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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琛趁机点出方从哲,而且表现的十分随意,丝毫做作之情也没有。岳肃听了,还真以为李元琛是有感而发呢。
“方阁老大名,愚兄也曾听闻,只是未曾谋面。而且方阁老在京主持政务之时,愚兄尚在贵州,甚为遗憾呀……”
方从哲的名气,岳肃当然听过,做为朝廷官员,要是连方首辅的名字都不知道,岂不让人笑话。只是方从哲主持内阁之时,有何政绩,他却是不知道的。
随后,岳肃又接着说道:“贤弟不在庙堂,为何对方阁老知之甚详呀?”
“方阁老当年做国子监祭酒之时,司礼监秉笔太监田义曾为侄子走门路,想将人安排入国子监,结果却被方阁老严词拒绝,从而得罪了权阉。为此事,田义后来找机会百般为难阁老,阁老无奈辞官回家。在赋闲家中的这些年,阁老四方游历,路径武昌时,与家父结识。我李家富甲一方,自然关心朝局变幻,对阁老的为人,父亲是十分欣赏,所以倾心相交,阁老也感到家父的真诚,愿折节下交。一晃数年过去,朝局再次变化,重新入朝为官,最后入阁拜相,且独相三年,以一己之力,支撑着大明江山。实不相瞒,小弟称阁老为叔父,对阁老是钦佩万分,原本想考取功名,效仿阁老,为国尽忠。奈何是家中独子,府上产业众多,家父百年之后,需要愚弟打理,所以无法入仕。唉……”
说到最后,李元琛又是一声叹息。
他说的这番话,并不全是信口开河,方从哲确实因为当国子监祭酒之时,得罪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田义,才被刁难下野。而李家能结交方从哲,倒不是什么方从哲四方游历,大家武昌结识。而是李文彰眼光毒辣,看出方从哲绝非池中之物,花费大量钱财,倾力结交。而且方从哲后来能再次入朝为官,入阁拜相,其中李家也出了不少力。没少花钱,买通言官帮忙。
从古到今,大商人支持政客,那是比比皆是。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屹立不倒,得到更大的助力,这就叫作政治投资。投资当然也有风险,全凭个人眼光。
“没想到方阁老竟有如此事迹,不畏权阉,一心为国,真是可敬可佩。只是不知,方阁老致仕之后,去了哪里?”岳肃感慨地道。
“唉……”李元琛再次叹道:“一提起阁老致仕还乡,小弟便是心酸。阁老一心奉公,谁料东林党人却借着红丸案,党同伐异,罗织阁老罪名,逼阁老致仕,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阁老现在已回浙江老家,和家父倒是时常有书信往来,愚弟曾听家父念叨过,说阁老对当今朝局感慨良多,痛恨东林党与阉党误国害民,只憾自己身处江湖之远,有心无力呀。岳兄,一说到这里,愚弟有句不当说的话,不知……”
说着,李元琛看向岳肃。
岳肃笑道:“贤弟尽管直言,愚兄洗耳恭听。”
“是这样的,当今朝局,错中复杂,东林党与阉党为夺权柄,已经闹得水火难容,两党的决战怕是已迫在眉睫。兄长身为孤臣,一心为国,却树敌太多,不过最后两党谁能胜出,大权得握,最后都会向兄长动手。兄长还是早做准备的好,以免一失足,陷于万劫不复之地。”李元琛动容地说道。
尤其是说到“孤臣”二字之时,语气略微重点一点,像是有心提醒岳肃。
岳肃点点头,说道:“贤弟提点的极是,愚兄确是孤臣,但愚兄确是陛下的孤臣。”说到此,他冲北拱手,说道:“愚兄受皇上知遇之恩,重用之德,只求为皇上鞠躬尽瘁,中兴大明,至于说是否孤臣,已不重要。”
李元琛早就料到岳肃会如此,毕竟现在,两党争锋还没太过牵扯到岳肃的头上,岳肃还可以独善其身。李元琛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提醒一下,等你感到危机的时候,就会想起我这一番话,到时你再拉帮结伙也不迟。
他冲着岳肃一拱手,说道:“兄长大仁大义,忠君爱民,实令小弟佩服。适才之言,是小弟多虑了,兄长千万不要介怀。”
“哪里、哪里……这也是贤弟的一番好意么…”
二人又客套一番,李文彰终于回来。其实,这老家伙哪曾出府,只是一直跟方从哲在西院下棋呢。眼瞅着时间差不多,儿子已把爱说的话,该办的事都搞定了,这才出面。
露头之后,先让下人准备酒菜,然后提起昨天岳肃说的那些购买粮食与寒衣之事。只说已经跟生意上的朋友打过招呼,大家一起帮忙,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需物资全部备齐。
吃过晚饭,岳肃告辞回府,他自然不会提起李琼盈,带着卫队,直接走路。回府的一路之上,仍是难得见到人,在路过府衙街口的酒楼时,他再次往里瞅了一眼,发现那里的客人还是不少,有二三十位。
“看来这家的买卖还真不错,明天就不去李府了,带着傲月他们来着吃午饭。”
打定这个主意,岳肃回到衙门,进入后宅,却不见一个人影,只是隐约听到,花园那边传来琴声。
家里就杜十娘琴弹得好听,婉转如黄莺一般,花园的琴音也是如此,心里想着,可能是十娘今天心情不错,跟傲月在花园赏花、弹琴。
有这等耳福,岳肃哪里肯错过,径自朝花园走去。穿过月亮门,饶过假山,走到梅海深处的牡丹亭时,终于找到琴音的来源。确实是杜十娘在弹琴。
只是,在杜十娘身边,除了阮傲月、梅儿外,好像多了两个人。一看这两个人,岳肃是吓了一跳。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琼盈和丫鬟兰儿。
“怎么她俩自己来了……”岳肃揉了揉眼睛,意识这不是错觉。
这时,突听一人说道:“老爷回来了……”
说话之人是梅儿。随后,就听兰儿说道:“给岳大人请安。”
“夫君,你回来了。”“老爷,您回来了。”……“岳大哥……嘻嘻……我自己跑来看嫂子了……”最后是李琼盈得意洋洋的笑声。
李琼盈为什么会不请自来,这还要从李元琛递给她的那张纸条说起。纸条上的内容是这样写的,“姐姐,父亲现在已经出门,你要是想去岳兄府上,就趁这个机会快走吧。我已经打点好门房,令他们不得外传,还准备好轿子,你只要一到门口,就可以出发。”
李琼盈看了这段话,岂能不高兴,带着兰儿就跑到大门,果见有下人准备好轿子,门房也不加阻拦,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张旗鼓的溜出家门。然而,她怎会知道,这根本就是父亲和弟弟设下的局,先将李琼盈安置到岳肃府上,反正李琼盈已经在岳肃那里住了很久,也不差再住上一段时间。然后,等到方从哲重新回朝的事情办妥,再由方从哲提请皇上赐婚,毕竟李家女儿在你岳府那么久,以后还如何嫁人,你想不娶,那是不行地。只要皇上赐婚,便是无上荣耀,不但没有人敢说三道四,甚至李家的威望也会再提一个台阶。
现在人来都来了,还能让岳肃怎么说,挤出笑容,说道:“我本来还想回府之后,跟你嫂子说一声,好准备准备,没想到你自己就来了。那也好、也好……”
嘴里那么说,心里可是暗暗叫苦。
倒是阮傲月为人豁达,笑道:“夫君,没想到李家妹子换上女装是这样的可人。她要不是自报姓名,我都不敢相信,这个大美人就是当初俊俏的‘李应’兄弟呢。”
“可不是,李小姐长得真漂亮,还有兰儿丫头,也好看的紧。嘻嘻,兰儿,真希望你在我们府上多住段时间,这样也能帮我分担点家务。老爷最抠门了,开封知府安排来的丫鬟、仆人都给打发了,后宅的活,竟是我一个人干。要不是铁虬时常帮我……”
说到这,小丫头赶紧把嘴堵住。脸一红,垂下头去。
这丫头也是和岳肃相处的熟了,见岳肃和蔼可亲,连自家吃饭的时候,也让自己上桌,所以混着混着,也就混熟了。有些开玩笑的话,也敢说出口。不过岳肃也从没因此责备过她,有时还凑趣一两句,搞的小丫头胆子也越来越大,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不会吧……”兰儿原本是一副笑脸,一听说要让自己干活儿,马上变成苦瓜脸。
倒是李琼盈,笑了起来,说道:“有什么不会的,不就干点活么,人家梅儿都能干,你怎么就不能干。实在干不过来,你不会去找金蝉帮忙呀。”
“小姐……”这次李琼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兰儿的心事,兰儿羞得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
岳肃也是哈哈一笑,说道:“谁说你家老爷抠门了,今天我看到一个馆子不错,明天我请你们去狠狠的撮一顿,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到时也把金蝉、铁虬他们叫上。兰儿丫头,你说好不好……”
“好……”兰儿刚要欢呼雀跃,就发现自家小姐一脸坏笑的盯着自己,连忙低下脑袋,不再说话。
人言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还真不假,以前虽说后宅有阮傲月、杜十娘、梅儿丫头三个,可杜十娘与阮傲月都是成熟稳重,不像梅儿丫头那样喜欢胡闹。可现在,多了李琼盈和兰儿丫头,就不同了。兰儿丫头是和梅儿差不多,都是爱说爱闹,而李琼盈这种都能女扮男装的大小姐,自不会是什么温文尔雅的女生,也是一个机灵活泼的搞蛋鬼。先身份公布,三个喜欢胡闹的少女凑到一块,还能不热闹。
早在岳肃回府之前,这三位已经连成一气,也就刚开始在岳肃面前装一下,不一会功夫,又说笑起来。梅儿拿铁虬说事,兰儿便反唇相讥,拿金蝉说事,李琼盈也跟着凑热闹,真是嬉笑声一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