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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妖一族存在已有千年,其实它们严格算来并不是妖,天妖只是对外人的说法。它们一族的来历其实和人类修士有关,它们的祖先,本来都是一位人类修士养的灵兽。
这位修士叫做陆榕,他所在的门派在玉山的落日峰上,就叫玉山派。玉山派主修御兽,因而门派之中豢养了许多灵兽,他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因而可以挑选资质最好的那一批。
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陆榕特别不招灵兽喜欢,不要说资质好的灵兽,就是普通的灵鼠看到他都一副不喜欢的样子。
御兽一道讲究缘分,陆榕虽是掌门关门弟子,但因为一个灵兽也没能征服,只能无奈地和师傅师兄师弟道别,自己去寻找野生的灵兽。
想不到这一别,竟然就是永别。
修真无岁月,待陆榕终于带着灵兽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十年后了。他兴奋地带着意外救下的灵鹤,准备向师门复命。走到门派的山门下,却发现牌匾早已布满灰尘,守门的弟子也不见踪影。
陆榕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师傅最爱洁净,绝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他朝他们居住的山顶奔去,却发现整个山像是被人削掉一块似的,他们的门派不见了。
他觉得很荒谬,站在寸草不生的荒地上,却忽然听到了吱吱声。
原来是当时不愿意认主的灵鼠,这只灵鼠被雷打到过,背上有一道伤口,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他捧起灵鼠,灵鼠灵力低微,只会吱吱叫,绿豆一样的小眼睛滚出两颗眼泪,但却不能说话。
为了弄清事情多来龙去脉,陆榕带上灵鼠,向周边的村民打听,他下山历练五十年,当年的村民大多都已经去世了,只找到一位眼盲的独居老人。
陆榕说明了来意,老人忽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颤颤巍巍地开口说:“我记得……那年我只有八岁,溜到山上玩,我娘说山上有仙人,学了仙法……就可以长生不老。
我不想长生不老,我只想看看仙人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大概仙人是不可以乱看的,我走到半路,就下了很大的雨。我到一个山洞躲雨,里面又湿又冷又黑。我想要是有点光亮就好了,结果我刚这么想完,就看到眼前一亮,有什么东西把山洞的顶给劈掉了,然后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第二天我娘来寻我,说看见我双眼都是血,半座山都没了……”
老人说完,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旁边的村民赶紧把他拉开,一边啐道:“在外边撞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把眼睛弄瞎了,又把他爹娘克死了,自己倒好好的活到现在,他邪门得很,先生还是离他远些!”
陆榕说:“此话怎讲?”
村民道:“我小时候听我奶奶说过。他是独子,眼睛瞎了之后他爹娘很伤心,他爹想给他治眼睛,就跟着猎户到山里打猎,结果掉下山崖,尸体都没找回来。他娘大受打击,很快也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死了。村长怜他眼盲,让他们每户轮流每天给他送些吃食,有次轮到我奶奶,她那天恰好扭伤了脚,去得晚了,竟然看到他在捉鸟吃!那手轻轻一勾,天上的鸟就像断线风筝似的往下掉……”
陆榕有些明白了,必定是那道不同寻常的雷,虽刺瞎了当年幼童的双目,却也打通了他的经脉,改变了他的体质,所以他才六觉敏感,身体强健,甚至偶尔可以使出一些积攒的灵力。
然而他也看出,老人并无灵根,寿元将近了。
弄清了来龙去脉,陆榕心里叹息,见老人在村里过得并不好,便使了些神通,把老人接到了山里,每日给他念些道经,希望他在最后的时间能过得快活些。老人在山上过了两年,走得很安详,陆榕把他葬在母亲的墓边。
门派的小灵兽是散养在山上的,它们很有灵性,加上山下有结界,不会随便跑出山里。认主的灵兽会待在主人身边,未成年的灵兽则散在山中各处,因此有些逃过一劫,常常组队来偷吃些灵谷。
陆榕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招灵兽喜欢,只有他救回来的灵鹤不嫌弃他。他一边调查一边修行,调查毫无进展,修为却越来越高,原本他的资质就极好,修成元婴之后,灵鹤也跟着沾光,化成了人形。
灵鹤的第一句话就是:“主人,你身上有让我害怕的东西,能不能把它拿下来!”
灵鹤见陆榕一脸莫名,上去扒开他的衣服,奈何它的人形只有人类五六岁大小,被陆榕一提领子就拎开了。
灵鹤奋力挣扎,嘴里喊:“主人,我不会害你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它们不喜欢你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个!”
陆榕愣住了,从衣领里拿出一块挂在脖子上的墨玉。上面光华流转,隐隐仿佛有波涛涌现其中。
灵鹤后退一步,它本能地不想靠近这个东西,一靠近就心慌想吐,每天待在主人身边像是酷刑加身,结契的时候险些再死一次,如果不是救命之恩,它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它大叫道:“就是这个!”
陆榕依灵鹤所说,把墨玉摘了下来。这块玉自他记事起就戴在身上,是他家传的宝贝,后来他上山求道,本因抛却俗世一切,但师父说不必拘泥于这些,这块玉就一直留了下来。
墨玉一离开他的身体就化成了一阵青烟,陆榕未来得及惊奇,这股青烟就被什么吸引着似的钻入地下。
原本寸草不生的土地猛然冒出了一层绿意,植被快速生长,无数株树接连破土而出,几个呼吸就长得有几人合抱般粗,枝叶散开,把阳光打得支离破碎。
陆榕走了几步,发现这些并不是幻术,及膝高的草绊住了他的脚步,他飞身上树,看到整片荒地都是一派生机勃勃,仿佛多年来从来没有变过。
如果不是他曾经在这里生活多年,也会以为,这里原本就是这个样子,没有落日峰,更没有玉山派。
灵鹤小团子欢喜地扑到他怀里,多年来它都装作性子冷清,很少和主人接触,其实不是的,它们灵鹤最喜欢和人亲近了,人类的气对它们的修行大有助益。可是它,真的是没办法呀!
灵鹤说得没错,原本只敢远远偷看他的灵兽都一改先前的态度,对他亲近起来。
陆榕修为高,经常帮灵兽们理顺体内吸收的杂乱灵气,因而这些灵兽的修为涨得很快,过了几十年纷纷化为人形。陆榕就给他们上课,教他们人类的修行吐纳之法,又收集灵兽与生俱来的修炼法门,改善其中的不足,研究出一门适合兽类修炼的功法——万兽决。
陆榕资质出众,修炼悟性都比寻常修真者快上几倍,他生性豁达,也没有什么烦忧之事,唯有师门无故失踪是他一块最大的心病。
陆榕在二百岁时飞升成仙,心魔劫险些将他劈成飞灰,幸好他的灵鹤忠心,拼尽全力帮他抗了一道雷,一人一鹤才能顺利飞升。据当年看到飞升的灵兽说,陆榕陷入心魔,只听到他对着灵鼠,一直在问到底为什么劈他师门。
灵鼠资质不好,陆榕这些年一直在尽心培养它,就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但直到陆榕飞升,灵鼠也没能修成人形,其他成形的妖兽当时都太小,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陆榕飞升了,这些灵兽没人约束,年长的便聚在一起商议。陆榕是个比较八卦的人,它们和他待久了,知道了很多人间的事,也知道灵兽对于修真者来说不只是可以契约的灵宠,也是大补的食材。
它们商议过后,决定大家四散开,拿着万兽诀各自修行,世人对妖有天生的恶感,为了保护自身安全,它们便对外称自己是天妖族,是受上天眷顾的妖,会的功法也是上天传下来的。
天妖一族之所以神秘,就是因为它们根本不在一处,而且大多避世修炼,是隐居的状态。
他最后喝了一口酒,尝了一筷子鱼,放下筷子笑道:“感谢鞠伯父解惑,您如此信任小子,定不负所托。”
对面的中年男人抖了抖胡子,唉,鞠庞和你契约都订好了,不信还能怎么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