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自带柔光出场的男人

陆九pivoine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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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光邺是大理寺少卿,官居四品,纵是皇祖近侍,亦不能僭越礼节与君上座。

    这事她无比清楚,翟光邺怎会不清楚?

    惠明抬眸,便见翟光邺淡定自如的端坐在上座,似是习惯。

    “怎么?惠明妹子难道不知晓吗?”安崇赞斜靠在她身侧,略微轻佻:“十几年前的永定之战,化基被晋所俘虏,圣上见他聪敏些,就把他带到洛阳……”

    “别说了!”她轻恼道。

    安崇赞慵懒挑眉,却握住她的手,他大胆的行为教她惊愕,挣扎的想抽出手,而安崇赞却握的更紧,她立刻抬眸,冷瞪着他:“放手。”

    “你大点声,最好让翟光邺听到,看他会怎么对你。”他唇边噙着笑意,看向翟光邺的目光满是嘲弄。

    似不经意间,翟光邺冷然抬眸凝视着安崇赞,而安崇赞亦对上他的视线淡笑着。

    秀容冷凝,阿薰踏步上前,却被惠明拦住:“阿薰,站好。”

    阿薰听从的站于身侧,冷然望着安崇赞。

    惠明随即转头,似什么事也没发生,端坐座前。

    宴会开始,宋王临时却因身体抱恙未曾出席,但因皇上还未离开,气氛仍然热闹起来,青年才俊依旧谈笑聊天,然后就到了既定的闺秀才艺展示时间——

    或弹琴,或饮诗,或题书……待选闺秀纷纷展示才艺,一时乱了眼。

    “惠明妹子,要不要尝些美酒?”安崇赞温尔尔雅的笑着,帮她斟满一杯酒。

    “惠明久居病榻,不曾饮酒,还请重赞哥哥见谅。”她婉拒。

    “酒乃水谷之气,少饮些可活血运气,辞邪逐秽。惠明妹子这般体弱,该饮些、该饮些。”安崇赞端起酒杯递在她面前,可上次在轻月院喝醉酒的窘态还历历在目,可众目睽睽之下,她亦推却不了

    手腕轻颤,惠明端起酒杯,略啜一口,浓郁酒香泛开,有些辛辣。

    “味道好吗?”安崇赞问道。

    她未出声,丝竹乍停,她循着众人目光去看——

    融融月色中,一身素雅的白,她蒙着淡色面纱站在满株梨花中,薄纱在她身后轻扬,淡唇微勾,一颦一笑见尽是柔美气息,犹如飞仙。

    似乎要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这……可是金谷坞石公子的美人图?”宴会间,有人在问。

    “自然是。”那献画的闺秀自若道。

    此言一出,宴会间不禁讨论起来。

    “王小姐竟能取得石公子的画……”

    王小姐?惠明略怔,眼前闺秀的身影与那日在花朝节看到的似有重叠,而耳畔处听来的话更是印证着她的猜测。

    “王小姐与宋王殿下青梅竹马,也该是心灵相通……”

    果然!那日在花朝节遇到的王初静,是未来极有可能选为宋王妃的人。

    几乎宴会的焦点全部在那王初静身上,就连皇上亦不例外,见此,惠明猛地抽出被安崇赞握住的手,站起身来,便趁着众人目光都还在王初静身上,悄悄离开宴会,阿薰亦跟在身后。

    眸光微闪,瞥见惠明离席,翟光邺侧身见皇帝目光落于那副画中,敛袍起身,亦是悄悄离开,将一切收于眼底,李重吉只端起酒杯深啜一口,眸底尽是深意。

    月色正好,惠明踏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闻着清新风息,方才郁闷的心情慢慢转好,她实不能在那里待下去了……不仅要小心说话,亦要探寻安崇赞各种怪异的行为。

    不过,惠明也未打算走多远,只是稍远离些宴会,一路上亦能看到其他闺秀亦或是宫人,想必也有些闺秀不想参宴吧……

    没走多远,惠明便见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静淌漾在月色下,几片巧圆的莲叶浸淫在湖水里,甚是静谧。

    又是莲……

    她顺着湖面拱桥走去,见着月色下的碧绿莲叶,一时恍神,脑海浮现几段对话——

    “你要走了?”稚嫩的软嗓有些压抑。

    “嗯。”沉稳的男声淡应道。

    “那,你要去哪?我长大后,又要怎么去找你?”稚嫩声嗓说到最后,有些莫名的忧伤。

    沉稳男声再次出言:“你毋需找我,若是有缘,有朝一日,我们应会再相见。”

    “你……姓甚名谁?”

    “我姓张……”

    张什么?脑海回荡的对话却唯独将后面的话模糊掉,她细想,头却疼的要裂开,心亦闷的要死。

    “惠明小姐。”阿薰望着兀自发呆,又突然面色刷白的李惠明,内心略有不安,直觉让她要把惠明尽量带离此地,提议道:“离席时候有些长了,小姐你还是早回宴会吧。”

    夜风微寒,惠明应允。

    “惠明姑娘!”她正移步下桥时,自桥那边突跑出一月白色春衫的少年,循着脚步声,她便瞧到安崇绪急匆匆的朝她跑来,许是那张酷似安崇赞的脸,教她心慌了慌,自然而然的后退几步。

    “惠明姑娘。”见她那般惊恐,安崇绪不知是何原因,但胸臆中亟待解答的疑惑教他快步上前,双手欲拉住惠明的衣袖,就在此刻,不知从哪疾射出的石子击中安崇绪,让他重心不稳,伸出去的手没有拉上她的衣袖,反倒是硬生生的将惠明推下湖——

    “扑通”一声,几乎是来不及反应,惠明跌进湖里,溅起大片水花。

    如此大的动静,让目睹着这一切的宫人不禁噤声,瞬间又是一阵叫声。

    未加思索,阿薰亦跟着跳入江中,桥上只留安重绪一人呆愣的望着自己的手。

    又是窒息的感觉……

    湖水漫进鼻口,教她不能呼吸,手脚并用挣扎了一会,很快的,她没了力气,意识渐渐剥离身躯,她身子一直往下沉。

    她艰难睁开眼,望着湖面光亮越发微弱,淡淡苦笑。

    她算是要死了吗……

    算了,死了也好,家人不必因她受到连累,亦无须整天提心吊胆的担心她……

    她缓闭双眼,模糊的想着,身躯下沉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纤细的手臂被人拉住,接着是整个人被人搂住,亟欲带她游出水面。

    她缓睁开眼,就见翟光邺那张俊脸就在她眼前,鼻尖几乎要碰上她的,心一沉,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猛的推开翟光邺,身子亦不断地下沉着。

    眉峰细微紧拧,翟光邺亦游向她,再次拉住她的手,许是怕她再像刚刚那般,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紧紧圈住她的腰际,让她无力被动的依附着自己,

    她竟然想死……翟光邺心里一震,忍住心间窜出的心绪,他搂紧她游出湖面,又带着她游至湖岸边,见翟光邺救起惠明,早在湖岸边等候多时的众人纷纷前去。

    “太医还未到吗?”及二人全身狼狈,且李惠明闭眼未醒的状态,倒教李嗣源心略不安。

    “回皇上,太医正在路上。”身侧内官亦一脸紧张,尖细声嗓有些颤抖。

    “怎么这么慢!太医院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见皇帝如此生怒,其他人亦不敢过多出声。

    夜风徐徐吹来,教翟光邺不由得低下头望着怀里的人,湖光映在她几乎苍白的小脸上,整个人湿漉漉的狼狈不堪,倘若方才他没看错的话,她是主动推开他的……

    她想死吗?

    不知为何,一想到方才她身躯不断下沉的画面,他竟生出几分窒闷。

    顾不得甚礼节,他将李惠明平躺在岸边,他探向她的手腕,眉头紧蹙,又是那般虚弱的脉搏,而太医还未来到……!

    “惠明。”他喊着,而她却无任何反应。

    他皱起眉,一手托高她的头,另一只手则有些迟疑的在她腹部,未敢下手。

    “喂……”在旁的李重美见翟光邺把手放在她的胸腹间,忍不出出声,而身侧的李重吉却适时点住李重美的哑穴,教他不能言语,只能狠瞪着翟光邺的动作。

    尽管他以力揉按她的胸腹,帮她控水,但她却丝毫未有反应,教他有些急躁。

    “抱歉……。”他定瞅了一眼惠明,便一手抬起她的下颚,俯下身,贴上她的唇为她送气,另一手则缓缓按摩着她的胸口。

    几乎令全体倒抽一口气,在场人无不愕然的望着翟光邺俯身口对口的浪荡行为,而那些未出阁的闺秀小脸微红、皆以袖掩面,亦让稍微年长之人忍不住出声:“这、这成何体统!”

    深眸微闪,皇帝低沉出声:“化基与惠明丫头有婚约在身,有何不妥?”

    众人噤声不语。

    “惠明。”心绪有些浮乱,他喊着,而她却无些反应。

    “太医来了!王太医来了……”

    身侧宫人见远处跑来太医打扮的人,不禁喊道。

    翟光邺抬眸,就见王峦神色匆匆的朝这里跑来。

    王峦蹲下,才把药包拿出来,翟光邺便探手取走针包,从针包中取出泛着冷意的银针,依次在她身上几处穴位扎上,并在她冰凉十指也扎了几针,以此刺激着她。

    “化基……”对翟光邺极为熟练的手法感到诧异,王峦呆愣的看着翟光邺,他与翟光邺相识几年,亦未听过他会医术啊……怎么扎起针来,这么熟练?

    不止是王峦,就连李重吉亦是一脸探究的望着他。

    未听到王峦的喃喃自语,翟光邺再次俯过身去,口对口给她渡气。

    恰在此时,沾上水意的细密长睫动了动,惠明缓缓睁开水眸,正巧迎上他担忧的神色。

    他心一慌,连忙撑起身子,与她拉开些距离。

    “嗯……”胸腹间的窒闷教她又忍不住的呕吐,偏过头,又吐翟光邺一身。

    “惠明。”似梦里,似幻觉,她耳畔处竟出现了那道沉稳男声。

    微撑水眸,她看到眼前翟光邺的面容有些模糊,又有些重重叠叠,最后重叠成一副不同于翟光邺的面容,她目光未放在他的面容上,而是那一头银白长发……

    “惠明,睡会儿吧。”他薄唇轻启,语调温柔。

    她淡牵嘴角,喃喃开口:“是你……”

    她终于想起来了……那人姓张。

    听言,翟光邺不禁皱起眉,他能看得出来,她在透着自己看着别人。

    “……是谁?”

    她缓闭双眸,不自觉的跟着梦里那温柔至极的声音念起。

    “张……世深。”

    心口一颤,翟光邺复杂的看着她缓闭双眼。

    啪!

    握着的狼毫笔杆兀自断裂,浓墨在宣纸上染开,亦破坏了方才写好的笔画。

    静谧书房中,李从珂端坐在书案前,看着桌上泥泞不堪的浓墨,心绪不宁,想来宫宴应该进行的差不多了吧,希望一切能按计划进行。

    忽而,书房内一道锦窗打开,冷飕飕的凉风窜入内室,借着便是一道银白光芒朝李从珂疾射来——

    不慌不忙,李从珂未起身躲避,反倒是沉稳出声:“你来了。”

    不一会,一抹灰白身影现于内室。

    “是的。”来人掀开披风连帽,直视着李从珂,淡定自若道:“好久不见,阿三兄。”

    “好久不见,世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