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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健康状况的改善,咱们人类的寿命大大延长,许多老人,包括这个不能自理的都要存活下来。咱是不是可以肯定,每个家庭或早或晚都会有老人?”滨海市老年公寓大会议室里,冯幂萝与几个前来咨询的人听着讲座。
她今天又演变成了一个来给公婆找护理场所的儿媳妇,不同的是这次找的是她眼里的“正规”老年公寓。这间老年公寓是由滨海市民政局主办,是滨海最大的公办老年福利机构。
“我们这儿一共有生活自理区、高级照护区、一般照护区和医疗护理区四种,生活自理区朝南带卫生间,房费每月350块;高级照护区是南向不带卫生间,房费250块;一般照护区和医疗护理区房费也是250块。”
“这么便宜的费用,那些人为什么忍心把自己的亲生父母送到黑老年公寓呢?”这是冯幂萝一定要弄明白的问题。
“我不相信那些人,只是为了不被别人笑话,就将父母扔在那种环境里。”
“咱们这个公寓,是专为老年人设计的,康复设施也是滨海最好的。还有专给老年人设计的娱乐场所。”听完讲座,滨海市老年公寓的前台人员把人们带出会议室,同时继续介绍着。
“250块都包啥?”一个穿着黑色棉衣的中年男人问道。
“250块是房费,伙食费一个月是300。”前台人员耐心地解答着。
“那就是550了,还要别的钱不?”
“嗯,先生,水电费每月固定要交30块。”
“580?”
“对,如果是生活自理区的,就是680,那边朝阳还带卫生间。”
“生活自理谁还送你们这来?”黑衣男人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我们这里包房标准主要是按房间设定的床位收取的,这几天生活自理区有优惠。”前台小姐没再搭他的话,继续介绍着。
“你好,我家有老人行动不太方便,住哪个区合适?”冯幂萝接下了话茬。
“我们最近没有床位留给行动不便的,主要还是面向生活能自理的。”
“那不能自理的你们这不接收吗?”
“也可以接收,尽量是可以自己吃饭的,我们能帮忙上厕所。”
“那是哪个区呢?”
“要看你自己选多少钱的了。房费都一样,护理费另算。特别护理一天50块,高级护理一天30块,标准护理一天20块。”
“护理费是要按天算?”
冯幂萝一算吓了一跳,这样的算的话,一个行动稍有不便的老人在这里月最低消费得1180元,严重的就得2000多元了。
“滨海的平均工资才1000出头,普通家庭怎么来得起这公办的老年公寓?”冯幂萝摇摇头,开始同情无力照顾老人的年轻夫妇们。
回到社会部办公室后,冯幂萝把录音笔接在固定电话上,拨通了滨海市老年公寓的办公室电话。
“您好,我是滨海都市报的记者冯幂萝,有点事想对你们进行电话采访。”
“你五分钟后再打吧,宣传方面我们都是张主任统一对外回答。她现在出去了,应该一会就回来。”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表示她不能代表单位接受采访。
冯幂萝再打过去时,负责宣传的张主任接听了电话。
“您好,您是想采访哪方面的问题?”张主任说着一口滨海方言,十分客气。
“您也知道前几天咱滨海打掉一个非法老年公寓的事,现在老百姓对咱公办老年公寓很感兴趣,我想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冯幂萝说明了来意。
“这个啊,新闻媒体能宣传我们老年公寓是好事,冯记者您看要不要我们派车过去接您,我们好好接待您咱慢慢采访?”听到冯幂萝是要结合非法老年公寓来采访,张主任高兴起来。
冯幂萝清楚,张主任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展示一下这所全市最大的老年公寓。
“不好意思张主任,我明天要去省城开会,一会就要去赶火车了,咱电话里简单聊几句行吗?”冯幂萝当然不能再去,否则她先前的暗访,不就“穿帮”了吗?
“那太不凑巧了,冯记者你想了解哪些方面呢?”
“张主任,咱们是公办的老年公寓,也就是老百姓说的‘正规养老院’,运转的资金主要是从哪来呢?是自收自支的吗?”
“我们和那些私立老年公寓不一样,我们是全额拨款事业单位。从人工到设施,开销都是由市财政负担。”
“也就是说咱们的设施这么好,主要是有财政做坚强后盾?”
“是的,老百姓在选择老年公寓时可以绝对放心。”
“那咱们老年公寓需要收费吗?”
“虽然是福利机构,但是我们也有开销不是?目前咱们的照顾对象主要是五保户,凭五保证明可以免床位费,只要适当交点伙食费就行了。”
“有子女的老人想入住是需要交费的,是吧?”
“是的,但是我们的收费标准全都是在物价局备案的,每一笔费用都有发票开,绝对正规。”
“好的,谢谢您了张主任。等我出差回来方便了一定登门拜访您啊。”冯幂萝与张主任客气着结束了电话采访。
冯幂萝将今天暗访和电话采访的内容重新整理了一遍,交叉和重合的部分去掉,就是一份清晰的滨海公办养老机构实际收费情况。
看着这份文字材料,冯幂萝又觉得不够直观,她干脆做成一份excel表才算满意。
下班以后,办公室里只有两个等着片菲林片的编辑,吕昊儒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严琴琴自然也没走。
冯幂萝拿着打印出来的表格,走进了吕昊儒的玻璃隔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主任,a篇的采访部分完成了,这是数据。”冯幂萝向吕昊儒开始汇报。
“怎么样,现在认为这份活更有价值,还是出那个稿子更有价值?”吕昊儒从冯幂萝手中接过了数据报告,笑着问冯幂萝。
“我只是怕有秦总在那里,我们的目的最后能达到吗?他一定会阻止的。”冯幂萝担心地问着。
“这个你不用考虑,你只要继续把b篇的采访做好了,再把稿子写得有深度一点。”吕昊儒将冯幂萝送来的资料进一个塑料文件袋,然后锁进了抽屉里。
“主任,行动的日子你定好了没?”冯幂萝问。
“你只要在12月20号之前把稿子拿过来,a篇和b篇都要做好了。记住,和现在一样,直接给我拿过来,不要经任何一个编辑的手。”吕昊儒叮嘱着冯幂萝,并从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
“主任。”冯幂萝咬了咬嘴唇,犹豫着该不该继续追问。
“有什么事你尽管问。”吕昊儒点燃了香烟,背对着冯幂萝抽了起来。不知道他是怕烟味呛到她,还是习惯背对别人抽烟。
“我答应你做这个采访的目的,是因为我看中里面的意义和价值。但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让我这么做。”冯幂萝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吕昊儒转过身来,在烟灰缸里拧灭了香烟,笑呵呵地看着冯幂萝。
“小冯,我选你去做这件事,对我来说本身也是一次赌博。如果我下错注,我要找的那个答案不在你身上,我可能会输得血本无归。做记者,大多时候我们就是一个赌徒。就像你在华光小区的暗访,你有很多次也是在赌,你赌赢了那些老人会得救,你赌输了可能你自己也得搭进去。”
冯幂萝似懂非懂地望着吕昊儒,他的话,究竟有几重意思呢?
“我们就当这是一次公平的赌博,我希望我们赌得是同样的彩头,这样才有意思。”吕昊儒说着大笑了出来。
“我的问题真有这么好笑吗?”冯幂萝暗自心想。同时也被他笑得不好意思起来,道了声明天见,就从玻璃隔间里出来了。
严琴琴抬头看了看从玻璃隔间出来的冯幂萝,她两腮绯红,而吕昊儒的大笑声,仿佛还在办公室里飘荡着。
见冯幂萝没有走过来向她交待自己进主任室原因的意思,严琴琴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穿好了厚风衣,拎起包包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