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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儿缩了缩脖子,陪笑说知道了,又问:“九小姐呢?姨娘呢?”
艳香向里间努了下嘴:“九小姐惊出一身冷汗,玉梭正替她更衣呢!姨娘更是热得快出痱子,衣服里外都湿透了!金香才出去,要再打水来替姨娘擦身!”
桂儿咯咯笑出声来,艳香瞪了她半天,突然也跟着一起笑了。
自此开始,祈男和锦芳有了半个月的假期。
品太医被太太召见过一回,说了些什么祈男并不细知,不过从太太的表现看来,品太医必是帮着臻妙院无疑了。
如果说,锦芳的表现还令太太不能完全相信,那么品太医的话就将事件坐实了,因此说是假期一点不为过,太太不来了,太太房里的人也不来了,都怕死得厉害,生怕臻妙院真有个什么不治之传染症结。
本来就跟祈男感情不深的诸位苏家姐妹们,那就更见不着影儿了。不过这样也好,祈男正求个清静。只因一向园子里浑水不少,清静却是难得的。
每日的菜蔬和泉水倒也正常送了,虽不比往日的好,也算可以入得口中,不大嫌弃的话,吃饱肚子总没有问题。
祈男每日在家里偷空便剪纸取乐,本来没想到的,一但勾起头来,还真有些煞不住手,直到将箱子底的纸也剪光了,还有不肯罢休之意。
因此便将主意打到了锦芳的头上。
这一日早起,用过饭之后,祈男便纠缠上了玉梭。
“好亲亲的玉姐姐,” 祈男嘴里摸了蜜似的,满脸的谄媚,趁着玉梭收拾碗筷时,凑近她身边窃窃私语:“我的纸都用完了,玉姐姐,给我想个招呗!”
一听玉姐姐三个字,再加上好亲亲,玉梭就知道,祈男必没有好事相求,待其话一出口,玉梭顿觉果不其然。
“咱们院里,只有小姐屋里才有纸,小姐用完了,我们又出不去,哪里寻得纸来?”玉梭一口将话说死,捧起放满了碗筷的漆盘就逃。
玉梭自觉动作已经算快,不料祈男比她更快,一把拉住不说,愈发凑得近了:“好姐姐,”话也愈发说得甜了:“你是最知道我的,这几日实在无聊,好容易寻个事出来解闷,又没了纸。”
说着便悲不自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双波溶溶,楚楚可怜地看着玉梭:“好玉姐姐,你就这样看着我愁死不成?”
玉梭心软了,确实小姐说得也是,这几日来拘得也够了,听说,别的小姐明儿就要跟着太太出去,到城西头,周守备家里做客,唯有九小姐,大门迈不得二门出不得,闷坐等放风。
好在有剪纸一项,不然真够熬的。
可是,确实这院里也再没纸了呀!
“九小姐,”玉梭放下漆盘,脸露无奈:“我知道小姐的意思。可姨娘是不识字的,以前外头得了纸,都只交小姐收着,姨娘屋里真没有!”
祈男的嘴角垂了下来:“当真一张也没有?”漏网之鱼呢?她心里隐约还有一丝希望。
玉梭同情地摇摇头:“就有个一张半张的遗漏,也早不知被姨娘丢去哪个旮旯了。小姐别指望了,真寻不着。”
祈男清亮亮的眼神,一刹那灰了下来,本来拉住玉梭衣袖的双手,也无力地垂落了下来。失望的表情,充斥了她整张可爱娇艳的面孔。
“那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祈男重重坐回桌边,口中喃喃自语。
玉梭陪她想了一会儿,也实在没有好主意,厨房里来人催着要东西,于是也只得出去。
祈男一人默默坐在屋里,沉思良久。
“九小姐!”金香急匆匆进得屋来:“姨娘有话说,请九小姐过去!”
又有话说?祈男恨不能做个鸵鸟。
自打被太太关了禁闭,锦芳一日便有五百回寻了祈男说话,话里话外无非就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太太偏心,祈蕙出事也不知道打听详细情况,苏家到底还有个丫头在宫里,太太若真有心,去问了大太太,寻着祈翎,也就是翎婕妤,多少总能知道些情况。
可二太太偏就不问,一付死活由着宛贵人去的样子,怎不叫锦芳伤心难过?
这是其一。
还有就是,胖师傅走了,饭菜简直不可下咽,又是关在院里闷出蛆来了,也没个人上门来说说话,打发时间。
对这些问题,祈男除了点头附和,没别的话好回。
苏家大房二房并不特别亲近,老太太管事时还好些,老太太进了佛堂,就很少走动了。除了每年清明下乡祭祖,年关时家里祭祖,平时几乎没有往来。
二太太自宛贵人的事之后,已是自觉丢人,再叫她去求大太太?祈男知道,想也不用想。更别提祈翎自进宫就只留在婕妤的位置上,早已成了大太太心头的一根锐刺,家里平日无人敢提的。
胖师傅就更是搞笑了。没有菜时,锦芳只求有口新鲜饭菜就行。现在太太每日送了菜水过来,锦芳倒又想起胖师傅来了。
闷出蛆就更不用提了。外头人不进来倒好,反正进来也没有好话说,前几日被人衬得灰头土脸的事都忘了?
不过这些话自然祈男只能憋在心里,知道说出来没好处,不如不提。锦芳就是个兹毛的猫儿,顺着毛还好,若逆了心要跟其争持,大家耳根不得清静。
于是老生常谈地陪着锦芳坐了一会,祈男觉得自己身上开始长毛了。
不料正愁烦时,锦芳突然话题一转:“你可知道,明儿太太要出门的事?”
祈男本自睁着眼睛睡大觉,猛地被锦芳的话惊醒:“姨娘也知道了?”
锦芳略觉得意地扬了扬头:“你以为,我在外头就一个眼线没有?”
祈男咧开嘴笑了,怎么您也有这觉悟?真没看出来。
“是送水的陆伯。”不料锦芳一开口,祈男咧开的嘴便顿在了半空,陆伯?那是个半聋哑的傻子,说话没人听得懂,更听不懂别人的话。
“他?他跟姨娘说了,太太明儿要出门?” 祈男不敢置信。
难道五姨娘竟有这个能耐?能让傻子变回正常人?
“怎么可能?”锦芳跟看个傻子似的看着祈男:“你不知道陆伯又聋又哑脑子有问题?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些?”
“那姨娘刚才。。。” 祈男急了,这到底是您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说你傻你还真傻,”锦芳愈发得意,长久训不着别人,训着祈男倒也可聊以自wei:“陆伯今儿送水来便一直笑,口中一直说什么,明儿可少走许多路了,明儿可少走许多路了。我叫润儿去比划给他,明儿怎么少走?我这里还是要水的。陆伯也不知看懂了没有,只顾笑说,太太那里,小姐那里,都不用了都不用了!这不是说明儿那起人要出门么?!”
祈男听得睁大了眼睛。人才呀五姨娘!真没看出来,您还有这推理能力!
“嗯,姨娘厉害!” 祈男抓紧时机拍马屁:“确实听说太太和姐妹们明儿要出门,去周周备家中做客。”
锦芳顿时撇了嘴:“你只当是做客这么简单?实告诉你吧,咱们这位好太太,心思活洛着呢!”
祈男一听这话头不好,立刻又垂了头下去,不吭声了。
锦芳也不管她,自顾自说着:“周守备家里尚有一位公子未曾婚配,太太带了小姐去,必没打好主意!”
祈男愈发将头垂得低低地,恨不能此时有条地缝钻一钻才好。这种话题向来是太太和姨娘最为热衷,小姐们最为关心的。
可祈男不一样,她不要婚配之事别人来做主,太太那眼光能看中什么好人家?锦芳虽是亲娘,她也一样信不过。
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在这个时代,子女婚姻,父母做主,无一例外。
好在自己还小,躲得一时是一时。
“其实周守备家有什么好?”锦芳斜着眼大放厥词:“周家不过城里有些名气,城外有些田地。京里又没有官做,撑死了吃喝不愁,没有过得硬的皇亲国戚,富贵得几时还是问题呢!”
祈男不响。
“其实要我说,城里提得上筷子的,除了咱们苏家,也就是田家,祁家,还有宋家了。”锦芳越说越来劲,也不管祈男听不听,口水多过河地继续了下去:“田家祁家不必说了,多少年的大族。宋家却是新贵,虽则城中根基尚浅,可人家京里有人呀!”
这个宋家祈男倒也听说过,本是寒门小户,上一辈却出了个探花,官一直做到二品,与二老爷齐辈的独子,如今也是四品大夫了,因此在杭州城里,倒也算得上有头有脸了。
“你不知道,除了宋家老爷本事不小外,宋太太也是个角色,她娘家本在山西,是当地出了名的银号,二人亲事还是前朝皇帝亲指的,风光大嫁进了杭州,风头一时无两呢!”锦芳说着,眼中放出光来:
“若将来你也能。。。”
“咳咳,姨娘,” 祈男赶紧拦住对方的话,她怕的就是这个:“说了半天口也渴了,要不要用些茶点?”
艳香会意地笑:“奴婢这就取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