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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时候,京城南城门城楼。
“千户,这人是千秋剑客尹千秋。”
一名身着龙雀服的铁龙雀皱着眉头,蹲在一具无头尸体旁轻声道:“近日京城里在举办万国大讲,大魏天南地北诸多高手都汇聚到了京城左近,由于京城之中禁刀兵,因此不少人都没有选择直接进京,而是打算等到大讲正式开幕时再进京——尹千秋也是这其中的一员,不过稍微有些不同的是,尹千秋是被铁衣卫的一名百夫长邀请来的,那百夫长与尹千秋认识多年,故而特意在这些时日邀请他前来京城。”
他微微顿了顿,抬头看着一旁疑惑道:“千户,这具尸体前日早已被铁衣卫的仵作们查了个一清二楚,咱们特意将这具尸体再从冰棺里起出来,真的有必要么?”
“那与我无关,他们不是我。”
一个冷淡到几乎毫无起伏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伴随着那名铁龙雀抬头的动作,城楼的阴影之中,一个身穿白袍抱着长剑的年轻男子缓缓地走到了烛火之下。
这是个很年轻的男人,除了年轻,他还非常英俊——虽然他的嘴唇太薄了些,目光太冷了些,鼻子也太高了些,这一切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刺眼,像一柄出鞘的剑一般刺眼。
但他依然非常英俊,英俊到或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无数少女梦乡里的那位良人。
但纵使他生得再丑陋一些,纵使他生了一张像是被蔺一笑的铁拳揍过的脸,他也依然会成为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
因为他是卓非凡。
只是拔剑,就让凌云山的当代剑仙谢迎客忍不住将手放在了剑柄上的卓非凡。
卓家二公子,卓王孙的二弟,卓非凡。
“你刚才说,他是一名百夫长邀请而来的。”
卓非凡抱着剑,看着那具被人抬到了塔楼里来的无头尸身,轻轻皱眉道:“谁?”
那名铁龙雀迅速地站起了身:“燕怀古,郭千夫长手下的得力干将。这人功夫不赖,是前些年头的武举人,身家清白,年轻有为,算得上是刑部里最有前途的年轻人之一。此人家中老父早亡,老母做些针线活将他抚养长大,无兄弟姐妹,家中仅有独苗一人。几年前,得一路过京城在他家中借宿的三流刀客相授,学会了几招粗浅至极的刀法,但他就靠着这几招刀法在武举之中打出了一片名声,这才得到了郭千夫长的另眼相看。”
卓非凡的嘴角微微撇了撇,像是在嘲弄着什么:“天赋?”
铁龙雀轻轻地叹了口气:“或许还有非同寻常的毅力。”
卓非凡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蹲下了身子,毫不在意地抚摸着尸体脖颈处的可怖伤口:“刀口很平整,好刀,好刀法。”
那名铁龙雀没有说话,他的武艺并不如何出彩,之所以能够成为卓非凡手下的百户,靠的是做事周全与心思慎密。
卓非凡侧了侧头:“你见过燕怀古?”
那名铁龙雀立刻拱手:“属下与他喝过几次酒。”
卓非凡哦了一声:“见过他出手么?”
“见过,去年京城里进了个贼人,那贼人身手不赖,打伤了好几个十三营的弟兄,若不是燕怀古出手,还真有可能让他逃了。”铁龙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三刀,一刀挑飞兵刃,一刀斩断腿筋,一刀停在咽喉处,干脆利落,毫无花哨。”
卓非凡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三刀?”
铁龙雀肯定至极地点了点头:“三刀。”
“那或许不是他。”
卓非凡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缓缓地站起了身:“叫他过来,我要审他。”
那名铁龙雀登时一愣:“千户,您怀疑是他下的手?”
卓非凡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喃喃道:“或许是,或许不是。”
那名铁龙雀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忽然苦笑道:“千户,属下虽然与燕怀古有些交情,但既然是要审他,那交情或许就起不了多少作用了——属下是百户,他是百夫长,咱们铁龙雀和铁衣卫又一向有些不对付,更何况我等同属正六品,属下恐怕不太好将他传唤来啊。”
卓非凡没有看他,只是轻轻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铁龙雀眨了眨眼:“千户?”
——嗡!!
手指在空中轻轻地一划,动作很轻柔,幅度也并不大,然而黑暗之中,一阵刺耳至极的剑鸣声却骤然响起,令得那名铁龙雀顿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把这个,交给郭无锋。”
剑鸣之声一闪而逝,卓非凡慢慢地垂下了手,抱着剑低着头轻声道:“顺带告诉郭无锋,卓越最近长进很大,很快他就无法与卓越相提并论了。”
铁龙雀呆呆地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了卓越手指划过的方向。
黑暗之中,那城楼的立柱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剑痕。
一道他只是望眼过去,便觉得双眼一阵刺痛的剑痕。
......
......
“——卓越最近长进很大,很快你就无法与他相提并论了。”
遗憾的是,这句话铁龙雀并没有带到郭无锋的耳中,因为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只是此长进非彼长进,至少卓非凡口中的“长进”绝对不是眼前的这种长进。
在酒楼里的喧嚣声之中,铁怅左边站着按刀肃立的陈铁马,右边站着双腿打颤的刘二,身后是隔了老远抱着一盘子瓜子冷笑着望着这方的柳红妆,看着眼前的黝黑汉子真诚地道:“你要知道,卓三这段日子里可都是在和我喝酒,既然他能和我喝酒,那想要喝倒你,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黝黑汉子的年纪并不太大,他生着一张颇为豪爽的面孔,唇上唇下都有着短短的胡须,或许再过些时日,这便又是一个不逊色于龙擒虎丝毫的虬髯大汉。只是他背后却背着一柄极其惹眼的兵器——那或许是一柄无锋重剑,又或许是一张门板,反正铁怅是从来没有见过带剑柄的门板,也没有见过两尺宽的重剑。
“你就是铁怅?”
黝黑汉子一挥手,顿时拦住了自己背后群情激奋的狗腿子们。他一拍桌子,看着铁怅哈哈大笑道:“卓三前些时日才传来过书信,警告我千万莫要和八街的铁街吏斗酒——姓卓的在书信里称你的肚子可能直接与护城河连在了一起,莫要说喝醉,就连如厕的时候都少之又少!”
他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个笑话,因为他觉得这的确是一个笑话。
他知道卓三的酒量不错,但还远远称不上好,至少绝对没有自己好——能够喝倒卓三并不是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从八街里钻出来的铁街吏真能喝得过自己。
所以他笑得很开心。
“这话问得很没有意思,我既然坐在了你的对面,那我当然是铁怅。”
铁怅叹了口气,唰地打开了自己手中的折扇:“明知山有虎?”
黝黑汉子咧了咧嘴:“你也配称虎?你看上去像是山里的兔子,说不定还真是个兔儿爷。”
人群一阵哄堂大笑,铁怅却只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同时按住了身后面色顿时一沉的陈铁马,看着黝黑汉子微笑道:“郭兄,话还是别说得那么难听为好——若是等会儿不胜酒力、倒在了兔儿爷的胯下,那郭兄只怕会就此成为京城里近三十年来最大的笑谈。”
黝黑汉子顿时面色一沉,只是下一刻,他却猛然一拍桌子狂笑道:“若是你真有本事把本大爷喝倒,那就算是成为笑谈又有何妨!”
铁怅温柔地笑了笑,缓缓地将折扇送回了自己的袖口里:“既然如此,那铁某只能祝郭兄今日喝得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