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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龙二十七年,11月。
京城洛阳,皑皑白雪。
杜子林正在翰林院和当年同科会试的同僚篆修史书,突然门被打开,风雪把桌案草纸吹得四处散落。
杜子林抬头看时,见是疯疯癫癫的张云杰。
他贼头贼脑的趴在桌子上:“我说,你们就没听到外边有什么动静吗?”
“张疯子,你压到我稿纸了。”同僚嫌弃的推开他。
“杜大人,这事和你还有关系呢。”张云杰又朝杜子林眨眨眼,暧昧不清的说道。
杜子林赶紧放下纸笔,以为是崔昊又被人刁难:“仪容怎么了?”
张云杰和同僚见状都坏笑起来,同科两年,谁不知道张状元那点小心思。
“唉,咱们状元郎这两年是一心修书,眼里除了崔昊谁都看不到。”
“张云杰,你是嫌我派给你的活儿少了不成?”
“别呀,杜大人我说还不行。”张云杰朝他俩招招手,几人聚在一起,听他八卦。
“我刚去给侍读大人送经史,谁料刚到门口就听到有人在里头哭。你们猜是谁?”
他这个关子卖得让人心痒,蔡木急不可耐催促:“谁在里头哭?”
张云杰挤眉弄眼:“还能是谁,咱们的修撰高大人啊,你们猜他为何哭?”
蔡木一巴掌呼在他后背:“你要是再不赶紧说,我们哥俩就开门把你扔出去。”
“我说,我这就说。”张云杰搓着手,嘿嘿一笑:“我躲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咱们高大人昨晚一夜都没回家,喝得醉醺醺抱着侍读说:我娶了一个专爱偷汉子的红杏,我不过是骂了她两句,他的奸夫就跑来打我。”
张云杰说着还模仿起高鹿的声音,把几人都给逗笑。
“她的奸夫我惹不起,出墙的红杏我也惹不起。给我带了绿帽子,还骂我没用。”
杜子林闻言踹了他一脚:“小心高鹿知道找你麻烦。”
“怕什么,满京城谁不知道高鹿头顶带绿?”
蔡木也一阵唏嘘:“高大人摊上这种婚事实在可怜。”
“可不是,我听说林家一开始看中的是咱们杜状元呢。”张云杰顶顶杜子林肩膀,笑道。
“得亏咱们杜大人有先见之明,要不然谁娶了林晴兰谁倒霉。”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几人赶紧闭上嘴巴,生怕被有心人听到。
崔昊抱着一摞子书,刚打开门,就被他们呆若木鸡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你们一动也不动?”
杜子林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接过他手中的书,又捧着崔昊的手哈气:“这么冷的天,你过来送什么书?”
张云杰坏笑一声,也握着崔昊手哈气:“哎呦把我们崔少爷的手都冻红了,我好心疼啊。”
崔昊尴尬的收了手藏在衣袖里,干咳了两声缓解气氛。
“你心疼个什么?闲的没事回去把最近的实录给我整理出来,我明个就要。”
“别呀杜大人,那玩意没个十天半月整理不出来。”张云杰死皮赖脸,纠缠道。
到底蔡木有眼色,拉起张云杰就往外走:“别在这碍事了行不行,人家两口子有话要说呢。”
待两人出去以后,崔昊才敢说话。
“你们编修都这么,这么爱开玩笑?”
杜子林把他带到炭火盆旁边坐:“哪里,我们都是实话实说。”
“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杜子林从袖子里摸出药酒,小心地给崔昊被冻伤的手指上药。
他不过一个庶吉士,又因为当年殿试被胥御皇帝不喜,更是处境不利。
每日工作琐碎,不仅要抄写经卷,还要给人当跑腿使唤。
天寒地冻,屋里一盆火都没有,冷如冰窖。杜子林好几次去探望,都见着他自己缩着身子抄书。
“高大人最近可有为难你?”崔昊多少也听了一些风言风语,高鹿在家里一个屁都不敢放,便常拿杜子林撒火。
“他也就能逞口头之快,说两句就说两句。”
“再有一年咱们任期就满,你打算如何?”崔昊又问。
杜子林摸摸他的头发:“前些日子我问过侍读大人,他同意放我们回老家做官。”
“真的?那可就太好了,咱们回去也能帮衬何澄,他前些日子来信,说白赵总是变着法子问他要钱。”
“你心里就放着何家兄弟,都没我一席之地。”这两年崔昊和他关系亲密不少,不自觉惯得他胆大起来。
“你疯了不成?”
杜子林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唉,我吃醋呢。”
崔昊红着脸瞪了他半天,可杜子林脸皮之厚非比常人,只好做罢。
“我还有事儿没做,先回去了。”
“那也行,你把药酒带上,没事多抹抹。一会儿下职我去接你回家。”
蔡木和张云杰在门外交头接耳。
“我就说他俩早住一起了,蔡大人你还不信。”
“不对啊,我上次去拜访,明明一人一间屋子隔得还有些远呢。”
“笨不是,咱们杜大人夜夜翻窗难不成还会跟你说?”
夜夜翻窗的杜子林平生头一次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解释:“那个我们平常不是这样的,平常都是工作繁忙不可开交。”
崔昊早就断定他们仨没少拿这事取乐,骂了他一句就夺门而逃。
“恭喜杜大人抱得美人归,什么时候请我们哥俩吃喜酒呢?”
张云杰嬉皮笑脸,伸着手就问杜子林讨喜酒。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晚咱们就一起不醉不归好了。”蔡木也跟着起哄。
“喝个屁,今晚别来坏老子好事。”
开玩笑,就算要喝酒,那也是跟我家仪容喝,有你俩什么事儿,杜子林如是想到。
可惜杜子林心心念念的好事终究没做成。
他们二人下了职,就去城东喝羊肉汤。羊肉汤肥美暖和,驱寒又养人,最适合冬日品尝。
喝到一半,高鹿突然坐在他们桌子上。
杜子林看见倒霉蛋,到底是自己上司又不好直接撵人,干脆也给他叫了一碗肉汤。
高鹿一言不发,待吃饱喝足,打了一个嗝才开口说话。
“你当初根本没有纳妾对不对?你是故意骗林家的。”
他语气坚定,一双眼里全是恨。
见杜子林不吭声,他又道:“林晴兰怀孕了,但是孩子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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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也用这种一脸黑人问号的表情看我。”
他从怀里掏出一壶酒,大口灌下,开始喋喋不休:“她已经一年没让我碰了,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可恨他们林家居然还要逼我认下这个私生子。”
高鹿没说几句话就把酒喝完,从怀里又掏出来一壶,死死盯着杜子林:“本来他们林家看上的接盘侠是你,要不是你耍心机,我怎么会沦落至此!”
眼看时不时就有路人看着他们驻足停留,崔昊怕人多嘴杂,只好劝道:“高大人,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还是先回吧。”
“狗屁的不方便!”高鹿喝了不少酒,破罐子破摔,站在店家桌子上就哭哭啼啼。
“满京城谁不知道我高鹿是接盘侠,不仅如此他们很快还要知道林晴兰怀得是大皇子的孩子!”
杜子林被他一番话吓了一跳,赶紧把他从桌子上拽下。
谁料高鹿像是憋屈太久,冲着人群呐喊:“我高鹿被人带了绿帽子,给我带帽子的是……”
最后三个字死活说不出来,原来是崔昊眼疾手快,抓起桌上抹布就塞进了他嘴里。
饶是如此,还是被许多路人给指指点点。
杜子林反扭着高鹿手臂不让动弹:“先把他带回家吧,今日之事估计一会儿朝廷就知道。”
两人匆匆忙忙带着高鹿逃回家,才刚坐稳不到一柱香时间,门外就挤进来几波人马。
先是高父带着小厮,二话不说就打了满嘴跑火车的高鹿一耳光:“畜牲!你是不要命了,居然当街闹事!”
话音未落,林家侍卫和一众老妈子也闯进屋里。伺候林晴兰的赵嬷嬷拿着鞋底就往高鹿脸上摔:“混没脸的孙子,坏我家小姐的名声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高父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一个下人殴打,气得浑身哆嗦:“欺人太甚!你们林家欺人太甚,一个下贱嬷嬷居然都敢打主子!”
赵嬷嬷闻言扔下鞋底,嗤笑起来:“哪门子的主子?谁是主子?老仆我的主子可就林家一个。”
是可忍孰不可忍,闹到今天这步,谁也别想好过,高父当下就让小厮绑了赵嬷嬷要去报官。
林家侍卫岂是吃素的,各个虎视眈眈,拔刀相见。
正是剑拔弩张,气氛紧张时,大皇子家的侍卫也来了。
浩浩荡荡二三十人,把崔昊的小破屋给挤得没个下脚地。
皇子府上的管家扫视众人,皇室威严不怒自威,赵嬷嬷和高父瞬间气焉,低着头不敢说话。
“大皇子有令,高鹿无凭无据当街羞辱,理应即刻处死。”
说罢也不管众人,直接死狗一样拖着高鹿就扔进地牢。任凭高父苦苦哀求,都纹丝未动。
等到闹剧结束,半晌崔昊才回过神:“完了,高鹿这次完了,大皇子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是疯了不成?这种烂事偷偷说就算了,当街撕开遮羞布岂不是故意让皇室难堪?莫说大皇子饶不了他,就是林家都能弄死他。”
“不对。”崔昊脑海突然划过一丝头绪,一丝非常重要的头绪。
“怎么不对?”杜子林问道。
“你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杜子林一脸疑惑,可看他紧张的样子,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对,就是故意!”崔昊在屋子里踱步,:“他就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
崔昊被心中所想震撼地长叹一口气:“高鹿没有喝醉,他是故意的。他假意与我们诉苦,实际就是想要把事情闹大,将所有人视线吸引过来。”
“可是他当街闹事,朝廷绝对不会饶了他。”
杜子林才一说罢,便也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拉我们下水?”
“侮辱大皇子与妇人有染,无论真假都事关朝廷颜面,胥御皇帝一定会杀了他。”
崔昊接着补充:“事发之时只有我们两个和他在一起,他完全可以说是我们向他散播谣言,故意把他灌醉又激他当街闹事。”
杜子林还是一知半解:“可是他这样做也会害了自己啊。”
崔昊坐在凳子上,心中一片悲凉:“不会,他死了,林晴兰肚子里的孩子谁来认?他死了,林家就要多一个名声有污的寡妇。仅凭这一点,林有海就绝对不会让他死。”
“所以,死的是我们?”
崔昊点点头。
(张云杰后面会有重头戏,基本书中有名有姓的都会有大场面描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