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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恩爱
颜妤端杯喝水,她要保持自己的镇静。【全文字阅读.】现在她必须镇静下来,既然她已经选择了那条路就必须走到底。她也知道对付警察的最好武器是细心,用女人的细心绕开警察设下的一张张网。
“颜妤,知道你丈夫麦迪是怎么死的吗?”汤开始提问。
梅在记录,“沙沙”笔响似蚕吃桑叶。
“听人说是从阳台上跳下去摔死的。”
“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是的。是自杀,有他自己的遗书为证。另外,我从沈阳回来以后,我们公司里的同事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你和麦迪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7年前。”
“婚后你们家庭生活幸福吗?”
“很幸福。”
“你丈夫生意上有什么麻烦吗?”
“据我所知他们公司的效益很好。”
“那么,你丈夫为什么要自杀?”
“你的意思……是问我丈夫自杀的动机?”
“你很聪明。”
颜妤没有马上回答。
她意识到这是警察张开的网,如果她回答说麦迪没有自杀的动机,接下来汤还会问没有动机为什么自杀?如果她回答说有麦迪有自杀的动机,汤也会追问动机是什么?这两个问题颜妤都不愿意答。她决定少给警察留下可以扩大的缺口。
“我觉得,”她字斟句酌地说:“我们生活得很顺利。”
这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我们?你把自己也考虑在麦迪的自杀动机之中了?”
“当然,一个不贤惠的妻子会给丈夫添不少烦恼的。”
“你是麦迪的原配发妻吗?”
颜妤心中“咯登”一下,汤开始问到正题了。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在这个问题上颜妤是不能隐瞒的,因为麦迪同前妻美馨结婚时经过法律登记,警察只要到结婚登记机关去一查就明白了。
“麦迪还有个前妻,叫美馨。”
“麦迪是和美馨离婚的?”
“不,美馨死了。”
“怎么死的?”
“结婚后麦迪告诉过我。美馨翻船淹死了。”
“麦迪是怎么对你讲美馨翻船淹死的?”
“他说是意外事故死亡。”
“麦迪为什么没淹死?他会游泳吗?”
颜妤又缄缄不语了。
汤这一问好历害,她怎么答关系都很重大:如果她回答说麦迪会游泳,就会*出麦迪在翻船时故意不救美馨的真相,说明她当年就知道真相;如果她说麦迪不会游泳,从逻辑推理上又难以解释两人落水为什么只有一个人生还?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管她如何回答,都很可能*她自己曾经是当年那起谋杀的知情者。那样一来,事情就更麻烦了,就是自己把自己往包庇罪上推。
“听说,好像扣翻的小船当时离他很近……”颜妤谨慎地说。
“听谁说的?”
“麦迪本人,还有别人也这么结论,当时负责现场的水库派出所的警察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我就是当时水上派出所的警察。”汤说。
“是吗?”颜妤装做一副很吃惊的样子看着汤。其实她早就知道汤就是7年前水库水上派出所的警察,是在同麦迪一起去高山滑雪场的路上,和汤遭遇后听麦迪说的。她心想,我更得小心一些了。
汤对颜妤说:“不瞒你说,当时我就不同意意外事故的结论。现在,也有人不同意那个结论。”
“谁?”
汤给梅使了个眼色,梅从公文包里取出两封信,递给颜妤。
颜妤接过来,还没看内容,仅从信封上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写给麦迪的两封匿名信。她立刻觉得脑袋胀大。但是,表面*还保持镇静,接过那两封匿名信,她装作在看信,心里却在想着如何应付这个意外事件。
按照颜妤原来的想象,麦迪看过这两封匿名信后一定会立刻烧掉,因为保留有7年前那个秘密字样的匿名信对他是没有一点儿益处的。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偏偏死鬼麦迪保留了这两封匿名信,更不妙的是这两封匿名信又落到了警察手里,这就很可能为警察顺藤摸瓜找到她提供线索。
“这是两封匿名信。”颜妤看过后问。
“是两封匿名信。”
“你们在哪弄到这两封匿名信的?”
“在麦迪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谁给他写的?”
“我们也想问你这个问题。这个自称‘水库目击者’的人是谁?”
“不会有什么目击者吧?”颜妤顺口而出。
一直记录的梅插话问:“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有目击者的逻辑推理,就是说当时出事的现场只有美馨和麦迪,而这两个人又都死了,那么这两封匿名信又是怎么出来的呢?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不会有目击者,但很可能有耳闻者吧?”
颜妤明知失言,只好极力辩解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真有目击者的话,当时为什么不报告?而一直拖延了7年?”
“那是因为这7年间麦迪没有触及这个写信人的利益。”梅说:“现在,这个人很可能由于什么事儿同麦迪产生了矛盾。所以才旧帐重提。”
颜妤感到梅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针对自己说的。她开始冒冷汗了。
这时,汤替她解了围:“请你把两封匿名信的内容抄一遍。对不起,这是例行公事,请用左手……”
梅递上一张纸和一支笔。
颜妤欣然从命,她知道警察要核对笔迹,她不怕核对笔迹,让她用左手和右手抄都行,因为那两封匿名信她根本就不是用手写的。她是用脚趾夹笔写的。有一阵子她看电视上有个双臂残废人用脚写字,就好奇地照葫芦画瓢学了几下,这事连麦迪也不知道。
颜妤用左手将那两封匿外信抄了一遍,交给汤。
她看到汤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表情。
“让我们再换个话题。”汤说:“在你丈夫坠楼死亡这段时间,你正好到沈阳出差了,是吗?”
“对,替公司办事儿。”
“这是一种巧合吗?”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或者说是一种双向选择:麦迪选择你不在家时去死;或者你的偶然出差为他的死创造了机会和条件。明白我的意思了?”
“更糊涂了。”颜妤摇着头说。
其实颜妤心里一清二楚,警察对她正好在麦迪出事儿期间出差也表示怀疑。警察在寻找麦迪的死同她出差之间的某种必然联系,用这种必然联系将她内心深处隐藏的东西挖出来。但是她不怕,可以说,出差问题是颜妤内心中最坚固的一道防线。
汤没有进一步提示,又问:“你是几号出差几号回来的?”
颜妤说了日期。
“怎么能证实你一直是在沈阳。”
“车票,宿费收据都可以证实……”
“不!汤摇摇头。”票据只能证明你到过沈阳,并不能证明你一直呆在沈阳而没有中途返回本市……听说过时间差吗?”
颜妤故意皱了皱眉头,但她的心里却在笑。她笑警察汤已经走上了一条岔路,这条岔路将会把警察的调查引向死胡同。她现在要把警察再向死胡同里推一把。
“我当然明白什么是时间差,是在一些侦探中看到过这个词,你意思是说,我以出差为名到了沈阳,又利用一定的时间赶回本市,干完一些与本案有关的事,哦,譬如给麦迪送两封匿名信……然后再赶回沈阳,给人造成一种麦迪出事时我不在现场的假象,对嘛?警察同志。”
汤点点头:“你的智商很高。”
“谢谢。”
“谁能证实你在沈阳时一直没回来过呢?”
“一起出差的三个同事。”颜妤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她很想看到警察们在自己的误区中乱撞。
“如果你们还要找证人的话,还可以查问一下白鹤宾馆总机服务小组,她可以证实麦迪曾经往我的房间里打过电话。”
“我们会去查证的……”
“还有,我们公司徐经理也可以为我证实。”
“徐经理和你一起出差了?”
“没有。”
“那他怎么可以为你证实?”
“如果在出差期间我回来了,总要告诉单位领导一声呀。”
“假如你不想告诉他,他还会知道吗?”
“这个……”颜妤意识到自己言多有失了。
但是她马上转守为攻,反问道:“你们怀疑我同麦迪的自杀有关系?怀疑做妻子的杀死了丈夫?”
汤说:“警察在结案前怀疑一切。”
颜妤没说话,但她的心里却在说:愿意怀疑你怀疑去吧,反正你也没有证据。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汤说:“颜妤,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们在高山滑雪场曾经见过面吗?”
颜妤点点头。
“好像是在路上,你要超车,麦迪压道……”
“你的记忆力真好……当时麦迪对你说了什么?”
颜妤沉了一下,这又是警察张开的一张网。她掂量了一下汤的问话,能如实回答吗?麦迪当时对她说过:”这个警察就是当年处理美馨溺水案的水上派出所的警察”,如果她照实说麦迪当时说的话,就会*自己已经知道了麦迪谋杀美馨的事,这是她所忌讳的。所以,她没有照实回答。
“麦迪当时没说什么。”
汤并没有就这个问题深究,而是继续说下去。
“你还能不能记得第二天早晨索道14号坐椅出事故的事?”
“当然能记住。”
“出事故时你和麦迪好像在14号坐椅后面的16号坐椅?”
“对。”
“对于这起事故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颜妤又沉默了。从表面上看,她好像在按照汤的提示回忆当时的“特殊感觉”,其实她心里明镜似的。因为在滑雪场出事故的当天晚*就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正是这种思考才使她得出麦迪要谋杀她的结论,从而做出了报复麦迪的计划。这就是颜妤对索道事故的“特殊感觉”,但是,现在她却不能对警察直接说出自己的“特殊感觉”,不能说自己已经看出了那起事故是麦迪针对她而计划好的未遂谋杀,因为这样一来,警察就会进一步追问“麦迪为什么要杀你”?就会被警察发现她对麦迪的仇,找到她谋杀麦迪的动机。
“我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颜妤回答:“只是感到害怕,真的很害怕。”
她看到汤的脸上又掠过一丝失望。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吗?”汤问。
“没有了。”
“请你在询问笔录上签字。”梅把几张写满了字的纸推给颜妤。
颜妤看了一遍询问笔录,然后签字。
梅又让她在签字处按手印,颜妤也照办了。望着那枚如桑枣般鲜红的手印,颜妤就知道询问就要结束了。那时颜妤已经看清了一个事实,和警察*的第一个回合她赢了。
颜妤心里有一种赌赢后的喜悦,她终于成功地对付了警察的盘问,她保住了自己,并且把警察引入了误区。
她在心里说:让他们在误区里折腾吧!麦迪是自杀的定义,无论是谁也无法彻底*。
从公安局出来,外面阳光很好,附近保险大厦上的钟声洪亮地响起,仿佛把阳光也震得颤抖起来。已经接近春节了,马路上人很多,车很多,各种卖年货的临时摊床也很多,卖对联的、卖鞭炮的、卖水果的、卖酒和点心的,人们突然变得更加忙碌起来。
一辆红色的“的士”从后面赶来停在她的身边,她挥挥手让“的士”走了。颜妤不想马上回家,她要在外面走走,刚才她让汤的烟味儿和梅的化妆品味儿熏得头疼——不,其实她是因为紧张头才疼的,她想让外面的凉风吹吹自己发热的头。冷静下来,再回味儿一下刚才回答警察的疑问有没有漏洞。
女人的精细还在于事后的咀嚼。
颜妤感至哇警察的嗅觉还是灵敏的,明明一个自杀的现场,硬是嗅出了谋杀的味道,而且一下子就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她。这使颜妤感到心惊肉跳。颜妤不是法盲,她心里清楚,如果事情真的漏馅了,警察随时可以以三种罪名逮捕她:
第一,同谋罪。假如警察知道早在美馨死前她就同麦迪有暖昧关系的话,他们会推测出是她和麦迪共同合谋杀死美馨的,为的是达到做长久夫妻的目的。
那样的话,在法律上讲她就是麦迪的同谋,她就应当对当年美馨的死负法律责任。但是,颜妤对同谋罪并不担心,因为没人知道她在美馨死前就同麦迪有了那种暖昧关系,知道这种关系的当事人麦迪已经死了。麦迪在杀死美馨前也真的没和她商量过谋杀计划,只是在谋杀成功后才得意地告诉了她,当时还把她吓得够呛,是那股爱的*使她克服了恐惧。所以,颜妤自信自己构不成同谋罪。
第二,包庇罪。假如警察知道她是在7年前就知道了麦迪谋杀美馨这件事,而7年来一直没有检举,肯定给她定为包庇罪无疑。颜妤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因为从事实上看这种罪名是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