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富春山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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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在9月28日之前,柳大年还是要同吴川出声再辩一辩的。革命本来是一场把脑袋系在腰带上的舍生求义,自各地革命党建立以来,有那一个革命党人不是一次又一次如飞蛾扑火那样,抓到了一点力量就向着满清朝廷在各地的统治力量扑去的。

    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在进行着没有什么希望的冒险吗?不,大家都很清楚,但是只要能够动摇这个朝廷的统治,唤醒后来者的战斗,革命党人就毫不犹豫的加入了这样毫无希望的冒险。

    但是,但是现在,吴川用毫无辩驳的事实教育了他们这些空有热血的革命党人。革命也可以是冷静和缜密的细致组织和周密计划,然后积聚起优势的力量水到渠成的摧毁满清在地方上的统治力量。

    面对带着革命党人赢得了开端胜利的吴川,现在又安排革命军轻松击退了清军仓促组织起来的反攻,再一次保住了革命果实。这使得在革命军将士和普通的革命委员中,吴川的领袖地位已经变得坚实了起来,即便是一向心高气傲的柳大年,面对吴川的公开驳斥,也得先考虑一下自己是否真的如对方说的那样犯了错误。

    吴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革命党人中的影响力有了质的改变,现在的他谈论起其他人的言论,已经无需再担忧引起其他人的反感,反而会被别人当做重新认识此人的评价。只要他能够继续带着他们走向一个又一个胜利,这些革命党人最终还是要向他屈服,把他的意志作为自己的意志的。

    当众批评了柳大年之后,看到柳大年和其他奉天同盟会的成员并没有出声反驳自己,反而选择了沉默。这让吴川总算安心了一些,他就是担心这些奉天同盟会辽东支部的成员念念不忘于地域和派系之别,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分裂的举动,虽然他并不担心对方能够拉走多少士兵,但他很担忧这会引起革命委员会内部思想的混乱,从而真正制造出内部的隔阂。

    既然对方对自己的批评沉默不语,他也就改变了态度,换成了温和的语气说道:“我从一开始就同各位委员们说过,我们是革命而不是造反。

    什么是造反?打烂一个旧世界就叫造反。什么是革命?我们打烂这个旧世界的目的,是为了建立一个对人民来说更加光明和美好的新世界,这才叫做革命。

    造反,只要有人有武器拉得起部队就足够了,毕竟战争本身就是对旧世界最大的破坏。但是革命可不能这么干,没有人民的帮助,光凭我们这些人能够建立起什么来?去年冬末铁路沿线爆发的鼠疫,想必大家还是记忆深刻吧。

    这场鼠疫是怎么消灭的?难道就光是几个医生和朝廷官员的功劳吗?如果没有人民群众的积极配合,和对防疫条例指示的服从,这场鼠疫难道能够这么快消声觅迹?我看不见得。

    就像防疫工作需要依靠人民群众的支持一样,建立一个符合大家期望的美好新世界,同样需要人民群众支持我们,帮助我们。一个对于他人痛苦漠不关心的社会,一个对于丑恶现象视而不见的社会,一个把抢劫绑票视为正常现象的社会,正是我们需要消灭的旧社会。

    如何去消灭它?我以为只有一个办法,到群众中去,把我们想做的事告诉人民,然后从人民那里亲耳听到答复,在人民的监督下改造这个旧社会,建立一个积极向上朝气蓬勃的新社会。

    革命委员会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不是我们什么时候南下解放奉天,什么时候打到关内去推翻清廷。而是应当考虑,我们既然已经解放了一些地方,那么就该想一想怎么去建设它。如果连脚下的这座城市都治理不好,革命军就算进了北京城又能做什么呢?

    难道我们就为了打倒一个满人的皇帝,然后再换个汉人野心家坐上那个位置?如果各位只想要这样一个结果,这么多革命志士抛头颅洒热血又是为了什么呢?”

    柳大年终于扛不住了,他低头向吴川认错道:“是我太着急想要解放满清治下的百姓,这才提出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我同意主席的意见,咱们还是应该先建设好手里的地方,然后等待一个更为适合的时机南下…”

    纠正了一些委员试图加快革命进程的想法之后,接下来对于革命委员会下属各部门委员会手头诸多问题的讨论,就显得相当和谐了。对于以斯维尔德洛夫为首的布尔什维克来说,这样的办公经验也是相当新鲜的。

    过去的十余年来,布尔什维克们一直关注的还是如何打倒沙皇的统治,还从来没有考虑过在打倒沙皇后该如何去治理俄国的问题。今天,在中国满洲革命委员会的办公会议中,他们也第一次开始思考起有关于管理和建设国家的问题了。

    俄国驻北京公使馆七等文官菩提罗夫此时正站在公司街俄国领事馆二楼的领事办公间内,向着俄国驻哈尔滨领事鲍培抱怨道:“…那个中国上校怎么能够这么自行其事,在没有经过公使廓索维茨阁下的同意下,擅自发动计划,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对帝国外交政策的破坏吗…”

    鲍培领事把右手食指竖在嘴唇中间,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便匆匆走到了门口,查看了一下门外的走廊后小心的关上了房门。

    菩提罗夫大为震惊的看着他的举动,不由出声问道:“鲍培领事您在做什么?难道在俄国的领事馆内,还有人胆敢偷听我们的谈话吗?保卫领事馆的卫兵去哪了?”

    鲍培一边对他摆手,一边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担心的就是让那些卫兵们听到,我们正在讨论关于尼古拉上校的事。可能您还不知道,尼古拉上校除了是计划的实施者之外,他现在还担负着远东地区密探分局的管理工作。

    您刚刚不是质问我,为什么中东铁路局会派出密探让满洲里边界的西伯利亚第四十四步兵团撤离么。我想您大概是误会了,现在能够对这些密探下令的,只有尼古拉上校和谢尔盖少校,并不是霍尔瓦特阁下或其他副局长。”

    菩提罗夫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说道:“你们就这样看着这个中国人为所欲为,什么都不做吗?难道这里不是应该由霍尔瓦特阁下、领事馆和华俄道胜银行哈尔滨分行的经理决定一切事务的吗?”

    鲍培摊开双手唉声叹气的说道:“可他手上有圣谕,陛下授权给他,让他在远东地区把那些隐藏在军队和衙门里反对陛下的坏分子都抓出来。”

    “这也实在太荒唐了,就算陛下真想把远东的军队、衙门好好整顿一次,也没有必要找个中国人来负责这件事。何况,除了那些发配来的政治犯,这里的军官和官员怎么可能会有反对陛下的坏分子。难道您就没有向彼得堡发一封电报质询这件事吗?”

    鲍培摇了摇头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刺杀斯托雷平阁下的刺客被陛下给绞死了吧?”

    菩提罗夫不以为然的说道:“可这同远东有什么关系?难道那个刺客还是远东过去的不成?”

    鲍培看着他说道:“根据彼得堡传来的消息,德米特里·波格洛夫,就是那个刺客是一个激进的社会革命党人,但让人惊讶的是,他还是一个密探。据说内务部和彼得堡密探局的一干高官都急的鸡飞狗跳的,都不知道如何向陛下交代。

    尼古拉上校关于远东的报告提交上去可谓赶上了一个好时机,内务部和密探局的官员们为了尽量转移陛下的注意力,就把这份报告进行了一些修饰,令陛下以为密探局在远东破坏了社会革命党人的又一个阴谋。

    所以,在陛下从斯托雷平阁下的死亡中走出来之前,没人愿意去激怒一个有可能送你上绞刑架的密探局上校。之前激怒了尼古拉上校的达利扬少将,已经被送去北方的渔港保卫港口去了。我们如果不谨言慎行的话,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达利扬少将。”

    菩提罗夫顿时有所不满的说道:“就算如此,他也不能破坏帝国的外交政策吧?难道彼得堡的外交代办大臣也会纵容他吗?他会毁了我们在远东建立起来的一切的。”

    鲍培轻轻说道:“代办大臣和主席大臣都发了电报询问这件事,你就耐心等上几天吧。只要彼得堡传来了新的命令,我们很快就会让这位尼古拉上校自食其果的。我相信,霍尔瓦特阁下比你更想撕碎了这位中国人。”

    菩提罗夫望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沙皇肖像,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再等几天好了。希望彼得堡能够尽快传来好消息,我可不希望现在的乱局继续下去了。要是让日本人生起什么心思来,我们可就更麻烦了。”

    鲍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这次主席大臣和外交代办大臣对于远东在这个时候爆发革命都非常不满,我看他在这里的时间是待不长了。不如你和我说说,外蒙古使团这次前往彼得堡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