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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文人常用“断线的风筝”来比喻某种哀怨的自由,我不知道风筝是不是真的享受这种自由,但我知道我肯定不会享受。因为,我此刻正像一只风筝一样被狂风卷飞在天空上,如果我腰上的绳子断了,那么等待着我的结局应该不是自由,而是——死亡。
数秒钟之前,我突然感觉到脚下一软,紧接着就觉得身体腾空而起。燕道杰和阮玉的惊叫声越来越远,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车子顺着斜坡迅速下滑,眨眼之间就和我拉开了很远的距离,就像被激流推进的小舟一样迅捷。
滑沙!这座沙丘塌了——悬在半空的我不禁这样想着,随后就下意识的做好了承受一会儿落地时冲击的准备。然而,我却始终没有落下。
我的后背上突然出现了一阵犹如被鞭挞一样的刺痛,火辣辣的,我想回头,但身体却在此时突然旋转了起来,就像一只被狂风打得转向的风筝。疯狂的旋转让我的大脑不禁一通眩晕,胸口憋闷欲吐,身体就像被无数根细绳捆住了一样难以动弹,仅仅是用双手抓住腰间的绳子这一动作就几乎消耗了我的一大半体力。好不容易将双手扣在了绳子上,我的腰间却猛地传来了一股大力,险些将我的身体勒成两截。我急忙忍着刺痛猛力收腹,尝试着用双腿夹住腰间的绳子,不过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数秒之后,让人晕头转向的旋转减弱了下来,不过我的身体却依旧没有下落的趋势,以一种让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在空中左摇右摆的漂浮着。我奋力扭着脑袋向下看去,发现阿尔斯兰的车子似乎正在踩足了油门儿向前猛跑,想来从腰间绳子上传来的拉力就是由此而来。我看不见身后,但能感觉到身后有一股漩涡般的力量正在向后拉扯我的身体,这前后两股力量似乎在这一刻达到了某种奇异的平衡,而作为两股力量中点的我就这样被“凝固”在了空中。
突然。我觉得腰间的拉力一松,身体猛地向下坠去。我急忙将身体蜷缩起来准备承受冲击,心里却十分诡异的出现了“松了口气”的感觉。我想我没疯,不过应该快了。虽然对从高处摔下来这种事感到期盼,多少显得有些不正常,但如果你试过像风筝一样被“放飞”在天上的感觉,你一定会理解我此刻急迫希望“掉下去”的心情。
随着一声沉闷的爆响。我的身体终于接触到了实体。不知道是因为我这具拥有暖流之后的身体确实强壮的离谱,还是因为我刚才在天生“飞”的距离并不是很高,总之,这下掼摔虽然把我摔得七荤八素,浑身麻木,但还不至于让我彻底失去行动能力。至少。我还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辨认出来自己躺着的地方应该是车子的顶棚。我奋力抽出腰后的短刀,随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刀刃刺入了身下的铁板里固定住身体。刚想回口气看看现在的情况,我就感觉到身下的铁板猛地震了一下之后腾空而起,还没等我将极致的抱怨大骂出口,一股巨大的冲力便已临身,我顿时觉得两眼一黑,而后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当我的意识再次回到身体里的时候。我的耳中就听到了燕道杰的声音,似乎是在大骂着什么。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在和勾魂的小鬼争执买路的费用,于是顿时做出了让自己欣喜不已的判断——我们还活着。
努力了半天,我才将仿佛黏在一起的眼皮睁开。身体微微一动,一阵揉杂着酸、木、麻、痛的怪异感觉顿时席卷全身,让我不禁呻吟出声。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对劲儿?”阮玉的面孔猛地从上方出现在了视线里,双眼之中灌满了焦急。
我盯着她看了半天。僵硬的舌头才恢复了正常的功能,开口道:“还好,就是浑身酸疼,好像被锤子把全身砸了一遍。”
“大木头,你怎么样?”话音刚落,小芊的脸就出现在了视线里,双眼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
我动了动手臂,觉得酸疼和僵硬似乎比刚才消减了不少,于是伸手拍了拍她,说:“别哭。我没事儿。”
小芊点了点头,眼泪却流了下来,我见状只好赶紧转移话题,问道:“三哥在哪儿?我刚才似乎听到他在骂人?”
“嗯,不止骂人,再早一会儿的时候还打算开枪打人呢,”阮玉沉下了脸,恨声道:“说实话,我也想开枪。”
“嗯?什么情况?”我问。
阮玉张口欲答,听到这边响动的燕道杰却正巧跑了过来,急问道:“老七,你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伸出手来示意他将我拉起来。燕道杰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我则借力坐了起来,动了动上半身,觉得身体在飞速流动的暖流滋润下正在迅速恢复,于是就告诉他没什么事儿,估计一会儿就能恢复正常了。
燕道杰闻言松了口气,随后咬牙道:“姥姥的,亏着你没事儿,要不然我肯定让那个王八蛋陪葬!”
我见他的神情十分愤怒,于是急忙问他怎么了。燕道杰当即骂骂咧咧的给我讲了起来,我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在刚才那场风暴中,燕道杰将阮玉拉进车厢之后回身就想接着拉我,结果突然发生了滑沙现象,整个儿车子顺着沙流就向下迅速滑去。燕道杰抬心中一急,一把就抓住了阮玉身上的绳子,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办法,他们身下的车子却在此时忽然加速向前蹿了出去。突如其来的晃动让他摔在了厢板上,等他爬起来抬头再看,就看到我被绳子扯着飘在了空中,身后则是一条通天彻地的风柱。燕道杰见状吓得直冒冷汗,一边和阮玉紧紧扯住绳子想把我拉回来,一边冲着驾驶室大喊,让阿尔斯兰把车停下来。可阿尔斯兰却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狠踩着油门,似乎已经完全不顾我的死活只想逃命。燕道杰喊了半天都没有用,气的胸口几乎就要爆炸,不过他却丝毫办法都没有。就在此时。驾驶室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枪响,车子立马就停了下来。数秒之后,我“嘭”的一声摔在了车顶上,紧接着,整部车子就被紧跟而来的风柱抽了起来,无比幸运的甩进了一个岩洞里。
“妈的,那小子见死不救。老子崩了他的心都有。”燕道杰依旧愤恨不平。
“三哥,也不能这么说,”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跟他们讲起了我在做“风筝”的那数分钟之内感觉到微妙平衡。
燕道杰听完之后不以为然,觉得如果不是车子玩命儿似的往前跑,没准我就飞不了那么高。也不会在空中停顿那么长时间,甚至掉下来的时候也可能是在沙地里而不是铁皮上。我无法判断他说的对不对,事实上,在遇到这种恐怖的沙暴之后,我们的一切经历和结果都包含着太多根本无法估量的巧合,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哪个举动就是正确的,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最终能够存活下来。我觉得只能归功于幸运,所以也不应该一味的指责谁的行为不对。
再者说,阿尔斯兰和我们的关系与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不一样,我们之间是由无数生死经历锻轧出的感情,随时都可以为对方付出生命。可他不同,他只是一个向导,从和我们认识到现在也不过短短数天而已。在分秒就能致命的情况之下,他顾着自己逃命的行为其实并没有错。严格来说。我们也没什么权利指责他。更何况,前面的路途中他其实帮了我们不少忙,而后面的路上我们必定还有借助他的地方。因为一场谁都无法控制的意外就彻底决裂显然并不明智。
燕道杰听了我的话之后没有作声,不过脸上的愤怒却消解了不少,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调节。我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再多说什么。扭头看了看小芊,我对她在那种情况下能举枪开火不禁倍感讶异。忍不住就问了几句。小芊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吐了吐舌头,说自己当时也是急疯了,又因为怕翻车也不敢去抢方向盘,只能咬牙把阮玉给她的手枪掏了出来。打算学着燕道杰的惯用方式顶着阿尔斯兰的脑袋威胁他。可是,没想到车子在风暴里摇晃的太厉害,她拿着枪的手刚伸到阿尔斯兰的脑袋边上就摆到了一边,心里一紧张,手底下就是一紧,结果就在他的脑袋边上开了火,一枪将车窗打了个粉碎,吓得阿尔斯兰一脚刹车就把车停住了。
我听完之后不禁冷汗直流,心里大叹阿尔斯兰那小子的命可真大,随后又下意识的琢磨起让小芊这种“忙叨”的女人拿枪是不是有些太危险了,没准儿什么时候自己都可能挨上一枪。或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小芊瞪着我的眼神渐渐有些发怒的趋势。我见状连忙借口活动身体让她们扶我起来,总算是将尴尬揭了过去。慢慢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就离开了她们的搀扶自己走了走,随后站定身子观察起了四周的环境。
我们此刻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岩洞,面积不是很大,粗略看来也就是五、六十平米的样子,洞顶的高度大概在六米左右,略微有些发尖,整体看来很像是一个窝窝头。岩洞的一侧有一道瘦高的裂缝,宽度大概能让一辆小汽车出入。我从裂缝向外面岩洞看去,没有看到我们的汽车,不过却见到外面的地面上点着一堆篝火,看来这辆车上的装备基本没什么损失,心中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侧耳听了听外面呼啸的风声,感觉不是很大,但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岩石阻隔的原因。看来那恐怖的“黑风暴”仍旧没有停下,我们只能暂时躲在这里了。心中想着应该和阿尔斯兰缓和一下关系,我扭头向阮玉问他去了哪里。恰在此时,一声清脆的爆响突然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虽然声音不大,但却让我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阮玉的反应也同我如出一辙。下一秒钟,我们不约而同的吐出了一句话:
“枪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