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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刘氏猛然起身,情绪比她还激动:“私奔,这可是我年轻时……”
“咳咳……”身边许妈咳了咳声。
刘氏见此,立马收敛心神,细眉皱折,颇是语重心长道:“这个私奔儿,咳咳……这是有些于礼不合,可既然你与翟先生是两情相悦,咳咳……等到你与翟先生在洛阳安身后,再回江南也是可以的嘛。”
“等咱惠明长大了些,也得让她私个奔,才不枉于世啊……”刘氏喃喃自语道。
虽不知娘亲为何提到私奔时,眼眸发亮、神情向往,倒是没能引起怀疑,她算是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听着“私奔”二字,她的脸微微燥热起来。
“娘!”
一声稚嫩声嗓,倒是中气十足,惠明见一道圆润的身影直扑到刘氏怀里,刘氏接过小惠明扑过来的身子,唇边淡笑不已:“怎?今天惠明又学到什么,这么高兴?”
“今个儿临结课时,我缠着翟先生,叫他教我如何泡茶!虽说惠明泡的有些苦涩,但我想多多练习,回头给爹娘泡壶茶喝……”
刘氏搂着小惠明,瞧见方才端坐好好的李惠明,见翟光邺一来便出了亭外,俩人虽没多言语,但她是过来人,能感觉翟光邺看着李惠明的目光有些痴缠,淡笑不已:“今个儿,辛苦翟先生了。”
“夫人,客气了。教导惠明小姐,是翟某的本分。”他淡淡道。
“虽不知当初聘先生时,重吉是怎么说的,不过下次,你让茗衣姑娘恢复女装吧,女儿家也该有女儿家的样子,府里的人不会说些什么,你也放心些。”
略异,翟光邺停顿下来,侧首看了看李惠明,温和道:“……多谢夫人。”
“翟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我也知你也不易。自己一个人很辛苦吧?也是,唉……好好的姻缘差点被拆散,怕是你也难过了……待你和茗衣姑娘安身下来后,我一定好好为你俩办一场婚礼,这才算个事儿啊……不过,以后你可得好好待茗衣姑娘,人家大姑娘不惜清白名节,与你私奔……”
姻缘?私奔?翟光邺侧过身,就瞧见她略尴尬的表情,心里了然一切,便淡然道:“夫人说的极是,翟某自当如此。”
之后,刘氏又与翟光邺说,惠明生辰之事,翟光邺也就顺着应着了。
拜别刘氏后,翟光邺与她一同离了书堂,而离开书堂后,惠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解释:“这个……刚才娘有问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嗯?”他略挑眉,示意她往下说。
“情急之下,我、我说我和你私奔来着。”
横竖都是一刀,她鼓起勇气,朝他说道,本以为他会有反应,哪知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甚是平常,教她有些奇怪:“你,不生气?”
薄唇淡掀,他沉静道:“你说的也算没差。”
咦?他这是什么意思……
“卿卿妹子!你也在这啊?”忽然间,一声柔嗓扬起,一身袭素纱水袖的姑娘从廊道下来,她脸上画着细致妆容,纤臂挽着的轻纱在她身后飘扬,走起路来,甚是美丽。
“……云霁姑娘?”李惠明一怔,随即道:“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我?”翟云霁提起裙摆,转了个圈,才道:“你猜,我是来干嘛的?”
“唱戏?”
“不是,你再猜猜。”
“……杂耍?”
“卿卿妹子,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杂耍的吗?”云霁颇是无奈。
“该不会……跳舞吧?”她试探的问道。
“答对了!”云霁亲热地搂抱着她,愉悦道:“这不恰逢是李府小姐的四岁生辰吗?”
“你也知道?”
“对啊!”云霁点了点头,又道:“原本定的是玉伶过府唱曲的,可最近她嗓子沙哑不能再开口,楼主不能推辞此约,便让我来了……不过我又不会拿捏戏腔,就随便跳跳了。”
她自然不信,能代表听月阁前来李府献舞,翟云霁的舞技定是好极。
“不过待在这里,也着实有些乏趣些,天天被人盯着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说,好歹在听月阁,我还有玉伶陪伴,就不说其他……就李重吉天天摆出一副臭脸,这不好、那不好的挑剔样,我看着都倒胃口!”越说越激动,特别是说到李重吉时,翟云霁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要打一架的阵仗。
“哦,是吗?李某的脸竟让姑娘你如此……倒胃口?”
手提食盒,神态从容,李重吉甚是淡定的看着翟云霁,跟随的小厮亦是一副倒了大霉的表情,教李惠明不禁往后退了退步子。
“……大公子!”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翟云霁,见到李重吉后,甚是温柔的低眉问候。
“大公子?”李重吉格外咬重这三字,语气上扬:“翟姑娘这般善良又勤劳、美丽又大方、有正义有勇气的姑娘,能如此礼貌的称呼重吉,真是折煞重吉了。”
还善良又勤劳、美丽又大方……这厮是反讽自己既不善良又不勤劳还不美!丽!大!方!是吗?翟云霁眯起眼眸,唇边勾起淡笑,温婉道:“哪里哪里,大公子着实谦虚些了……像大公子这般英俊又温柔、允文又允武,不苛刻不傲慢的少爷,这洛阳城还有谁?”
“我就问,还,有,谁!”
丝毫不畏惧李重吉的目光,翟云霁硬是对上他的视线。
嘎——
一切似都沉入静默中。
李惠明一头雾水,她望着向来温和待人的李重吉如今一副被逼急要跳墙的表情,再看看对侧的翟云霁,当然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恶狠狠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一般……
李惠明侧头,与翟光邺大眼对小眼,皆是奇怪。
“咳咳……大公子。”李惠明佯装咳嗽几声,正想化解此时有些捉摸不着的气氛时,眼前闪过一抹素色身影,不知何时,翟云霁早就扔了挽纱,撸起袖子、抡起拳头就直朝着李重吉那里冲去……
而李重吉则是淡定的瞅着朝他来势汹汹的翟云霁,一边将食盒交给身侧小厮,一边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袖,从容不迫的站在那里。
李惠明捂起眼,若是李重吉与翟云霁真的打起来,那画面……不敢看。
事实告诉李惠明,她想多了。
翟云霁还未碰到李重吉的身体,李重吉就伸手轻易的紧抓住翟云霁的袖中腕处,翻转间,就把翟云霁的双手高举她头顶,唇边抹不开的笑意。
“姓李的,你竟然敢搞偷袭?有本事把我放开,咱俩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偷袭?”李重吉淡笑出声,反倒是细翻起以前的账:“翟姑娘,倘若重吉未记错,半月前,你假扮成夫子试图混进李府,被我识破后,说是要和我光明正大的比试一场。这话,没错吧?”
“……是没错。”气有些虚。
“我看你为姑娘家,不敢出手,可姑娘你倒放得开……”李重吉心有余悸的摸了摸俊脸,淡然出声道:“又是破口大骂又是拳打脚踢,还抓伤了我……这事,你记得吧?”
“哪、哪里抓伤你了?你这脸不是挺俊的吗……我哪、哪敢骂你?”
李重吉眯起双眸,略施犹豫道:“你骂我……”
“我骂你什么?”她望着他甚是犹豫,打定他不敢说出那话,自信的反问道:“空口无凭,大公子你倒是说,我骂你什么了?”
“……夜游将军戴面具。”
夜游将军戴面具?李惠明甚是疑惑,偏头向身侧的翟光邺,附耳小声道:“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顿了顿,他神情严肃,似在费心的斟酌字句。“臭不要脸。”
“……”
除却微风细吹,再无其他声响。
李重吉是来给她送些点心的,原因无他,是刘氏见她尤为钟爱豆沙馅薄饼,特此让李重吉给她送过来,倘若刘氏能预知现在这状况,怕是也不会让李重吉前来。
肩头、腰际的衣衫皱巴巴的,除此外,李重吉的颊边又是几道抓痕,狼狈不已,而翟云霁也没好到哪里去,发髻歪垮着,脸上匀上的彩妆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目光瞥至翟云霁身上的薄衣素纱,李重吉整了整衣袖,咬牙切齿道:“四岁幼童的生辰,你穿成这样,不觉得害臊吗?”
“我穿的少又如何?”素眸淡瞥,翟云霁直视着他道:“我跳我的,你看你的。又何冲突?”
她的目光有些逼人,教李重吉怔怔然,说不得话来。
察觉气氛不对,翟云霁掩唇淡笑,似打趣道:“我下次还露大腿来着,李大公子,不来看看吗?”
她看他的眼神从来无惧,但总能隐约瞧到她眼眸中深沉压抑的晦暗,几教他多次不能对视。
李重吉深深呼吸,恢复以往模样,施施然离开。
她啊,不过是听月阁的伶人罢了,他又好奇什么呢?
待李重吉走罢,翟云霁笑呵呵的又朝李惠明与翟光邺瞎扯些有的没的,提到自己编排的舞,更是兴奋不已,见李惠明亦是感兴趣模样,便与她约定几日后,去听月阁提前看看编舞。
李惠明应下,而正巧也有人找翟云霁,客气一番后,翟云霁便离开了。
日落,淡淡薄金倾洒至廊处,望着那抹纤细的背影逐渐远去,李惠明颇有触动,这般美丽的女子该养在深闺里,不该出来受这一遭的,她很想告诉翟云霁,你要找的人就在你面前,但,并不能,目前不能。
没由来的,她对翟云霁多出几分好奇,便朝着翟光邺问道:“待我们出了虚无之境,空暇时候,你带我去看看云霁姐,好不好?”
步子略顿,牵着她的手明显一僵,李惠明抬起头,有些不明就里:“怎么了?是不是有些麻烦了……”
“不。”眉峰微乎其微的轻拧,他沉吟半晌,片刻才道:“麻烦倒是不麻烦,她就住在洛阳西道。”
“西道?”她愕然,目光不离远处翟云霁的背影,喃喃道:“你是说,云霁姐她……”
“是的,”翟光邺望着远处那抹纤细背影,慢慢浸没在薄光中,原本抚平的痛意又自心口蔓延开来,他微调息,试图让自己内心安宁些,语气甚淡:“十年前,她就死了。”
他握着她的手,好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