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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梅荣华又抑郁了。
她闷在屋里,蹲在门口,托着下巴,看着贵如油的春雨,思忖着人与人的差别。
古代的文人骚客,天晴了,大笔一挥,作诗一首,“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宵”;下雨了,心生感慨,偶得佳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心情好,来一首,“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心情不好,又一首,“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娶老婆了,洞房了,生孩子了,耕个田,出个汗,喝口酒,吃鸡蛋……处处都是诗词。
“大妮子,咋了,捉天阴了?”
梅世安从茅坑出来,猫着腰,系着裤带,看到梅荣华的样子,就没回堂屋,而是拐到小东屋里,蹲下来,抚了抚他的头,“你这丫头自小就捉天阴,一说阴天下雨,不好好吃不好好喝,就光闹人。”
“爹,我没啥事。”
想到他是刚从茅坑出来,梅荣华连忙低头躲开梅世安的手,说道,“我没有捉天阴。心里头想着,这一下雨,地里该有墒了,等过了清明,咱是不是就去耕地了?”
梅世安说道:“是啊,过了清明,停了雨,庄稼也都改种下了。还是咱家的大妮子知道操心,你看看你大哥二哥,都十来岁了,天天跑的不见人影,长大娶不上来媳妇儿,活该!”
“他爹!你屙个屎咋那么慢!是掉茅屎坑里了么?”
朱氏的叫声从堂屋里忽然穿出来,“赶紧,赶紧,刚才在坟院里,我这腰扭了,过来给我拿捏拿捏,我自个儿够不着。”
听到这句话,梅荣华也顾不得老爹在身旁,“噗嗤”笑了出来,她清晰记得,在坟院的时候,朱氏蹲了几蹲没有蹲下去,结果现在喊着扭到腰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的整个身体从上到下几乎就是半径统一的水桶,哪里还有什么腰。
梅世安奇怪地看了梅荣华一眼,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连忙进了堂屋,进了东屋里,给朱氏捏腰去了。
“茅坑出来,洗手了没有,就往身上捞摸。”朱氏吼道。
“洗了。我没嫌弃你,你倒先嫌弃我了,还叫不叫捏?”梅世安反抗的声音响起。
“好了,捏吧,对,对,就是这儿,我的娘,可疼死我了。”
……
梅荣华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心想着,有这么一对活宝爹娘,这农家生活虽说平淡,但注定不会无趣。
现代人在庞大的精神压力下,呐喊着要像古人一样诗意的栖居;古人的诗意则来自生活的点点滴滴,特别是农家人,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在四季的轮回中,颇有些“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的境界。
然而,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困惑,每个人也会有每个人的突围。
隔墙的邻家,枝桠探过墙来,桃花红,梨花白,被细雨一淋,微风一吹,簌簌地飘落下来,弄的满院子都是,如下了一场花瓣雨。
梅荣华看得入了迷,想的也入了迷,不过梅家兴睡醒之后,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道:“姐,亚腰葫芦发芽了么?”
梅荣华回过神来,不回头,把手伸过去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刚才去茅坑的时候,我顺便看了,还没呢。它们是害怕淋雨,等雨停了,差不多就该出来了。”
“它们也会害怕?”梅家兴问道。
“瞧你问的,世间万物都是有灵性的,跟人一样,有喜欢的东西,有害怕的东西,也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梅荣华看着满庭院的落花说道,“家兴,姐问你,你长大想做什么?除了种田耕地,除了跟咱爹一样当开锁,除了给人家当长工短工。”
“娘说,有钱让我读书。”梅家兴的声音中有些兴奋。
“知识改变命运,读书好。”
梅荣华忽然转身,对梅家兴说道,“小弟,要不,我现在教你写自己的名字,好不好?”说着,她指头在地上开始写,“梅,家”二字繁简相同,无压力写完,紧接着她怔住了,“兴”的繁体字怎么写,死活也记不起来,大学古代汉语课上,她几乎都是对着手机,现在终于后悔了。梅荣华咽了咽唾沫,一脸尴尬,笑呵呵地说道,“呀,小弟,姐姐没读过书,也不会写,等以后你读了书再学吧。”
中饭晚饭各啃了一个玉米面馍馍,寒食节才算熬过去。
因为怕噎着,梅荣华每一口都是细嚼慢咽。一旦噎着,就必须喝水,喝凉水对身体不好,容易积寒,以后来大姨妈的时候会疼得死去活来。
之所以要活得认真,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担负着两个世界的责任。她必须让这个世界的爹娘亲人放心,同时,也不能让现代世界的老妈忧心。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雨已停,风也停,天空竟跟着放了晴。
灶屋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朱氏忙忙碌碌,看到梅荣华走出来,才开腔说话:“大妮子,你爹说你又捉天阴了,不叫我喊你,想让你多睡会儿。现在咋样,太阳都晒到屁股了,总该睡好了。你大哥二哥他们早早就拿了馍跑出去了,你也抓紧时间吃点。吃饱了好干活!等你爹去坟院烧纸回来,借头牛,拉上犁,下地种庄稼去!”
梅荣华按照学过的地理知识推测,这灵泉村的气候应该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偏温带季风季候,如果放在中国大陆,应该处于秦岭淮河以北,中部偏北地区。
所以这个时候耕种,也在情理之中。
灵泉村的食物构成,以面试为主食,稻米为辅食。因为冬季温度过低,所以春天播种,故小麦为春小麦,即春播秋收的小麦品种;又因为水量不似南方充沛,基本上都是旱田,所以一般种的水稻为旱稻。相较而言,稻米的产量更高,但家家户户多种植小麦,不为别的,小麦的价格高。为了兼顾两者,更多的农户选择同时种植两种作物,小麦用来缴纳赋税,稻米用来果腹。
靠天吃饭的农家人,日常生活中,吃的最多的是杂粮,如玉米、红薯等,这些经济作物的价格最低,但产量最高,用来果腹是性价比最高的。
梅荣华问道:“娘,咱家粮食还有多少?”
朱氏说:“这不是该你操的心!你四舅不是送来的有几袋粮食么,还有十几两银子,饿不着你们就行!”
梅荣华再问:“哦,那子涵表哥啥时候来?”
“你这闺女,咋该那么会瞎操心哩?”
朱氏被问的有些不耐烦,瞪了梅荣华一眼,说道,“估摸着也就这几天。大妮子,既然说道你子涵表哥了,我话先给你撂到前头。你以前打人骂人欺负人,惹多少祸,咱都当它是个屁,放了也就算了。你表哥来到咱家,你要是敢欺负他,或是让他在外面被熊孩子欺负了,我可饶不了你!”
这算是威胁吗?
梅荣华乐了,心想着,作为一个资深正太控,怎么会忍心欺负糯米团子表哥呢,自己都不忍心,更不会忍心别人欺负他,还得留着他慢慢**呢,想想都觉得人生充满了乐趣。
朱氏怒道:“笑啥,别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不然我非把你耳朵拧掉不可!”
这个时候,正好梅世安提着竹篮子回来,里面还有没烧完的纸钱,听到朱氏的话,笑道:“咋了,大妮子又咋了?”
朱氏没回答,反问道:“赶紧去借牛啊,趁着墒好,赶紧把庄稼种到地里,也放心啊。”
雨后的天空,湛蓝如宝石,几朵白云绵羊一般在空中慵懒地卧着。
吃罢饭,按照朱氏的吩咐,梅荣华换上最破最烂的鞋子和衣裳。家里人穿的鞋子都是朱氏亲手做的,她一针一线纳的千层底儿,熬得浆子,用破旧衣裳做的鞋面子,最后做成完整的布鞋,穿起来非常舒适,比现代社会里的高跟鞋、皮鞋、板鞋、运动型都舒服的多,这一点梅荣华深有体会,连以前瘙痒难耐的脚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衣裳自然也都是朱氏做的,不过都是爹娘和哥哥穿不下的旧衣服,改造一下就成了弟弟妹妹的新衣裳。
收拾好灶屋,朱氏又和梅荣华分头找,这才把几个哥哥都喊回家来。
梅世安去村北头借来了一头老黄牛,从自家门楼上拿下犁,牛背放上小麦和水稻种子,领着一家人这就出发去田里。
来到胡同口的街上,朱氏问道:“他爹,大门锁了没?”
梅世安皱眉道:“你锁的门,问我我咋知道?”
“咦,老天爷,你看我这记性,转眼给忘嘞!”
朱氏手在大腿上“啪”的一拍,推了推梅荣华的头,“大妮子,快,跑回去看看,要是没锁,家里东西叫人偷了咋办!”
梅荣华只能乖乖跑回去检查一下,确认是锁着的,这才重新更上大部队。
“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儿男。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白天去种地啊,夜晚来纺棉,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
梅荣华嘴里嘟嘟囔囔,哼着前世听过的小曲儿,乐呵呵地跟在老牛屁股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