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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门的伙计只有一人,拢着手靠在门框上与黑柱说话。方墨捡起地上小石子,瞄准牛的眼皮子砸去,那牛的眼皮子受了痛,顿时跳了起来,将两个卸货的伙计吓了一跳,黑柱赶紧过去帮忙。方墨趁看门那伙计翘首观看时,一个闪身,悄无声息的出了后门。
赶回去的时候,苏瑾娘仍然眯着眼睛,呼吸粗重,一张脸纸一样的苍白。方墨将那酱牛肉递给聂云旭,“云旭,接着。”聂云旭接过,连忙狼吞虎咽嚼起来。方墨扶起苏瑾娘,低声唤道:“娘,娘。”
苏瑾娘一睁开眼睛,就闻到一股香气,方墨扶着她喝了几口,几口热粥下肚,苏瑾娘方才觉得精神一些,问道:“墨儿,你这是哪里来的汤粥?”方墨说:“隔壁酒楼的掌柜赏的。娘,你快喝,凉了就不好了。”
苏瑾娘又灌了几口,将那壶推给聂云旭,聂云旭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添了添嘴巴,说:“姐,这粥真好喝。你也喝啊。”方墨笑着说:“我喝过了。”接过来,又喂苏瑾娘喝了几口,将底下的薏米合着鸡肉全拔给苏瑾娘吃了。三人分了食,苏瑾娘催嘱女儿赶紧还了碗壶,方墨笑mimi去了,不一会就返回来。
肚里有了热食,苏瑾娘也不觉得冷了,倒是腿上的疼清楚了起来。没过多时,李进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荣进宇与两个壮汉。李进骂骂咧咧说:“当铺的那伙计真他娘的不识货,明明是足金的簪子,他非说是包金的,竟是只许一两银子,还说我那簪子来路不正当,可是气死我了。”
恐怕不是伙计不识货,是欺生,又见李进一身穷汉装扮,才小觑的。方墨也不沮丧,接过银子,笑着说:“一两就一两吧,李叔也莫要生气了。”
李进叹了一口气说:“真真是一文钱急死英雄汉,从前到了肃北城里,也没见这般肮脏人的。”荣进宇也笑着说:“李大哥,你也别叹气,到底今时不同往日,这眼下咱们是落难的人,比不得从前做大爷了,忍忍吧,还是赶紧将嫂子挪过去,找个郎中仔细瞧瞧。”
“荣兄弟说的是。”李进连忙对方墨说,“墨儿,这位是周大叔,旁边这位是周二叔,这两位从前在舟州是做镖局趟子手的,刚才在肃北城外也是出了大力的。”方墨连忙行礼,这两人模样有几分相似,都是方正脸肤色黝黑,满脸的大胡子,那周大叔稍瘦些,眼神深邃,二叔却是体型魁梧,壮得如一面墙似的,肃北城混战时,这两人俱都是首先跳将出来的。
方才李进与方墨说话时,周大周二两个俱都在仔细打量方墨,见这丫头实在年幼怯弱,心中暗暗称奇,方墨拉着聂云旭行完礼,周大连忙还了一礼,“不敢,不敢。”周二则是嘿嘿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
李进对苏瑾娘等人分说了由来。原来荣进宇一家进城时与李进等人走散了,正慌不择路,周大周二识得荣进宇,知道他是李进一伙的,于是上前接了话,又相约着一同寻了过来。
周大笑着说:“咱在这城里有一家亲戚,虽是小门小院的,也装的下你们几位。你们若是不嫌弃,就一同去吧。”
荣进宇巴巴看着李进,他心眼活络,晓得眼下这世道险恶,若不是依着强者,想要活命,那是千难万难的,这李进一行人那是轻易离不得的。这周氏二兄弟是混江湖的,最是重义气,敬英雄,人家那是看重李进,方才邀了他到朋友家借住,而他荣进宇就是那搭顺风车的。于是荣进宇跟着劝说:“是啊,就一同去吧。李大哥,方嫂子也好找个地好好养伤。”
李进与苏瑾娘俱都转脸看看方墨,方墨微微点了点头,李进连忙笑着说:“那就叨唠了。”
周二连忙寻了一块木板过来,几人合力抬了苏瑾娘出巷子。
街上正热闹着,两边都涌出无数人来,众声议论纷纷,方墨等人路过,听了个大概,却原来是打了个不小的胜仗,城中民众热闹欢迎回城的军士。
一队队黑甲士兵骑着马从人群中间奔过,人群中突然爆出一阵喧闹,有无数妇女拥簇着向大街涌过去。方墨回头看,街中央过来一匹白马,马上的少年正是方墨在肃北城外见过的那人,银色头盔下是一张俊美如神诋的脸,白马银枪,华衣锦袍,端的是风华无双。
李进低声对方墨说:“这位少将军就是肃北王府的世子爷了。”方墨转过头看,白马正行到福运来酒楼门口,有一青色身影从人群中出来,冲到那白马前,大声叫唤:“哥,哥。”鸭公嗓子尤为响亮。方墨等人正行至拐弯处,远远地只瞧见一个黑脑瓜子,身形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头发倒是油亮清爽。
方墨等人跟着左拐右拐,行到一个小巷子里面,两边房子的屋檐渐渐矮了下去,街道也慢慢拥挤起来,来往人群也多是着粗布衣裤,知道这里必然是肃北城的平民区了。周大带着人停到灰黑院墙的一扇小门前面,上前叩了叩。
不大会,门开了,门口站了一十七八岁的黑脸少年,那少年肤色虽黑,但是五官却是俊秀清爽,一身短装装扮。看了门口的人,那少年一愣,说道:“周叔叔,你们怎么来了?我爹去西城找你们了。”
周大一边说,一边进门:“你母亲不在吗不跳字。
正说着,影壁那边探出一个妇人头来,那妇人约莫三十来岁,肤白貌美,身形高挑,看见周大,连忙迎上来,说道:“原来是周大哥,快进来,快进来。瑾瑜他爹去西城找你们了,可有遇到?”周大摇了摇头,让李进等人抬了苏瑾娘进来。
那妇人看了苏瑾娘几眼,连忙说:“,快,快,到抬到后院来。”一边又对那黑脸少年说道:“瑾瑜,快去将巷子口的李郎中请过来。”
绕过影壁,是一座两进的院子,院子的两边分立着刀枪棍棒,显然是个练武场,前院一字排开是五间平房,房前种了几株梧桐树,因是寒冬,那些树便只剩了零落的几支树丫,淋淋沥沥滴着雪水,庭院之中寒雪尽扫成一堆,依着墙角而放,庭院倒也显得宽敞。穿了前院过去,后院里扯着几根绳子,一式的平房也是五间。那妇人领着众人进到东边的第二间,搀着苏瑾娘躺倒榻上,看了一眼苏瑾娘的腿,惊讶道:“这就是在城门口伤的?”
李进点了点头,说:“叨唠嫂子了。”
那妇人连忙说:“快别这么客气,既是周大哥带来的,那也是咱们的贵客,只要不嫌弃我这小门小户,尽管在这住下吧。”
正说着,那黑脸少年领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进来,男子面容清瘦,下颌留着几根胡须,随身带着诊箱。周大连忙招呼李进等男子离开,妇人吩咐黑脸少年去往西城找人,自己守在一边帮忙。
李郎中坐下来,剪开了苏瑾娘腿上的布匹,边忙边与苏瑾娘说话:“夫人这伤是在城门口落下的吧?”苏瑾娘疼的直冒汗,连忙点了点头。李郎中又说:“夫人这伤可是方才出去的那几位收拾的?倒也妥当。”苏瑾娘看了一眼方墨,女儿正紧紧盯着她的腿。
李郎中趁着苏瑾娘分了神,泼了烧酒,向箭两边稍开口子,一把拔出那半支箭,苏瑾娘尖叫一声,几欲昏过去。李郎中不紧不慢说道:“不打紧,夫人这伤先前就收拾的妥当,也没出多少血,这箭也不深,没伤到骨头。我现下拔了这箭,这两种药粉子,相错着每日用上三四回,这几日暂时不要动了,也别碰了水,好好将养上十来天,就可以下塌行走了。”
李郎中洗了手,开了方子,那妇人吩咐黑脸少年送了李郎中出去,回来时见方墨坐在苏瑾娘身边细细擦她额头上的汗水,笑着说:“丫头,别担心,李郎中即说十来天便可以下塌,那绝对是的。他这医术是咱们肃北城里都有名的。你好好陪着你母亲,我去前头看看。”
方墨连忙起身客气一番,目送了妇人出门。
苏瑾娘抓了方墨的手问道:“云旭可是跟你李叔在一道?”
方墨点了点头,说:“娘,你不用担心他们。你若是累了,就歇一会,我就在这儿守着你。”苏瑾娘也确是累了,点了点头,便合上眼。
方墨坐在凳子往窗外看过去,屋檐树枝上堆了雪,苍白的一片,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却扫的干净,青石地板泛着清冷的寒气,西边的院角还种了几陇菜,雪白之中透出几点青绿来。外院之中人声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之中参杂着几声女人清脆的回话,漠北森冷的寒气似乎也被隔绝于这四方天地之外了。
方墨静静望着,方才逃难的经历竟有一丝恍在梦中的感觉了,她自嘲一笑,平静的日子到底还是与她隔了十万八千里,也罢,且在这里耗上十来天再说。她拢了拢母亲身上的被子,扒在床沿上睡着了。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