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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又是一拱手:“王爷怕是有所不知,镇东的山坡上曾经有寒光反射,怕是埋伏了不少的伏兵。”
李正煜的嘴角猛然一垮:“为何方才不告诉孤?”
暗影微微一愣:“这也只是属下的揣测,隔得太远,尚无法证实。不过属下倒是派了人去打探,须臾就该回来了。”
李正煜听罢便起身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孤的布阵也该改改了。”
渭南校尉听了李正煜的话,一张脸上满是惊诧的神色:“殿下,若是将所有人兵分二路不妨,赈灾的物资又该如何处置?”
李正煜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物资之事孤自有安排,照孤说的去做吧,。”
那校尉嗫喏着,本欲再说些什么。但看到李正煜一张冷然与威严并俱的脸,便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行了一个军礼道:“属下这便去安排。”
一个面熟的暗卫翻马下来,在李正煜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他的眉梢眼角都舒缓下来,本来带着几分凌厉的脸如今却带着几分如沐春风的味道:“你确定?”
那暗卫一低头,信誓旦旦地说道:“属下确定。”
雪更大了些,风将树木吹得东倒西歪,连路边的杂物也被吹到了天上。远处滚过一阵由远及近的声响,粗粗听来像是惊雷,可是冬天里又哪里来的惊雷?李正煜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从开始到现在,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骑在马上的领头人朝着驿站步步逼近,他的眼中闪着一簇簇的火焰,仿佛要将这冰天雪地的世界一把燃尽。驿站之前堆积如山的赈灾物资就像一座取之不尽的资源宝库,他有些飘飘然地想着,若能得到这些,他的队伍将所向披靡。
可是越到了近前,他心中的狐疑与不安却渐渐加重。李正煜千里迢迢载着赈灾钱粮而来,自然是要严密防守、须臾不离的。然而此地如今却像是一座空城,任由着自己出入往来,实是不可思议,如今这种寂静里还带着几分诡异的味道,仿佛危机四伏一触即发。
风雪实在太大,他根本无法看清眼前的事物,但许多年来养成的职业敏感却让他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他一摆手,示意队伍停下。旋即用尽力喊道:“向后传话,先停止前进,到路边隐蔽起来……”他话音未落,一支白羽箭便凌空射来,不偏不倚地插在他的眉心。他甚至来不及叫出声来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惊呼,配合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呼杀之声,整个队伍登时慌乱起来。受了惊的马匹被强制性地牵住,焦躁地在原地打着转。更胆小些的,都忙不迭地掉头往出口逃去。领头男子左手边的那名男子还想着要力挽狂澜,一扬手将一支鸣镝送上了天。又用了最大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喊道:“莫要惊慌,展开队形准备回防。”
然而,他的话音在呼啸的狂风里终于随风而逝,早已守候多时的暗卫,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准备将眼前的队伍一网打尽。白羽箭融在了漫天的风雪里,早已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又是箭簇。只有利刃破进皮肉发出的“嗤”地一声,才真真切切地让人感受到战争的可怕。血腥味钻进鼻尖、洁白的雪地上绽放朵朵红莲,强烈的感官冲击引来身体的痉挛,而这便是死亡的力量。
那男子发了狂似的举剑挥舞,倒也让白羽箭一时近不了身。残存的理智在死亡的恐惧中渐渐奔溃,这时候若是能和敌人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也成了奢望。
远方马蹄隆隆,那男子的脸上突然显出狂喜的表情,他高声喊叫着:“看吧,援军来了,同我一道好好杀出去。占了这些赈灾物资,便能让王爷含笑九泉。”他太过于得意忘形,一不小心左臂便中了箭,瞬间翻出滚滚的鲜血。身边的人见了忙接了阵型,将他团团围住护了起来。
听了鸣镝示警而来的援兵却不是好相与的,不但气势高昂、队列严明,排兵布阵也足见精妙。李正煜思虑许久,本是百思不得其解。等见到了绣有烛九阴的旗帜才幡然悔悟,这支队伍竟是当日突出重围的黔军的残部。由此推算李义山销声匿迹的这些日子的动向便已明了,他带着一支三千人的残部突围之后,便借道川滇直下,到了酒泉境内。酒泉本就是五方杂处之处,管理也比不上经济发达的城镇与军事重镇。李义山在这种情况下便索性落草为寇,也算在酒泉扎稳了脚跟。想来,以他的实力心性,若不是遭逢十年一遇的雪灾饥荒,也不至于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截赈灾物资。他想着,薄唇便微微一勾,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援军以势如破竹的阵势杀到了驿站之前。原本守在暗处的暗卫与分道拦截的士兵留下了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落在草丛之中。那些人杀红了眼,便一股脑地冲到存着物资的院中,用手中的刀剑去撬那密封着的木箱。厚厚的木板和沉重的长枪同时飞上了天,所有人的脸上皆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他们更加疯狂地去挑开那些木箱,可是得到的结果却一次次让他们失望了。那些木箱里除了枯草和碎石,便是空空如也。他们,中计了!
“咻”地一声,天上飞起一缕彩色的烟火。继而,铺天盖地的箭簇便如雨水一般倾泻下来。围聚在物资旁的人一个个相继倒下,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李正煜的声音响起,他用了十成的功力,便将声音传出了百米的距离:“孤乃大将军王李正煜,现奉皇帝之命前往酒泉赈灾。
诸位此番来截取赈灾物资,乃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视同欺君罔上,三族之内还需连坐。孤特意设了空城计,没想到你们果然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他顿一顿,声音更是加重了三分:“如今你明我暗,只要孤一声令下你们便要葬生此处。而远在黔地的父母妻小也躲不开连坐的命运。”
右臂重剑的男子忽然大声喝道:“明人不做暗事,你若真是楚王,便将真身露了看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一千人马,如今至少折了二百,而我此番带了三千人而来,谁赢谁输还未必呢。”
李正煜“嘿嘿”冷笑:“世子若不信尽管瞧瞧,是不是已经被孤的人马所包围了?若是你能悬崖勒马、缴械投降,孤便能求了父皇给你和所有人留一条活路。”
那男子呆了半晌:“你你你……你怎知我是谁?你以为我是傻子么,先是起兵谋反,继而又截了赈灾钱粮,皇上怎还会网开一面饶我不死?这些废话你去说给那三岁的孩子听吧。”他举起完好的左臂:“你若真是大家所说,是无可战胜的战神,就不要偷偷摸摸地躲在暗处,站出来与我痛痛快快地大战一场!”
李正煜却仍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的声音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世子执意不愿苟活,今日便能成全你。但你看看这些士兵,他们铁了心地追随你,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瞧着他们去死么!”
他的话果然起了作用,本来屏息凝神的队伍忽然起了一阵微微的骚动。那些士兵本来存了一颗必死之心,如今听了李正煜的话却觉得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求生的意志和忠诚的信念在心里反复交战,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奇异的色彩来。
那世子更是忿忿:“休要再胡言乱语、扰乱军心。看起来你也是黔驴技穷,上了战场连面都不敢露,只会躲在暗处唧唧歪歪。哼哼,莫说是什么大将军王,黔国随随便便找一个将军都能叫你铩羽而归。”
“所谓兵不厌诈,战场本来就不是讲规矩和礼节的地方。孤的耐心也是有限,酒泉的灾民等着这些物资救命,父皇和满朝文武也翘首企盼着事件的进展,孤并没有多少时间同你们纠缠。”他微微一顿,声音更显得凌厉:“孤现在起从一数到十,若是世子愿意缴械,则所有人都有了一条生路。若是世子一意孤行,此地便是这三千人的葬生之处。”
那世子更是怒不可遏:“就凭你几句话既想让我束手就擒,你也忒是小看了黔人的……”他在这句话尚未说话,表情便凝固在了脸上。他倔强的骄傲的高贵的头颅被一柄长刀斩落“咕咚”一声掉在地上。穿着青色铠甲的身躯也僵直地倒了下来,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迹。
那刚刚斩杀了黔王世子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稚气未脱的脸上还长着绒绒的胡茬,脸上似是惊魂未定。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着,不断地回头去看周围的动静。然而驿站周围除了自己人便只有几十具尸体,哪里有李正煜的半点影子?最后,他将手中的长刀一扔,大声喊道:“世子已经死了,王爷请履行方才的诺言,放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