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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夫——”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潘美玲起身腼腆一笑,完全不似那日凶悍的模样,且这两声均是用标准的上海话喊出来的,端的一个吴侬软语的调调,可见是用心学过了的。
苏君逸仔细看去:蓝色蝴蝶结垂紫流苏的发带绑起两根乌黑顺滑的长辫子,宝石蓝的收腰棉服下面是一条黑色的紧身裤,衬得她的小身板那叫一个凹凸有致。小小嘴唇点染朱红,额前刘海极好的贴合了她的瓜子脸。尽管开了年才不过虚岁15,闺阁女儿的清韵倒是出来了好几分。
与她一身简单随便的黑色行头,以及只长长披在肩上的长发一对比,潘美玲出彩得像那翱翔云端的白天鹅。
好吧,她苏君逸就是只丑小鸭好了,只是妹子的用心也太昭然若揭了一些吧?
“还没有结婚,喊的哪门子姐夫,先照这里的规矩喊哥哥吧。”本是试探的话语,苏君逸倒要看看这潘美玲会急切到什么程度。
果然,小姑娘立马换了称呼:“哥哥——”那柔情似水的小嗓音,简直可以叫男人闻之酥软不已。
周亦铭黑着脸收回视线,却是柔情的看着身边人,松开紧握的手后反而是长臂一展,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肩。
站在最后一个台阶上的他并不看潘美玲,只是沉声用普通话修正到:“我与你姐姐已经订婚,你喊姐夫就对了。哥哥什么的就算了,我没有那么年轻,我这岁数跟你都差了一倍了,凭白叫我心里瘆的慌。”
边说边扣着苏君逸下了楼,又抬起左手看了看腕表,关切的问苏君逸道:“婉宁,这都快十一点了,我们回去吧?”
进来后就被晾在一边的彭梧不乐意了,嘟囔道:“周哥,你可真是有了嫂嫂就不要兄弟了,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痴痴呆呆的样子,你这是叫兄弟我赶紧回避还是怎的?要不你俩干脆早点把证儿领了,把事儿办了,房门一关清清静静的亲热去,省得别人看了羡慕的慌。再说了,这里还有未成年的小女娃呢,你俩也不臊的慌。我不看了,省得我又想找媳妇了,如今这世道不攒够钱哪里弄得到媳妇……”边说边转身离去,五大三粗的汉子跟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受了冷落的潘美玲脸色变了又变,无奈只好起身上前,亲热的凑到苏君逸左侧虚扶着她出门,眼波含情,朝右上方扫了又扫。
得,让周亦铭自己去解决吧,她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有了个如此受欢迎的未婚夫。男女朋友的过度阶段都没有来得及体验,这本就叫她极为不适应了。如今周亦铭一下子招惹了几只花蝴蝶围着他嗡嗡的飞,她的心里不免一阵恶心。只得松开周亦铭的手,道一句要去厕所,任他二人自由发展去了。
不是她的,就算她再紧张也不会有用;是她的,千回百转也终究是她的。
别人恶形恶状可以,她不容许自己那么不堪。
与表妹争男人?与婶娘吃飞醋?可得了吧,这些无知妇人,就不会来点别的招吗?真是上不得台面。潘美玲必然是得到了苏晓红的授意,否则她哪里来的这一身行头?
即便她对流行元素不感冒,但也瞧得出来潘美玲那一身着装绝对是新鲜的,且是精心挑选过的。此时她但觉那一对紫色的流苏晃来又晃去,直晃得她眼晕。
待她钻进厕所,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风一扫,却看见了重生那一日用来扎轮胎的铁耙子,不由得又是一阵伤怀。
因而当大德子与二德子终于得了苏怀珀的同意,一路飞奔到主人家院子里,并在厕所中将她截了个正着的时候,她还在神游方外。
两只大狗均人立而起,一个劲的要跟她亲热。连人都会选择两边倒,她跟两只狗瞎计较什么?算了,冷了它们不少时日了,姑且都安抚安抚吧。
在两只狗“啊呜”一声哀怨的蹲在地上时,她终于伸出手去,在它们脑袋上各自揉了揉。两只狗尝到了甜头,高兴得奔到院子里转圈圈。
走出厕所,一眼瞧见潘美玲扯着周亦铭衣袖的亲昵背影。
正在琢磨自己到底该怎么面对,却见周亦铭极其利落的将潘美玲的手掰开,冷声道:“表妹你请自重,还请表妹转告小姑和姑父,养而不教父之过,表妹该好好学学人伦纲纪了。”
使尽百宝拉不住一个男人到自家做客,潘美玲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闻言当即甩开周亦铭的袖子,狠狠在他的皮鞋上踩上数脚,这才气冲冲的走了。临走还不忘转身指着他骂道:“你记好了,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走上前去,苏君逸看着周亦铭的背影,看着他不知到底是因好笑还是好气而颤抖的双肩,笑骂:“你这又是何必,怎么就牵扯到人伦纲纪了,人家小姑娘不过是要你去吃顿饭。你那嘴真是从来不留情面。”是啊,吃顿饭而已,这就贴上来作势要献身了。苏晓红到底怎么教育的女儿?
即便是到手的肥肉也不能用如此难堪的吃相,何况还是八字没一撇的。
“别说了,你把这种死缠烂打的女人留给我解决,那就按我的路数来。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比谁都难受。算了不提了,你那五婶婶叫我扇了个耳光了结了,以后怕是不敢再打我的歪主意了。对了,得找个机会带你五叔去检查一下,我怀疑——”转过身来,严眉肃目的看着走近的人,周亦铭说到最后终于变了脸色,直招呼苏君逸凑近些。
她却在院子中央站定:“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事不宜迟,这就用请五叔喝酒为借口带他去吧。顺便叫上其他几个叔伯以掩人耳目,只是这车能坐下吗?”
说话间,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正点头回答她问题的、成了香饽饽的男人。
嗯,确实出类拔萃。身板正,阔背宽肩,修长的双腿站得笔直。西裤笔挺,就连黑色的棉服也叫他穿出了职业装的味道。加上他那一认真起来就像猎鹰一般的冷峻双眼,更显几分桀骜不逊的神色。再看他的一双大手骨节分明,像是握有无穷力量,即便是五官不那么绝对出色,也还是给人一种力拔山兮的豪气。
只可惜,这只是在他严肃的时候而已,一旦他撒泼卖乖起来,可就一点也看不出他此时的英姿了。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啊,不会是双子座的吧?这么想着,她第一次关心起这个男人本身的信息来:“对了亦铭,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时候生日?”
“嗯?问这个干嘛?11月11号……啊,好像是个很不好的日子呢。怎么,想给我过生日?还早着呢,先过你的才好。离7月7日还有四个月不到而已。”周亦铭面露喜色,一改方才的肃杀神情,上前几步拽住苏君逸就要离开。
“啊?慢着,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苏君逸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冰凉,怔怔的看着这个几乎无所不知的周大律师。
“傻瓜,你忘了前几次叫你填的文件了?上面有你的身份证号吧?怎么回事,今天的你智商有点不足啊。不会是被我英勇赶跑情敌的举动弄花痴了吧?这样甚好,甚好啊,哈哈。”大手在苏君逸的头上使劲搓了搓,原本就没怎么好好打理的头发顿时起了静电,一根根弯弯扭扭的向四周翘开,逗的他自己在那里笑得像个神经。
这一切都被假意离去的潘美玲看在眼中。躲在院门外的她气嘟嘟的一跺脚要走,却听一个稚嫩的娃娃音从身后传来:“表姐你在这里偷听什么呢?要是敢对我二姐有坏心思,我第一个不饶你!”
来的是苏可可,苏家两脉最小的姑娘,放学后一听说二姐带了姐夫回来,她便不管不顾的冲过来了。
义正言辞的指着潘美玲教训了一通,尤嫌不够,遂又补充道:“表姐你怎么比我来的还早?你们初中不是很晚才放学吗?你不好好上课跑二姐家来鬼鬼祟祟的干嘛?”
潘美玲气极,上前几步举起巴掌作势要扇苏可可,岂料却被闻声赶来的苏君逸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又毫不客气的将她搡了出去。
苏君逸冷声道:“表妹,适可而止,你不要脸,我和可可还要脸,苏家的姑娘还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来教训。你给我滚!”说着口哨一吹,两只德牧当即蹿来。
但见自家小主人手一挥,急于立功的两只大狗儿当即凶形毕现,“汪汪”的一路将潘美玲赶到了村后面的苏怀璋家中。
苏晓红每次回娘家必然是去她小哥苏怀璋那里,几乎从不踏足前面的大哥苏怀璟家,因此潘美玲别无去处,只得往后面跑。
赶走了表妹,苏君逸这才得空蹲下来安抚小妹苏可可。终于有机会见到自己偶像的小女娃,一头扑进久别的二姐怀里,蹭得她一身的眼泪鼻涕。
腻歪够了,苏可可抬起头来,看着苏君逸吊着的胳膊,再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二姐,到底是谁欺负了你?告诉可可,可可替你去揍他!二姐你疼不疼,可可看了难受,呜呜~~~”
哎,这世上,还是有人单纯的关心着她的健康的。苏君逸一把拥住啼哭的小妹,一个劲的抚摸她的小脑袋:“可可乖啊,不哭了,二姐没事,二姐有姐夫帮忙呢,不要紧的。你看那是谁——”
说着站起身来,指着微笑着的周亦铭,苏君逸正式给苏可可介绍起来:“看,坏人欺负二姐的时候,就是姐夫救了二姐。”
苏可可还是哭,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问出的话叫周亦铭恨不得时光倒流。
她指着笑眯眯的陌生姐夫,用刚学的还不标准的普通话责怪道:“你不是好姐夫,不是!救出我二姐算什么本事,要让别人欺负不到二姐头上才是真厉害。我不喜欢你,以后二姐再受伤了我就不认你这个姐夫。”
听着这童言无忌的指责,周亦铭不但不生气,反倒是笑哈哈的一个劲的赔不是:“是是是,姐夫错了,姐夫再也不敢了,小妹不要生气。”
一个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有时候是很容易判断的。两个妹妹的表现放在一起一对比,真假立现。
所以无论如何,宁可拼着今天不能及时赴柏云的约,她也要弄清楚可可的父亲,也就是她五叔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好歹是当过兵的人,一向壮硕的他不至于才半个月就成了这个样子。
五叔,五叔,难道五婶要害你?想到这个可能,苏君逸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手一抖,从可可的头上滑落在地。
正在这时,两只狗呼哧呼哧的跑了回来,嘴里各自叼着一包奇怪的东西。
苏君逸上前几步,取下那物事置于鼻端轻嗅,只觉得似乎是平常的中药药包而已。这边的人讲究,喝中药的时候总要用细纱布裹了才下锅煎熬。因此如若不拆开看,根本瞧不出里面有什么药材,除非是懂行的。
皱着鼻子又嗅了嗅,她只觉得这药味虽苦涩,里面却似乎有着奇怪的肉香,难怪两只大狗儿会叼回来。
正困惑着,周亦铭上前接过这玩意儿直接拆开,见里面无非是常见的益气补虚的药物,如茯苓、地黄等等,就没再深究。遂将药渣包好,想找个地方丢弃此物。
一直旁观的苏可可却歪着脑袋问:“姐夫,你看出什么来了吗?这是我爸爸吃的药呢,我妈说是给我爸爸补身体的,可是我总觉得爸爸越来越不高兴了,是不是这药太苦了?那姐夫你会医术吗?能不能给我爸爸换成不苦的药?”
这……苏君逸尴尬的看了眼周亦铭,想必他应该不会吧?不至于什么都懂吧?要连这都懂,那他不成怪物了么?一想到自己身边待着个怪物,她怎么就心有戚戚了呢,怎么就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好可怕了呢?
正兀自胡思乱想着,却听周亦铭喟叹道:“姐夫只能大概认得几味常见的药,其他的基本上不懂。”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