刚才,是我太紧张了,没吓到你罢,溪儿?”
“我可是天下名相,纳兰述的娘子,哪就至于,这般的不禁吓?”
知纳兰述是紧张自己,司马溪的心里,更是甜得跟抹了蜜一般,笑着搡了他一把,朝着屋里的一众御医努了努嘴,示意他注意一些,屋子里还有这许多的人呢,可别落了威严,让人传了闲话,“这满昭阳城里,能寻到的御医,都让雪儿丫头给抓来咱府上了,这若是宫里的哪位,想要讨副滋补的方子,遍寻不见,还不得,跑去了父皇哪里哭闹?父皇日理万机的,哪有那闲情逸致去哄她们?我这既然是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就早早儿的遣了她们回去罢?”
听司马溪这么一提醒,纳兰述便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轻点了几下头,站起身来,看向聚在屋里的诸位御医,客气的冲着他们拱了拱手,出言致谢。
想纳兰述这莫国宰相,连皇帝,都不用他行拜礼,满大个朝堂,除了皇帝,也就只有他有位置可坐,他的礼,哪里是他们这些小小御医敢受得!
能在宫中当御医的,自不可能是傻子,瞧着纳兰述这般的送客了,哪还有不赶紧回礼走人的道理?互相换了个眼神儿,便各自寻了理由,纷纷告辞离开,不多会儿工夫,原本还热闹非凡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五个人了,纳兰述夫妇,纳兰雪,司马溪的丫鬟,燕娘。
“我第一回当爹,难免紧张糊涂,你这向来沉稳的,怎也跟我似的?”
拉了纳兰雪一起在司马溪的榻边坐了,遣退了屋里的其他人,纳兰述才是稍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朝着纳兰雪看了去,“这若是让皇帝觉得不舒服了,又发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下来,让咱们处理,可如何是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二哥,你可别这般幼稚了,就好像,当真有什么麻烦,你不惹皇帝不舒服,他就不会丢来给咱们处理了似的。”
纳兰雪耸了耸肩,半点儿都不觉得,纳兰述想的这事儿有什么可怕的,“要我说啊,我这般的做,你这般的做,半点儿都不会让皇帝不舒服,不但不会不舒服,哼哼,怕是,还要开心的不得了呢!”
“此话怎讲?”
纳兰雪的反应,让纳兰述微微一愣,思索片刻,也是难得其解,便索性,不再瞎废工夫,直接跟她问询道。
“皇帝把四公主许给你,就是为了让你能感恩戴德的为他尽忠,这一点,不用我说,你也是知道的。”
纳兰雪也不避讳司马溪在场,就直接跟纳兰述解释因由,皇家之中,也不过就是那么些事儿,司马溪经历过之前的那一场“和亲风波”,也是看清了其中纠葛,原本,对自己父皇的依恋崇敬,也是随之一扫而空,现如今,已是只眷着恋着纳兰述这不嫌弃她毁了容貌,还甘冒风险,请愿求娶她为妻的夫君了,“如今,四公主有了身子,还是男丁,便是等于,你有了嫡子,成了父亲,将来,你这当人爹爹的,便是不为自己,只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考量,也得拼尽所能的为莫国效力,不是么?皇帝要的,是有求有需的贤臣,不是无欲无念的神仙,你越是有求于他,他便越是欢喜,越是觉得,你是可信的,我的这意思,你能明白么?”
“你说的,我懂,我只是……想不出,有什么可跟皇帝讨要的……”
耐心的听纳兰雪把话说完,纳兰述便是比之前时候,更加犯难了,“我们府中几人,都是领得极高俸禄,吃用不完的,皇帝的赏赐,还时不时的送来,你说,让我去有求于皇帝,跟他讨要东西……这……可让我讨什么才好呢?”
“你这呆子!”
白了纳兰述一眼,纳兰雪从榻上站起了身来,伸手,朝着他的脑袋,就轻拍了一下儿,“你媳妇儿有了身子,就没点儿嘴馋想吃的,皇宫里才有的点心?你媳妇儿胎位不正,需要上好的补品,他这当外公的,还不该贡献点儿出来?还有,你儿子的名字,就凭你这小小的一国宰相,就想自己起?这孩子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胎位不正,谁能保准儿,生出来之后,就是能省心的?奶娘不用备?稳婆不用请?衣裳被子不用缝制?你堂堂一国宰相,面对这许多的家中琐事,怎能不分心?难道,还不该去跟皇帝求救么?”
“呵呵,还是妹妹聪明。”
不待纳兰雪说完,司马溪便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难怪司马青要封她一个智无双的名号,她这聪明劲儿,可不就是个智无双么!
……
得了纳兰雪的“提点”,纳兰述便是知道该怎么办了,第二日早朝,便开始在朝堂上面装困了。
见他精神不济,司马青也是一愣,纳兰述向来精力旺盛,哪有过今日这般的,在朝堂上打盹儿的情形?难不成……是纳兰府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牵扯了他的精力,让他费神儿过度了?这哪里行?!他是莫国的宰相,自己的左膀右臂,这般下去,耽误了国事,可如何是好?!
索性也是到了冬天,没什么大事,散了早朝,司马青也不用着急批奏折。
遣散了一众大臣,司马青也没留纳兰述下来议事,只招呼了太监总管,让他私下里去打听一下,纳兰府里,昨日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太监总管是个机灵人,打听事情什么,极是擅长,很快,就把前一日纳兰府里发生的事情,打听了个清楚明白,然后,一路小跑儿的回来跟司马青回话儿。
“你的意思是说,四公主有了身子,还是个男孩儿,只是,有些胎位不正?”
听太监总管给自己说完了事情,司马青脸上的喜色,已是有些抑不住,四公主有了纳兰述的儿子,这可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
之前,一年有余,司马溪的肚子都没什么消息,还让他有些心中忐忑,是不是四公主的身子有问题,不能有孩子,还在琢磨着,要不要给纳兰述再赐个婚,这未曾料,这还只是才想了想,未来得及仔细打算呢,就有了这般的好消息!
“回陛下的话,正是如此。”
太监总管恭敬的点了点头,顺带着,把前一日在宫门前发生事情,也当笑话讲给了司马青听,“老奴听说啊,昨儿刚下了早朝,宰相大人在宫门口听纳兰府中下人来报,四公主有了身子,一时高兴,竟直接扯断了套马的索子,丢下车夫,自己骑了马赶回去了,可怜那车夫啊,没了法子,又不敢把马车弃在皇宫门口不要了,后来,是用自己的人力,生生把那马车给拖回去的。”
“御医不是都去看了?怎么说的?”
听太监总管惟妙惟肖的描述了一番前一日宫门口儿发生的事情,司马青也是忍不住一笑,伸手从旁边抓了一张纸笺到自己面前,拈了毛笔,舔了墨,就开始在上面写了起来,“需要什么补药?有什么需要,让他们只管去大库里取!务必,让这孩子,平平安安啊,顺顺利利的生下来!”
“老奴领旨,这就去给太医们传陛下的口谕。”
太监总管应了一声,朝着司马青恭敬的行了一礼,便提了衣摆,退出了门去,急急的,朝着御医院的方向去了。
……
这一回,司马青的大方,足令整个莫国都震了三震。
百年的人参,半箱子。
千年的灵芝,半箱子。
鹿茸,虎骨,熊掌……
总之是,一张明了赏赐物件的单子,写了足足三米长!
富足人家,嫁姑娘,也不过是十八抬的嫁妆,这一日,司马青赏赐给司马溪养胎保胎的补品,就让人抬了大半条街!别说是十八抬,八十抬,怕也有了!
纳兰雪眉眼弯弯的站在纳兰府门口,一边听太监总管念赏,一边“开箱验货”,待查验完了,便使人抬进院子里面,码放到西院的库房里面,东院归纳兰籍住,西院归纳兰述住,而纳兰雪,则还是住在位于纳兰府西北角,跟纳兰段曾住过的院子最近的听雪居。
司马昙本就是个好面儿善妒的,想她给纳兰籍生孩子,司马青才不过是在她生了之后,赏赐了几箱子首饰和银子,而司马溪,这才刚刚有了身子,就得了这许多的赏赐,可让她如何能舒服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折腾得东院鸡飞狗跳。
若纳兰籍是个搭理她的,许她这般的闹还有点儿用处,奈何,自上一次,她想做却没成的那腌臜事儿惹怒了……从那之后,纳兰籍就都没再跟她说过半句话!
“主子,你这嗓子都喊哑了,还是别折腾了,大爷不会来的。”
司马昙的奶娘小心的扶着她脚下的凳子,很是无奈的继续跟她劝,她都站在这凳子上面,拿绳子套着脖子,喊叫了大半个时辰要自尽了,到现在,都还没一个人来的,这其中意思,还不是清楚明白的很么?在这到处都是狐狸的纳兰府里,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怎么可能好用?
“纳兰籍!你这个混蛋!本公主要去母妃那里告你的状!去父皇那里告你的状!”
大半个时辰了,都没一个人来,司马昙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都是纳兰籍吩咐的?心下更是一阵恼怒,解了绳子,从凳子上跳下来,把绳子狠狠的往地上一摔,就开始冲着门口大骂了起来,“司马溪!你这个丑八怪!我咒你……咒你滑胎!咒你,咒你……”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