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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虽没有料到沈君昊居然拒绝了秋月,但她知道他的脾气,她很肯定秋月是黄花闺女,否则根本不会选中她。之后她故意把她许配给丑陋又身有残疾的家丁,并告诉他们这是沈君昊的意思,只是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沈君昊很不厚道。当时她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结果却爆出了秋月因不是处女而不容于夫家的事。
对薛氏而言,秋月不过是一个丫鬟,而沈君昊糟蹋了秋月又不认账的传闻正中她下怀。那时她没有细究,但此刻想想,以沈君昊的骄傲,根本不可能去碰秋月。整件事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细节。联想妁桃居然神不知鬼不觉从玉衡院消失,薛氏的表情更加凝重。她能感觉到,一定另有其他人针对沈君昊。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沈君儒,可转念想想又觉得他没有机会,也没有这个能力。
虽然敌人的敌人勉强可以称之为朋友,但无论是秋月还是妁桃的事,都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一向对自己很有信心。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的,对方肯定不简单,而她相信,那人一定就在沈家。
“妁桃怎么离开玉衡院的,还是没找到可疑的人吗?”她问青纹和桂嬷嬷。
两人同时摇头,桂嬷嬷答道:“回夫人,我们已经问过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没有任何可疑。现在唯一剩下的只有老爷的随从没问过。”
“这事无论怎么样都要弄清楚。”薛氏低语,想了想,续而吩咐道:“老爷的随从你们先打探一下他们是否知道妁桃,然后把所有的丫鬟婆子中有可能接触过妁桃的全部集中起来,我亲自询问。”
对这个决定,桂嬷嬷和青纹皆惊讶,但她们不敢质疑薛氏,只能点头称是。在两人退下之前,桂嬷嬷又问:“夫人。那大奶奶那边……”
薛氏想也没想直接答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出是谁放走了妁桃,至于她那边,针线房已经足够把她绊住了。”
薛氏说话的当口云居雁已经回到了凝香院。她手上拿着之前交给薛氏过目的小册子。就如薛氏所想,她的的确确故意留下了几个人。她检视着册子上的名字,在看到“秋兰”二字时轻轻笑了笑。秋兰是扫地的粗使丫鬟,名字理应在最后的。她刚刚注意到,桂嬷嬷的目光在最后一页停留的时间最长。而她的神情告诉她,她在寻找某个人。最后一页上值得桂嬷嬷注意的唯有秋兰了。与此同时。她一直没忘记,某一天的夜里,有人往她的房间吹了药烟。若不是余妈妈有经验,又警醒,恐怕她压根发现不了。
“你把秋兰叫来。”她吩咐玉瑶。
不多会儿,一个瘦弱的小丫鬟怯怯地走了进来,一脸战战兢兢,眼中带着惶恐。若是不知道秋月的事,任谁都会同情这样一个又聋又哑的孩子,但云居雁此刻看她。心中只有“警惕”二字。其实在秋月的事情上,不管薛氏从中做了什么手脚。而一直躲在幕后的人又扮演了什么角色,秋月主动勾引沈君昊,这本身已经不值得同情了。
秋兰小心翼翼地跪在云居雁面前,身子微微颤抖。云居雁放下茶杯,正欲开口,就见秋兰的手臂下意识动了动,似被茶盖与茶碗的碰撞声吓了一跳。
她听得到?云居雁诧异万分。所有人都众口一词。坚称秋兰又聋又哑。就算她心机再深,也不过十三四岁,如何有能力瞒过所有人?她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掩下诧异问道:“听说你姐姐叫秋月,以前也是在府里当差的?”
秋兰没有动,依然只是低头跪着。玉瑶上前,命她看着自己,把云居雁的话缓慢重复了一遍。秋兰点点头,做了一个“死”的动作,拉着玉瑶的衣袖“依依呀呀”,仿佛在哀求着什么。
玉瑶根本不知道她在表达什么,只能问:“你会写字吗?”
秋兰摇头,又慌慌张张地转身,对着云居雁猛磕头,眼泪布满了脸颊。她磕头的动作极重,很快额头就肿了一个包。云居雁命玉瑶拉住她,再次打量秋兰。
在云居雁眼中,薛氏的目的很容易理解,她无非是想让秋兰监视她,暗中谋害她。一个身有残疾的扫地丫鬟很不起眼,有时候更容易办事。若她想赶走秋兰,她可以告诉她,是沈沧要留下她的,同时又可以劝她顾着沈君昊的名声,甚至可以暗示是他强奸了秋月,毁了秋兰一家。可是幕后之人想让秋兰做什么?和薛氏一样的目的吗?
云居雁清楚地知道,在妁桃出现之前,虽然抚琴等人有很多机会,但从没有人意图伤她性命。妁桃欲置她于死地,是像云梦双一样陷入了疯狂,还是幕后之人的目标变了,亦或是妁桃与那人无关?她越想越糊涂,所有的事就像一团毛线,纠缠在一起,她根本不知道其中有几个线头。不过不管怎么样,能够控制着秋兰,相比以前已经是极大的优势了。她一定要好好利用这次难能可贵的机会。
这般想着,云居雁对玉瑶说:“我虽然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她哭得这么可怜,应该是受了冤枉和委屈。你先带她下去,给她洗个脸,喝点水,再拿些东西给她吃,之后再让鞠萍把芷兰她们叫过来。”她这话是说给秋兰听的。
很快,芷兰、芷沫等人入了屋子。她们皆知云居雁见过薛氏了,一回家就叫了秋兰入屋。事关各自的将来,每个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口。
“我刚刚已经问过秋兰了。现在再问你们一次,你们可曾看错?”云居雁沉声问着。芷沫是杨氏的人,而芷兰是赵氏安排的。杨氏与薛氏走得比较近,芷沫与秋韵不同,也算沉得住气,所以她决定暂时留下她,或许将来还有用处。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轻易作答,毕竟没有人亲眼看到秋兰和妁桃在一起,而妁桃为何能出现在云居雁的卧室,她们私下也讨论过,所有人都不得其解,仿佛她根本就是从天而降一般。
“大奶奶问你们话呢,看到就是看到,没看到就是没看到。”鞠萍催促。
芷兰的眼睛紧盯着云居雁的裙摆。事情是她挑的头,她已经没有走回头路的机会了。“回大奶奶,奴婢们都亲眼看到了。”
“你们肯定那人就是妁桃?”云居雁再问,目光紧盯着芷沫。她注意到,整件事芷沫虽有参与,但都是躲在最后,并不积极。相比赵氏,杨氏也更加谨慎,对府内的事涉入也更深。“既然你们不想一起说,那我便一个一个问。”她指了指芷沫,“就从你开始吧。”
众人见云居雁留下的是对这次事情最不积极的芷沫,而非她们的领导者芷兰,不禁暗自焦急。芷兰更是忧心忡忡。
待房中再无其他人,云居雁轻声道:“你是聪明人,不用我把话说得太明白吧?”
“大奶奶恕罪。”芷沫急忙跪下了,“奴婢只是想留在凝香院。一旦离了这里,奴婢只能回家等着嫁人,将来或许再也找不到差事了。”她说的是实话。当初选择来到凝香院,也算是孤注一掷。
闻言,云居雁不悦地说:“秋兰是个又聋又哑的小丫头,平日里也没有得罪你们,家境更是凄凉,你们居然为了自己的差事诬陷她。若是我真的治了她的罪,保住了你们的差事,你们的良心过得去吗?”她希望杨氏和薛氏相信她对秋兰起了恻隐之心。
芷沫连连告罪,心中一片苦楚。她劝过芷兰的,她不愿意听,而她不想被其他人杯葛,只能参与其中。
云居雁复又责备了她几句,这才严肃地说:“你们的去留,我要细细斟酌,不过当日发生的事,我是怎么都要弄清楚的。当然,我也不会为难你,你只需把你知道的说给我听,不许多一分,也不许少一分。若是让我知道你说错了什么,我可不管你以前是哪里的,家里的人是否有体面。”
芷沫闻言,急忙把自己当日所见,一五一十陈述了一遍。
芷沫离开后,云居雁没再亲自审问其他丫鬟,只是让玉瑶和鞠萍告诉她们,芷沫已经把事实全部说了。如今再给她们一次机会,如果她们再有半句谎言,直接拉出去打板子。
众人全都没有想到,一向和善,从不处罚打骂丫鬟的云居雁一下子变得这么强硬。她们本就心虚,又听玉瑶说得十分严重,只能和芷沫一样,把妁桃出现当日她们各自的经历一一说了。为免让云居雁觉得她们故意有所隐瞒,每个人都绞尽脑汁,生怕忘了什么细节。玉瑶和鞠萍一个问,一个写,忙了一下午才把所有人的证词记录下来。
秋兰被玉瑶带去洗脸喝水之后,让灯草带去了后罩房。秋兰隐约觉得云居雁打量她的目光中满是怀疑,可云居雁说的话又让她相信自己过了这一关。看灯草一会儿给她倒水,一会儿给她拿点心,她只能怯怯地躲在角落中,不敢抬头。
灯草塞了一块点心到她手中,信誓旦旦地说:“你不用担心,大奶奶是世上最好的主子,你看,就连要害大奶奶的冬青和薛妈妈都没事,你就更不用害怕了。”说完,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声嘀咕:“我忘了你听不到。”.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