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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怕影响你休息,就在外面多转了一会儿。”说着,她将篮子里的野果拿出来放到盘子里,“来吃点东西吧,这些果子我已经在河边洗过了。”山谷中不是没有野兽珍禽,只不过白依依伤还没好彻底,不想浪费体力去捕捉,因此他们这几天一直都只是吃野果。
她的声音不带什么感情,淡淡的,略显冷清。可听在段文彧耳中,却觉得异常亲切。
“好啊。”他一边笑嘻嘻地应声,一边起身下床,打算走到桌子边吃东西。
谁知,双脚沾地后刚站起身,他眼前忽然一黑,接着身体一个踉跄,没站稳又跌坐在了身后的床上。
“你没事吧?”见状,白依依赶紧来到他身边,问道。
段文彧没有立刻回话,他双目微闭,脸色苍白,似乎很不舒服。缓了一会儿,他才虚弱开口:“没事,可能躺了一天,猛然下床有些头晕。”
白依依沉默,心中百味陈杂。
见她神色忧虑,段文彧以为她在担心自己,急忙又道:“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说完,就要再次起身。
但这一次,白依依却阻止了他。
“依依?”段文彧不解,疑惑地看向她。
“你的伤势太严重,这里既没有大夫,也没有伤药,还整日只有野果吃,对你的内伤毫无帮助。偏偏我们又出不去,再这么下去,你撑不了几天的。”叹了口气,白依依将实情和盘托出。
闻言,段文彧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平静地说:“那也没有办法啊,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
没想到对方看得这么开,白依依颇感意外,“生死你都不在乎吗?”
“生命当然珍贵,能活着固然最好。可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力啊。再说,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本身就是九死一生的结局,能多活这几天,已经算意外收获了。”若换做失忆之前的段文彧,也许真的会不甘心。但如今的他,忘却了过往一切,没有过去,也就没有牵挂和遗憾,可能正因为如此,面对任何结果,都不会觉得难以接受。
白依依怔怔地望着眼前一脸释然的男子,心神有些恍惚。
说穿了,对方沦落此种境地,都是因为她。是她闯入青木山庄,设计暗算,一步步把对方逼到绝境,最终意外坠崖。尽管她自己也受到牵连,一起掉下了悬崖,可若没有这个男子,她不可能只是受了点不痛不痒的皮外伤。然而,对方不仅没了半条命,甚至还失去了记忆。
其实他们本身并无深仇大恨,对付他,只是因为任务。
突然间,她觉得心里很难受。这种感觉,很像她第一次杀人后的心情,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揪着她的心,令她喘不过气,感到窒息。
娘,如果您看到女儿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九泉之下,恐怕都不会安心吧?
“依依,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很难看,不舒服吗?”看她一直不吭声,神情时而凝重时而暗淡,段文彧有些担忧,忍不住出声唤她。
混乱的思绪被男子的声音打断,白依依回过神来,目光已不再犹疑。
她的任务,从两人坠崖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现在,她只是白依依,而不是月影。眼前的这个男子,也只是和她一同落难的陌生人。
“其实,要替你疗伤,也不是没有办法。”终于,她做出了选择。
……
时间又过去了十几日,京城的一切,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汹涌。
朝堂之上,赵王的言行越发嚣张跋扈,多次公开质疑皇上的决议,明目张胆挑衅皇权。权倾朝野的赵王多年来一直目中无人,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但过去他对皇帝和太后也还算是尊重,然而最近的举动却越来越过分,连很多向来明哲保身立场中立的大臣,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不过,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赵熙猖狂的行为尽管已引得众人议论纷纷,言之凿凿,可皇上和太后却表现得很淡定。皇上照旧每日吟诗作画,赏花观鱼,身旁有深受宠爱的冷贵妃相伴左右,国家大事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过得悠闲惬意。而太后也依然在皇帝的背后主持着大局,和朝中大臣们斗智斗勇,乐此不疲。
不久前因“通敌卖.国”被问罪的叶府,如今已被正式定罪,叶氏一族无一幸免,全部秋后问斩,叶府财产充公。但讽刺的是,叶家最有分量的人,叶府的主事人叶銝却仍然在逃,未能被缉拿归案。半个多月来,这件事始终都是百姓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各种版本,传遍了大街小巷。
另外,同样也是半个多月前传出患上“痨症”的景王,病情一直不见好转,景王府如今已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灾区,就连被派到王府的御医,也是御医院级别最低之辈,只因稍有分量的御医都找借口推脱了。
但是,将军府倒是有喜事传出。
十几天前,冷将军在外游历多年的长子冷亦鸣云游归来,为此,宫里的冷贵妃还特意回娘家小住了几日,和兄长团聚。这也没什么奇怪的,皇上宠爱冷贵妃人尽皆知,享有一些特权也很正常。但紧接着,就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就是皇上居然为了欢迎冷大公子回京,特别在宫中设宴款待。
冷亦鸣虽是大将军的长子,但本身并无官职在身,说穿了,只是一介草民。再加上,冷将军已经沉寂多年,手上早已没了实权,如今身上最大的光环,就是身为贵妃的女儿。也因此,皇上这样的行为遭到了朝臣的诸多猜测。
果然,这场宴会并不单纯。在宴会当晚,皇帝毫无预警的颁布了一道圣旨,圣旨的内容,让在场之人全部愕然,包括冷缮父子,包括冷亦葶,甚至包括并不在场的太后,都感到难以置信。
那就是,皇上命冷亦鸣接任御前禁军统领一职。
“皇上,这件事为什么没有和哀家商量就自作主张?”当晚的宴会一结束,皇帝就被请到了慈宁宫,遭到了太后的质问。
“只是任命一个禁军统领,儿臣以为,这种小事就不必过问母后了。”段文宵的回答相当理所当然。
“什么小事!”闻言,太后大怒,“禁军统领虽然官阶不高,却是身居要职,怎么可以随便任命!”
“儿臣不是随便任命的啊。”没想到,一向对母亲言听计从的段文宵,这一次却罕见地唱起了反调,“虎父无犬子,冷将军的儿子一定不会是泛泛之辈的。而且,他在外游历多年,见识广博,能力应该不俗。儿臣只是觉得,刚好这个职位空缺着,有人才何必浪费呢。”
“你怎么肯定他能力不俗?就凭你的主观感觉?再说,哪有你这样随随便便就任命朝廷命官的!”段文宵这次出人意表的行为让她心中生出警觉,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那……可是儿臣圣旨都颁下了,怎么办啊?”岂料,刚刚还理直气壮的段文宵,此刻又变回了毫无主见的乖儿子,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等着对方拿主意。
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君无戏言,既然圣旨已颁,这次就算了。”末了,太后也只能接受现实,“但类似的事,哀家不希望有第二次。”
“是,儿臣知道了。”段文宵脸上闪现着懊悔,像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看起来,和过去的傀儡皇帝没什么不同。
可是,常年身处阴谋算计中的白颖梅,却敏感地嗅出了一丝异样。
这一晚,不仅是慈宁宫中的太后心怀不安,将军府内,冷氏父子也同样因这突如其来的“禁军统领”而无法安心。
“爹,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亦葶对皇上说什么了?”宴会结束后,父子二人一回府,就来到了书房密谈。
“应该不是,她不会不和咱们商量就自作主张。况且,你也看见她当时的表情了,同样满脸惊讶。”
“那皇上怎么会颁一道这样的圣旨呢?这一定不可能是太后的意思。”
“为父也不知道。”冷缮摇了摇头,显得忧心忡忡,“皇上自登基以来就一直都是太后的傀儡,朝中一切事务,真正拿主意的都是太后。但这件事,正如你所说,不可能是太后的主意,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奇怪。”
这件事情太诡异,冷缮完全看不透,究竟背后意味着什么。
“会不会是我们想复杂了?说不定,皇上这么做只是想讨好亦葶呢?”冷亦鸣倒觉得,也许事情很简单,根本无关任何阴谋。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以女儿受宠的程度,这倒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总之,我们先静观其变吧。或许这是一次契机也不一定,禁军统领会时常跟在皇上身边,善加利用这一点,说不定能为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冷缮决定兵来将挡,随机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