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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一阵麻痛袭向翟光邺的太阳穴,教他忍不住睁开眼眸。
一朵梨花,又一朵梨花,绚白颜色似要浸染他的眼睛,而清明日光倾洒在枝桠上,镀上银白色光晕,甚是刺眼。
他偏头,便看到惠明安然躺在他身侧,才调息,就感觉到胸腔处传来阵阵痛楚,而当他试图想站起来时,却发觉全身更是绵软无力,像是武功尽废一般。
忍住痛楚,翟光邺撑起身子依着梨树,仔细打量着周围——
梨白淡红,花影摇摇。
看样子是入散魂阵了,若不是在最后一刻踏入此阵……
风止,纵是细微脚步声,翟光邺亦能察觉到有人朝这里走来。
脚步轻轻浅浅,一步又一步慢慢逼近他。
“你们受伤了吗?”
听着这稚嫩的声嗓,翟光邺睁开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
她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眼眸清亮如星,两只小手吃力的撑着纸伞,可那精致的纸伞比她还高,教她身子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的。
可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小女孩……翟光邺垂眸看着躺在他怀间的李惠明,眉头紧蹙,心底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啊!”将纸伞放在地上,她小小的身子缩进纸伞里,待看清翟光邺的面容时,清亮的双眸瞪大,小手指着他很是诧异:“你、你怎的和我邺叔长得如此相像?”
果然如此,翟光邺垂下眼眸,心里更是笃定自己的猜想。
看样子,他回到了十年前的虚幻阵法中,耳畔传来细吟声,他抬起头就看到她的细密长睫微动,随之看的便是与那小女孩一模一样的清亮双眸。
“你醒了。”他搂着她的腰,坐起来,淡然问道。
“嗯。”几乎是顺应过去,惠明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调息吐纳:“这……是哪里?”
小女孩听见她的话,很是抢白道:“这是洛阳,大姐姐,你还好吧?”
惠明抬眸瞧她看去,在看清小姑娘的面容时,很是惊恐,而翟光邺则有些见怪不怪:“若我猜的没错,此为散魂术,我们大抵是进到了虚幻时空中。”
“什么散魂?”小姑娘见俩人说的都是自己听不懂的,满心疑惑。
翟光邺淡稳气息,略吃力的扶着李惠明站起来,见小姑娘的疑问,倒是平静道:“你,叫李惠明吧?”
小姑娘如捣蒜般的点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那就是了,你大哥叫李重吉,你二哥叫李重美,他们都很疼你,是吧?”
“嗯嗯嗯!”小姑娘应着,眼眸中尽是对他的钦佩:“你,是二哥说的神仙吗?武功很高、一眼就看出来我是谁的那种?”
“……”
“小惠明。”这时,又从灿白的梨花林间又走出一年约七八岁的俊秀小娃,一袭红衣甚是清冽,见到惠明便飞奔过去,伸手摸了摸她发红的鼻尖:“天有些冷,你别冻着了。”
猛地打了个冷颤,小惠明吸了吸鼻子,而李重美则是大方的把自己的袖子送过去,乱七八糟的往她脸上一糊,语调甚是自信:“看你二哥多疼你,以后不要再和大哥玩了。”
“可大哥说过,重美哥你生性放荡,行为轻佻,不要让我和你玩。”
“……”
李重美黑线直出,连忙转移话题道:“你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干什么?这阴风吹得,怪瘆人来着。”
听言,小惠明不满道:“哪里就我一个人?这不还有……”
小惠明侧身,见到身侧空无一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怎?”李重美循着她目光望去,见她眼中古怪,甚是怪异:“这里谁也没有啊。”
小惠明有些不信,满心说道:“不可能,刚才我还在看到一个和邺叔长得相像的人,他知道我是谁,还知道我有你和大哥两个哥哥……”
将方才看到的说给李重美,李惠明而后又追加一句:“他就是二哥你说的神仙!”
若是说刚才小惠明说的,他还有些信,可待最后听到她的话,李重美不禁抚额,拉着小惠明的手,又道:“惠明,咱回家该吃药了。”
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
街道依旧,天亦依旧,这里是洛阳,又不是洛阳。
虽是阵法,可眼前的洛阳与十年前的洛阳相差无几,翟光邺依着旧时记忆,搂抱住身虚的李惠明,找了间客栈,要了间上房,与她渡些真气后,待她熟睡后,便悄然离开。
他不能坐以待毙,既是阵法,必然有破解之处。
而待翟光邺走后不久,原本该熟睡的李惠明,却睁开双眸。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只会连累人。
张修一说过,张叔的散魂术试了十年,都未曾开启过。而她步入阵法时,散魂术却因此开启,甚至要连累到翟光邺,进入到虚幻时空中。
思绪翻飞间,阵阵敲门声却传至耳边。
“夫人,您要的热水送来了。”
热水……惠明正疑惑着,那小厮又道:“是翟公子临走前,替您要的热水,说是让翟夫人您沐浴更衣,以免染上风寒。”
他果真什么都知道,就连她装睡亦知道。
不再装睡,她拢上外披,缓步走至门后,开门后便见俩小厮朝她笑着,她敛眸道:“谢谢,请进来吧。”
听言,那俩小厮将浴桶搬进来,朝里头注满三大桶热水,又把屏风立起来,隔开内室与外厅,才又弯身说些客套话,便关上房门。
雾茫白气自水面氤氲而上,李惠明探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的水温,不凉不烫。
目光瞥见放置在床边的衣服叠的整齐,那时方才小厮拿过来的衣服,说是翟公子吩咐的。摘去发簪,李惠明又伸手解开发带,只脱去外衫,便踏进浴桶里。
温热水液溢漫至她胸口,教她身体回暖些,而陌生的环境教她并不能安下心来,只背靠着浴桶,伸手将散在胸口处的青丝拢向背后,深掬了一把热水,冲了冲脸。
翟光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再也猜不透了。
起初是在一方居时,张修一与她谈话时,她明显察觉到他的淡淡不悦。而在张世深确定如何替她解咒时,他再也没踏过天水阁一次,反倒是张修一时常找她探讨些道家术法。
她有旁敲侧击过重美哥,问过他在常道观做些什么,可重美哥却很自然的告诉她,他每日只是泡茶练剑、顺带弹弹琴罢了,并无甚奇怪之处。
因她出口问翟光邺如何,重美哥都觉得她很奇怪。
隐约间,她能感觉得到翟光邺在躲她,可她深思过后,却全无头绪。
翟光邺为何在躲她?一开始她只以为他是看清了他自己的处境,所以淡漠疏离了些,那么她亦会配合着他,可……今日又是为何?
被她拖累到这里,明知她在装睡还假装不知,甚至看她衣衫湿透,吩咐小厮给她送来热水,而他自己却又离开。
倘若是在洛阳,在常道观,他这般对她,她尚可理解成逢场作戏给父兄看,可在这阵法中,他多番照顾她,是因不能让她出事抑或是其他?
不复再想此事,惠明将湿发尽拢耳后,因阵法影响的孱弱身躯踏出浴桶,随即便换上了干爽单衣,对着镜子,她将尚带湿气的长发以簪花简单簪住,望见窗外渐暗,便点上了烛火。
点上烛火,宽敞的厢房显得空荡些许,她将湿透的外衫晾在一边,便上了床榻,静等着他回来,等待的时光最难熬,她侧躺在床榻上,思绪又翻飞起来。
散魂术,是张叔所布下的阵法,张修一说过,张叔布下此阵的目的是为了唤醒他的妻子,但翟光邺刚才也对她说过,其实张叔自己也不知道此阵用处何为,那为何张叔在布散魂术之时,却说不知此阵有何用处?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被忽略的关键,可到底是什么……?
“可十年前,爹因还生咒的影响,一夜白头不说,且修为尽损……我实不明,如今爹这般竭尽心力企图让娘亲醒过来,便是娘亲看到的吗?”
陡然间,张修一曾对他说过的话跃入眼帘,教她心里渐渐升起一丝希冀。
还生咒……是张世叔十年前为救婵娟所施下的咒术,是改其命格、延其寿命之法,那就是说,十年前婵娟夫人曾经历过生死之门,而方才她仔细打听过了,现在恰恰就是十年前,一切还未开始的时间。
倘若,能找到尚未经历生死的婵娟夫人,说不定可以找到此阵法该如何破解!
想到这里,她不禁拥被而起,始终吊起来的心,终是安心了些。
已是入夜,窗外阴风阵阵的声响教她有些害怕,可更令她担忧的是,翟光邺仍未回来。
这里是洛阳,十年前的洛阳,虽然不知他武功修为到底多深,可她却再次为他担忧,思衬片刻,她披着外衣下了床,将屋里照明的油灯拿着手中,小心谨慎的挪到门后,拨开门闩,才推开门,冷风瞬时便吹灭了她手里的灯火,眼前一片漆=、黑。
无预警的,一抹身影闪进房内,在她惊愕之际搂住她的腰身,并顺手把门闩再次放下。
自他身上闻到的清冽气息,教她一下子就认出他:“是翟公子吧?”
略顿,他“嗯”了一声,淡然挥袖间便点上了灯火,火光即刻照亮了四周,教她亦看清了翟光邺的面容,而翟光邺不动声色的接过她手里拿着的烛台,淡然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他走向内室,她跟在他身后,脱口而答:“我在等你。”
身子略顿,翟光邺并未回头看他,只是将烛台放置远处,语调甚是平淡:“等我做什么?”
听言,惠明则绕过他,走至他面前,清亮双眸定瞅着他,一字一顿道:“关于散魂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俊目淡敛,翟光邺深沉的目光不断打量着她,半晌,他才缓缓出口,嗓音略显低沉:“正巧,我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嗯?”这么巧?她静候着他的下文。
目光深邃,翟光邺定瞅着她说道:“你的领口,有些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