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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嚷嚷,徐勋只觉得脑际一炸,但旋即便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了那人,随即头也不回地喝道:“传令下去,各道大门给我把好,要是让我知道谁敢私自出去,休怪我不客气!柳安,去锦衣卫北镇抚司,就说兴安伯拜上李千户,让他引荐几个擅长解毒的大夫,快去!许焜,把这个人看起来,等我回头再问!”
说完这些,他就转头冲着崔妈妈吩咐道:“带路,去看戴姨娘!”
崔妈妈已经是吓得魂都没了,此时闻言方才如梦初醒,慌忙抱着手上那几本重重的簿册踉踉跄跄跑在前头。可才一进二门,徐勋见里头一片慌乱,大声呵斥了几句,随即就命人去厨房知会金六嫂,准备凉水和盐送到戴姨娘那儿。
好在府中的路途崔妈妈记得精熟,抄了一条近道,两人很快就赶到了戴姨娘的小院。瞧见门口有一个丫头在探头探脑,一见着他们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就要反身溜走,崔妈妈眼疾手快,三两步赶上去,单手一捞就抄着了她的领子,另一只手却牢牢夹着手中的册子。她也顾不得那丫头死命挣扎,一脚踢在她膝弯,扭着胳膊硬是按着在徐勋身前跪下。
“死丫头,谁教你的规矩,见着主人不行礼只管躲的?”
那丫头被崔妈妈扭得生疼,想要叫唤时见徐勋居高临下地看着自个儿,竟又不敢叫,只在那儿扭动身子躲闪在一只手伸过来拧的崔妈妈。直到徐勋喝止了,她才带着哭腔说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是戴姨奶奶吩咐我在这看着,说是有人来就去报了她……”
崔妈妈见徐勋看了过来,这才没好气地放开了人,却仍是殷殷勤勤地跑在前头,到了门边上,她使劲咳嗽了一声,这才高声说道:“世子爷来了!”
这满院子都是先头兴安伯徐盛的侍妾通房,按理此时都该是服孝,然而听得这一声,一个个身着素服的人竟都从屋子里出来了,虽不好施脂粉打扮,但徐勋一眼扫去,却忍不住想起了一句俗话来。都说要想俏,一身孝,这些女人里头年纪大的都过了四十,可偏生也在那儿精心打扮,学什么弱柳扶风。
“世子爷……”
眼看着一个个人屈膝行礼,徐勋哪里耐烦这些,当即冷冷喝道:“戴姨娘服毒,你们不想着救人,一个个围在这儿做什么!如果是知道规矩的,那就都回了房去!”
见众女满面讪讪然,徐勋看也不看他们,当即让崔妈妈领路。一进居中戴姨娘的主屋,他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见戴姨娘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一个妈妈回头瞥了他一眼,立时扑在戴姨娘身上嚎啕大哭道:“我的姨奶奶,好端端的您怎么就吃了砒霜,您好冤枉啊,老伯爷七七才过没几天,他们就逼得你没活路了啊……”。
面对此情此景,再加上门外那个显然是望风的丫头,徐勋哪里还有不明白这其中的名堂,冷笑一声就回头冲着崔妈妈道:“快去外头催着,我要的东西怎么还没送来!”
崔妈妈亦是精明人,见状也已经明白了几分,慌忙打开门出去。不一会儿,她就匆匆进门来道:“少爷,东西都送来了,朱缨姑娘和金六嫂一块来的!”
“快让他们进来!”
见朱缨抱着一大瓮的食盐,金六嫂则是提着一桶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来,徐勋就指着床上的戴姨娘喝道:“一碗凉水加一勺盐,按这个比例搅拌匀了,把盐水给她灌下去,有多少灌多少!”
那妈妈没想到徐勋进来也不查问,突然就来了这一招,顿时有些措手不及。眼看金六嫂答应一声卷起袖子就从朱缨那接过瓷瓮,不要钱似的往那一桶水里头加了盐,又自个伸手进去搅拌了两下,随即就舀了一碗水上来,她立时慌忙伸手拦在前头道:“你们不能随便乱折腾姨奶奶,至少也要等到了大夫……”
“等到了大夫你家姨奶奶就没气了!”徐勋冷冷打断了这妈妈的话,随即喝道,“崔妈妈,把人拖开,耽误了救治了不得!”
崔妈妈本就已经察觉了苗头,这会儿立时二话不说地上前把那妈妈一把拖开。而朱缨见金六嫂上前扶起戴姨娘就要灌,机灵的她赶紧上前帮忙,嘴里却仿佛是解释似的说道:“这服用砒霜只要不是过量,一桶盐水灌下去吐出来,到时候再让大夫开两剂方子,决计能够缓过来,寿宁侯府当年也有想不开的下人服了砒霜,都是这样料理的。多亏了少爷急智想到,否则大夫就算请了来也回天乏术……”
朱缨口中虽说着,压着戴姨娘手脚的劲道却丝毫不减,而金六嫂原本就是个五大三粗的,有少爷撑腰更没什么不敢做,一碗凉水给戴姨娘灌下去大半,那原本还仿佛僵硬不动的人立时开始挣扎,而她却不管不顾继续灌,一碗过后,发现戴姨娘已经冻得牙齿都打颤了,她却二话不说又是一大碗水舀起来接着灌。戴姨娘倒是想挣扎叫唤的,偏生旁边的朱缨借着催吐的名义又是拍背又是抠喉咙,她是灌了吐,吐了再灌,到后来几乎黄疸水都吐了出来,脸色比之前号称服毒的时候更加难看,几碗冷盐水下来,就差点没被折腾得背过气去。
徐勋懒得去看戴姨娘那丑态,金六嫂开始灌盐水,他就已经出了屋子去。在外头站着的他听见里头咳嗽喷嚏不断,中间还夹杂着朱缨半真半假的劝说,金六嫂那絮絮叨叨的埋怨,而那边东西厢房则是显然有人悄悄窥视,他不禁哂然一笑。又站了不多时,他就看见院子门口徐良健步如飞冲了进来,后头两个丫头跟得气喘吁吁,他连忙迎了上去。
“勋儿,没事吧?”
“没事,幸好发现得早,也幸好我记得,要是误服了砒霜,那么大量灌下盐水催吐,再用烧焦的馒头研磨成末让人服下,至少能捱到大夫来。”有意提高了声音的徐勋说到这里,就冲着跟徐良过来的一个丫头说道,“去厨下吩咐一声林嫂子,看看有没有蒸好的馒头,烧焦了研成末送过来,这儿等着急用!我在古书上看过方子,大夫没来之前灌下盐水催吐毒物,然后用土方子暂时可保姓命。”
听徐勋说得头头是道,徐良自然欣慰得点了点头,而东西厢房在那悄悄窥看的几个侍妾却是面面相觑。戴姨娘不过是借着服毒要挟,想给自己争取些筹码,结果这位过来不慌不忙,竟真的把人当成服了砒霜在那儿折腾。这大冷天的一通冰凉刺骨的冷盐水灌下去,紧跟着还要用什么烧焦的馒头研成末服用,这简直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折腾就把戴姨娘折腾了半条命去。
刚刚事急从权闯进了戴姨娘的屋子,这会儿徐勋自然不会再贸贸然进去,就这么和徐良一块等在了外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里头终于有人打帘出来,却是朱缨。见两位主人都等在那儿,她赶紧下来屈膝行礼,又笑道:“总算是还好,姨奶奶吐出来的东西已经和水一般颜色,只要大夫及时赶过来,那就没有大碍了。”
没有大碍?
徐良看了徐勋一眼,见其面上了然,知道儿子一眼就识破了这场闹剧,不觉又好气又好笑。看了一眼那屋子,他也懒得多留,随手拍了拍徐勋的肩膀就说道:“也罢,既然是虚惊一场,我让人到前头交待一句,免得上上下下议论个没完。”
等到管家柳安带着三四个大夫回来,戴姨娘服毒的内情已经在兴安伯府上下都传遍了。想当年戴姨娘也管家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众人虽鄙薄她的出身微贱,可终究也怕她的刻薄狠毒,眼下见她才出了第一招就被徐勋反手炮制了一回,拍手称快的虽不少,而心生惊惧的则更多。及至几个大夫的诊治结果传了出来,道是戴姨娘心怀前任兴安伯徐盛要为其殉死,所幸服毒不多还可救治,但三五曰之内却不能进食,只能每曰喝冷盐水清洗肠胃,外加一曰三剂药,往曰戴姨娘手底下的人更是噤若寒蝉。
饿上三五天固然死不了,可这每天还要这么喝冰冷的盐水外加喝药,戴姨娘这一次真的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就连有心想要挑那几个大夫错处的人,一想到那是北镇抚司举荐来的,两腿就忍不住打颤,谁还敢去多这种事?
初来乍到的徐勋用这一招杀鸡儆猴,顿时让兴安伯府上下安静了下来。虽不能说人人都心服口服,可至少表面上众人都消停了。等到他送走那几个大夫回到了正房,还没来得及和徐良说上两句话,外头就又传来了崔妈妈的声音。
“老爷,少爷!”
徐勋扭头吩咐了一声进来,就只见崔妈妈低眉顺眼进了门,屈膝道了个万福就垂头说道:“老爷,少爷,外头寿宁侯建昌侯派了管家送礼贺乔迁,定国公长孙则是和魏国公芳园王公子一块亲自来道喜……啊,小的该死,忘了还有司礼监那边一位小公公来道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