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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月说完,众人议论纷纷。
“这些日子生意已经不行了,换个老板恐怕更……”
“黄老板和阮娘都走了,咱们工钱都没结完,这……”
“阮娘虽走了,账册却是在的,工钱该怎么结还怎么结。”陆明月回道。
“新老板是不是得给咱涨点薪水啊?你们说是吧?”
“对啊。”
“这倒不错。”
……
陆明月看了眼提涨薪水的人,是店里跑堂的小二,瘦瘦小小,一双眼睛透着精明。
“薪水是可以涨的,”话音刚落,那人便喜形于色冲众人炫耀自己的功劳,陆明月话却没说完。“薪水可以涨,但什么时候涨,怎么涨,涨多少,我还要另行考虑。”
“切,说了等于没说。”那人脸色顿时垮了。
“当然不会等于没说,至少,你被开除了,这话是有用的。”
“什么!?”
不光那瘦小二,众人皆是一惊,刚来就开除人?也不怕人心不稳?
“我醉仙居的确需要人手,但不需要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的人,话已至此,各位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瘦小二倒也不留恋,气鼓鼓地便冲去后院收拾包袱,“走就走,我还怕找不到事做不成!”
留下的众人不再言语,这新老板看起来不像好说话的,还是少说少错。
陆明月也不想把气氛搞成这样,但留着一个擅长引导言论的人,不是好事。
威已经立下了,陆明月便离开了,总要给他们些缓冲时间。她让阿德留在醉仙居,看看他们的反应如何。阿德自然没有二话,既然醉仙居可以继续开下去,他当然愿意留下来,做生不如做熟,更何况是陆明月的事。
第二天一早,陆明月便到了醉仙居,先进后院瞧了瞧,阿德看见她神色慌张道:“明…明公子,你快劝劝黄师傅吧,他打算不干了,我怎么也拦不住。”
“黄老板的远房亲戚,主厨黄师傅?你可知他为何要走?”陆明月昨日连夜看了醉仙居的人事簿,人是生意之本,这是最先需要了解的,而那些一摞一摞的账册,便让与颂先过一遍她再看。
“据说是想出去自立门户,更要紧的是,咱们后厨许多人是他的徒弟或者亲戚,他这一走,要把那些人都带走!”阿德急着说。
“带我去找他。”
陆明月进了后厨见着黄师傅正在收拾,屏退左右后笑着说:“黄师傅,说说吧,为何要走呢?可是有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不满?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
黄师傅有些微胖,看着倒是个实诚人,昨天没在众人面前提出辞职,也是在给陆明月留面子。
此刻他停下手里的活看着陆明月道:“明公子,你既问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其实我早就想离开了,以前为着黄老板的人情走不了,现在他都走了,我也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我一直想自己开个饭馆,不想再给别人打工了。”
陆明月想了想说:“黄师傅,看得出来你是个直爽的人,那我也就直说了。你千万别以为自立门户是个容易的事。这开饭馆当老板,首先就是资金问题,京城地价寸土寸金,更何况您性子耿直,但这做生意就是要圆滑虚伪些,往上要跟官府打交道,在哪开,需要些什么资质,需要打通哪些关节,这你可都了解?往下要请伙计,要选好供货商。这都是大学问,你想想带着这些徒弟们走了,可能保证他们的饭碗?做生意可没有稳赚不赔的,你要做不下去了,大可以再找一份工,他们怎么办?谁家饭馆能一下容纳你们一大帮子人?再者说了”陆明月顿了顿,“我这里也不是可以吃回头草的地方,说走就走容易,失败了再想回来,你脸上不会好看,我脸上也不会好看的。”
黄师傅神色僵了僵,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黄师傅,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能留下,带着一众徒弟们在这踏踏实实做,你现在在醉仙居吃住,生活上没有任何压力,攒下来的钱留着买套房子,再把老家的媳妇孩子们接过来,可不就在京城安了家?这不比自立门户稳妥?从前你是元老,帮醉仙居挺过这一关你就是功臣,我是不会亏待你的,你说呢。”
陆明月见黄师傅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不再多说。果然,黄师傅道:“明公子容我再想想。”
陆明月点头答应。
后来黄师傅也没有给她答复,但开始重新带着大家伙做起事来,阿德也得知他决定不走了,陆明月便知道这人是留住了。
但醉仙居的情况却并不好。
易主的消息还是渐渐传了出去,许多长期合作的供应商上门讨要欠账,黄老板也真是狡诈,跟别人谈合作都是约定按季度付款,还真是留下一屁股账等着陆明月替他清。
陆明月也只得先给人结了。做生意长期合作,讲究的是信任,他的确没有理由以一个新人姿态拖欠别人货款。
“现在账上还剩下多少钱?”陆明月一边翻着账册一边问。
醉仙居原先管账的是阮娘,她跟着黄老板跑路后,陆明月便让与颂顶了这个位置,与颂回道:“现在是没钱的,咱们已经源源不断往里投钱,早就赤字了,这月收入也只是刚够这月的开支。”
哎,做老板真不容易啊,陆明月劝黄师傅那些话都落到自己头上了。
“明公子,您快去大堂看看吧,出事了!”一个小二跑进来呼哧带喘的,陆明月赶紧起身一边跟他出去一边问怎么了。
原来是这条街上的混混过来吃霸王餐来了,往菜里扔了蟑螂,现下叫嚣着醉仙居店大欺客,还要找老板讨说法,其实就是想收保护费。
大堂里乱作一团,许多客人围着看热闹,黄师傅气得直跺脚:“我老黄当了这么多年厨子,从没不干不净过!”
两个流里流气的小子闹着:“不是你们的问题,难道是我们的问题,啊?”
陆明月扒开人群走了进去,黄师傅看到他仿佛看到了救星:“明公子你快来看看,这俩小子分明是闹事的。”
这俩人看到陆明月便阴阳怪气道:“哟,都说这醉仙居换了老板,没想到竟是个这么标致的娘娘腔啊!哈哈哈哈,来得正好,你是老板,你说,这事怎么办!”
陆明月冲黄师傅笑着点点头算是安抚,然后对着周围看热闹的顾客说道:“我醉仙居敞开大门做生意,欢迎各位多多光顾,但像这般无理取闹,栽赃嫁祸的,妄想碰瓷赚点钱财的,我有一个算一个,绝不姑息!现在烦请诸位做个见证,看看到底是我醉仙居的菜不干净,还是他二人有鬼!”
陆明月掷地有声,众人听到一片叫好,这闹事的二人却急了:“你凭什么说我们栽赃嫁祸,这蟑螂可是众人瞧见的,从你们菜里拿出来的!”
“哦是吗?”陆明月拿起那只蟑螂,又黑又大还是一整只,转了一圈给大家看,众人都有些嫌恶,“黄师傅,厨房可有刚出锅的还未动过的菜?都端出来。”说着几个小二便一溜烟跑进厨房将原本要上的菜端了出来。
几个菜一溜摆了一排,只见陆明月径直上前,挨个将蟑螂放进里面,却发现无论怎么塞,都很难完全藏得住整个蟑螂。
“这么大只蟑螂,放在菜里你们却直到把饭菜吃完了才看见?究竟是吃着吃着发现了蟑螂,但碍于咱们菜太好吃了,所以放在一边不管,还是自己带着只蟑螂,等饭菜吃完了再装模作样拿出来放进去,各位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
听完陆明月的话大家都一笑,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两个混混面红耳赤,冲着陆明月放狠话:“行,你有种,走着瞧!”说着便要离开,陆明月却不打算罢休,使了使眼色,几个伙计便将人拦下。
见这阵势,二人怒极:“怎么着还不让人走了?”
陆明月笑着说:“两位小兄弟也是混口饭吃,不如回去叫你们老大来见我,我自会跟他谈妥,你们也不必受责。”
二人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道理,不再说话转头离开。
陆明月招呼在座的客人,一切恢复原样,但包括几个伙计,心里也都对这个醉仙居的新老板有了多一重印象:是个不好糊弄的主。
第二天,那两人的老大果真跑来了。这人虎背熊腰,脸上一道刀疤颇为显眼,人称熊老大。
醉仙居众人虽也害怕被牵扯,被找麻烦,但又隐隐存着些看热闹的心思,想知道这新老板是色厉内荏,还是真有两把刷子能解决这个麻烦。
陆明月将其叫进内室,给他倒了杯茶,这人看也不看,冷哼一声:“明老板好大的架势,我熊老大的人也敢教训,也不打听打听,这京城一片,谁人不给我熊老大两分薄面。”
陆明月看他不接茶,也不在意,自顾自回到座位喝了口茶润润嗓,同样不看他,只低头吹了吹自己的茶。
熊老大见她迟迟不开口,正想发脾气,却听陆明月沉声道:“熊老板好大架势,连我陆明月的保护费也敢收。”
“陆明月?”
熊老大听见这名觉得有些耳熟,但他让人捣乱之前也是先查了查这新老板底细的,也没听过什么明公子的名号啊。
突然,他似是想起什么,“前些日子出了份罪己状的,那位丞相府千金似乎就叫陆明月。”
熊老大心中一惊,莫不是这个明公子便是陆明月女扮男装,千金小姐来这体验生活了?
“正是本人。”
陆明月此话将熊老大心中砸了个坑。
众所周知,民不与官斗,更何况他这个匪!对方还是当朝百官之首陆丞相的女儿!随时能将他一锅端的势力!
熊老大有些将信将疑:“竟不知丞相女儿来这醉仙居当了老板?”
陆明月盯着他,眼神凌厉:“熊老大若不信,大可跟着我回相府,待我将爹娘哥哥都介绍给你认识,你便清楚了。不过到那个时候,熊老大能否受得起这后果,我便不知了。”
熊老大一听,心里顿时虚了,脸上立马裂开了花,赶紧陪笑道:“我熊老大有眼不识泰山,错将珍珠当鱼目,明月小姐可千万别跟我这粗人计较!”
陆明月用下巴努了努她方才倒的茶:“现在能喝了吧?”
熊老大见状,赶紧将茶端起来:“能能能!我这就喝光。”说罢还真是一饮而尽,恨不得将茶叶都嚼碎吞了。
陆明月见效果已达到,也不再难为人:“我今日也不是想找你麻烦,当然,以后也不会,只是想问问熊老大,能否放过我这小本生意,别再叫人来捣乱了呢?”
熊老大哪敢不应,连声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以后我必叫手下离醉仙居十里远,不叫明月小姐心烦。”
陆明月笑了笑说:“过来吃饭我还是欢迎的。另外,我的身份不可对外人说起,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今日的事必定烂到我肚里,您大可放心!”熊老大心想,千金小姐的想法咱果然不懂。
二人谈完陆明月便送熊老大走了,醉仙居众人眼瞧着二人在里面说了半响,原以为定是陆明月好话说尽才得绕过,却没想到熊老大毕恭毕敬,最后更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倒不知老板用了何方法。
子晴也颇为好奇:“小姐,您是怎么制服了这熊老大呀?”
陆明月冲她眨眨眼:“八个字。”
“哪八个字?”
“狐假虎威,仗势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