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重逢(一)

桃九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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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的夜带着些如水般的凉爽,不知名的昆虫不时发出一两声低鸣,让本就发慌的心更加慌乱。三人一路走过去居然没有碰到一个仆从,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不知何故,泽弘落下脚步站到南宫钥身边,像是为她解惑:“如你所知,现在这边连仅住的几个仆从都搬到其他院子去了,一个废掉的旧祠堂未作其他用途,远天远地的又出了件命案,大晚上阴森可怖,自然没有人往这边来。”

    她就着月光抬头看他,可他低着头,她看不清他那张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南宫钥很好奇,他究竟是如何知道她心中所想的呢?

    转眼就到了旧祠堂,泽弘看着那关得紧紧的六开大门沉吟道:“我就不进去了吧,在这里给你们放哨。”

    孟赢正有此意,便欣然应下。

    看着泽弘,南宫钥心道他莫不是怕了?可看他去劫个人如此干脆利落的做派倒不像是怯懦胆小之辈,想到门口确实需要个人守着,心想他确是个心细之人。

    不知怎的,泽弘查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来对她一笑,月光下隐约可见那一口白牙整齐又好看。南宫钥做贼般地回过头,想着动作许是太过迅猛了些,便又转过头去,见他还望着自己,只得勉强一笑,心中想着好在自己的牙齿也是又白又齐倒不会比他差。

    孟赢走过去将几张符纸分发给众人,几步踏上青石台阶,站在一大片阴影之中的他仿佛与台阶下的众人隔开成了两个世界一般。他低声道:“门口我早两日前贴了符,虽说她受了伤本也出不来,不过还是小心为上。现下,我要开门了,进去后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事,手里的符至少可保平安,拿好了。”

    南宫钥点点头,甩开脑中的不知所谓也是几步迈上台阶,再回头去看站在台阶之下犹犹豫豫的黄诚,看他欲动不动的一副样子不禁皱了皱眉,一股子酸话又想往外倾倒时他却像是拿定了主意,几步走了上来。

    她这才注意到他穿了一身白底暗花的衫子,襟口袖边都用黑色锦布裹了边,这一身丧服一般的打扮去见早已化作厉鬼的妻子倒是应景。他的面色在月光下看上去有一种惨淡的白,直到隐入了房檐下的阴影中才听他颤抖着开口:“你说她……是在这里?”

    孟赢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伸手按到木门上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

    黄诚嘴角抽动,似乎想说的话被一只无形的手卡在了嗓子眼里。过了许久,他点了点头。

    年久失修的陈旧木门缓缓打开,发出腐朽的“吱嘎”声,想不到的是黄诚居然加急几步第一个走了进去,这个举动倒是让当场的人皆愣上了一愣。

    孟赢怕出意外,紧跟其后走了进去。南宫钥顿了顿脚步,对于这个祠堂她有一种打心底里的排斥和恐惧,不得不说亲身体会带来的心里阴影面积实在是太大。她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满是湿漉漉的霉味,她希望在这腐朽中能开出花来。

    带着这样的心情,南宫钥走进了那黑暗之中。待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后隐隐还是能看到些东西,朽烂的供台倒塌了一半,偌在的祠堂里空荡荡的,两座九层莲花灯座孤零零的,一座靠在墙角一座倒在地上。

    屋里头温度骤降,没由来的刮过一阵阵惨惨阴风,直吹得人心底发毛。南宫钥觉得自己的心理建设简直强大,作为一名十六岁半的少女,她能够不尖叫不晕倒不颤抖的站在这样的一间屋里头实在已是让人佩服的一件事了。

    害怕还是有的,她心里清楚这屋里头的那个并不是那活着的慕雨仪,她看过那女鬼一张可怖的脸,虽早有心理建设但多少还是有些止不住地发寒。

    一只微凉的手在这时轻轻握住了她的小手,吓得她一头冷汗立马甩开,待模糊见得得身边人是孟赢后松了一口气,即刻在心中将孟赢全家问候了不下十遍。

    “师兄。”她小声道:“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何况我还是个……”女孩子。

    孟赢不解,小声应道:“我这不是怕你害怕吗。”

    人家一片好心她当然不能驳了,虽然她很想骂他两句,可考虑到这个环境必需要他压阵便叹了口气松懈下口气:“你可以先说句话呀。”至少让她知道她身边站着的是个人嘛,真是。

    孟赢说:“你在害怕。”

    她嘴里狡辩道:“何以见得!”

    孟赢说:“因为你生气了。”

    她扁了扁嘴,她确实害怕,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正想着,孟赢拉着她几步向黄诚靠过去:“来了。”

    什么来了不言而喻,屋里急速下降的温度便很能说明问题了。南宫钥握紧孟赢的手,暗暗吞下口腔中突然开始疯狂分泌的口水。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拿出一张符纸,手一晃,那张纸便亮起了幽幽的绿光。这屋子本就阴森,配上他点的这个光更显出一派诡异可怖之象。

    一团暗红从一个黑暗的犄角旮瘩处冒出来,明显异于屋内光线的暗红色泽似一团烟雾,随着屋内凭空而起的冷风转了几个来回后定定地停在了黄诚三丈之外。

    让人惊叹的是黄诚居然没有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呆,还能镇定的发出两个字音来:“这是?”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语音开始颤抖:“你是?”

    这样问就有水平多了,但凡有点意识的鬼魂也会因此而消些戾气,必竟是自己曾爱过的人。虽不知变成了鬼那份爱还在不在,但这次要追究的并不是这一人一鬼还爱不爱的问题,而是本着救鬼一命要让黄诚知晓这一桩陈年惨案。

    那团红色的烟雾怕是有些忌惮孟赢,在黄诚身边变换了三个位置却迟迟不敢靠得更近。南宫钥心里绷着一根弦,但还是硬着头皮将孟赢往后拉开了些许,估摸着这个距离便是那女鬼有什么动作孟赢还是来得及去将黄诚救下来。他们一退开那团暗红色便向黄诚靠近了些许,待他们走到足够远时那团红色的烟雾才逐渐凝出一个具体的形象来。

    没有瞳仁的眼睛,皮肉翻飞的一张脸惨白发绿,她身着红衣,黑发无风自动,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黄诚。她显然是认出他来了,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见着那从嘴角豁开的刀口一下子裂开,整个左脸的牙龈全都血淋淋地暴露了出来,看起来极为瘆人。

    抛开这些可怕的地方不说,这女鬼身上多多少少还残留着慕雨仪的影子。黄诚身子猛地一晃,支撑不住地跪了下去,整个人在符火下缩得很小,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