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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历来都是鱼龙混杂之地,而这间客栈,除了位置偏僻了些,倒也稀松平常。整体看来,也不过是木头建造的三层小楼,一层大堂,桌椅板凳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供行人打尖吃饭,而二三层便是客房。至于后堂厨房等地,也不过尔尔,就不一一细述。
整间客栈,唯一有些与众不同的,便只有客栈门口布局怪异的对联和高挂的匾额。只见上联书曰“迎五湖四海”,下联书曰“送南北东西”,可这上下联却都只占门口木柱一半的位置,后一半则是空白一片。而上方大匾,“居来不来”四个大字倒是显赫赫悬于正中央。
要说建这座客栈的人也算上是个妙人。当初建客栈选址时,只图这里风景宜人,随心而定,却忽视了此处远离栈道,少有行人商客,因此开张后好一阵子,竟无几人前来光顾。这主人虽说心性烂漫了些,但到底也是着了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三天三夜,竟想出在门口挂上一副绝对,来吸引文人骚客到此瞻仰,也算不辜负这里的景色。这主人打定主意后,先是煞有介事的将自己本名隐去,更为彰显自己有才华,自称为诗渊居士,然后方飘飘然想对子去了。诗渊居士本意想着,若是绝对,必不能落于俗套,要大俗大雅方好。只可惜,书到用时方恨少,诗渊居士竟然只想了开头大俗的相对的五字,而后接哪几个字才算绝妙竟不能定。存心要都黜了,又不舍,只好将剩下位置的空出来,待日后再补上。诗渊居士一看对联自己不行,又气又恼,随手写下“居然不来”四字,便当做客栈名字,找人照样做了匾额,挂于大门口。而后,诸事不理,专心想对子去了。
诗渊居士最后究竟为何没能续完对子,已经年代久远不可寻,如今的客栈也早已更换了几任主人。早些年间,这“居然不来”客栈是艰难了些,只能勉强维持。可后来,也不知是哪一位主人开始,这客栈反倒因位置僻静,且价格实惠,得了肆意洒脱不拘小节的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喜爱。而今这客栈虽不说生意有多红火,倒也过得下去。又有个说书人自称小老儿的,专门给客人说故事,倒也自得起来。
这一日,正午饭时已过,客人也去了大半,只剩零星几桌。
小老儿佝偻着身子站在案桌后,一双小眼睛闪着精光,来回打量着在大堂吃饭喝酒的客人,看能不能再说上一段书。只可惜正值三伏天,天气燥热,弄得人的心里也如同架着火一般,哪有人愿意听说书,只觉得呱噪。
这时,从后堂走出一名看上去十一二岁瘦瘦小小的小男孩,右手吃力的端着一个盛满水的大碗向小老儿走来。小男孩全神贯注的盯着碗里的水,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碗里的水溅出来。只是一瘸一拐的脚步让单薄的身体掌握不好平衡,全身心集中在右手上的关注,倒让空荡荡的左袖子甩来甩去。待小男孩走到小老儿身边,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然后献宝似的将大碗递到小老儿的眼前,笑眯眯的糯糯说道:“师父,先喝点水吧。”
小老儿一脸慈祥的看着小男孩,接过水,温声说道:“好了,续儿,我这儿身边有水,哪用得着你特意端来。”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身后的泥壶。
续儿瞪大眼睛仰着脖子说道:“师父,这水是后厨的豆子哥从山涧里挑来的泉水,可凉快了,听豆子哥说,这水喝起来还是甜的呢。我央着他给了我一碗,师父您尝尝,您先尝尝。”
小老儿笑着喝了一口,真觉得这水甘甜无比,入喉清凉,这暑气顿时就去了一半。由衷的赞道:“真凉快!”看着续儿盯着水碗吞口水的样子,哈哈一笑,说道:“师父年纪大了,不能贪凉,剩下的你就都喝了吧。”
看着小老儿是真的不喝了,续儿才接过大碗,心满意足的将一碗水全喝光。抹了一把嘴,冲着小老儿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将大碗送回厨房去了。待送完碗,续儿便乖巧的趴在小老儿一旁的小椅子上,看着桌案发呆。只是没一会儿,竟打起了瞌睡。小老儿慈爱的替续儿刮去脑门子上的汗珠子,拿着折扇轻轻的扇了起来。
百无聊赖之际,忽听得外面一阵马的嘶鸣声。正拄着柜台打盹的小二听见动静,一溜烟的窜了出去。乍一出屋,只觉阳光刺眼,小二伸出手遮住阳光定睛一看,一位白衣公子正从马上翻身而下。
这小二在客栈也有了时日,算有些见识,却还是被眼前这位白衣公子晃花了眼。只见这白衣公子头带白玉莲花冠,上着碧玉如意冠发簪,一身看似不起眼的白绸薄裳,却是用同色的丝线秀满了被誉为名满天下寸缕寸金的祁绣。躬身接过马的缰绳,正见着白衣公子腰间束的鹿皮拗着随影帛的环扣大带,正中间镶嵌鹅卵大小的玉石上镌刻着七骏凌云图,图中骏马鬃发丝丝分明。转过身将马拴在木桩上,又对马好是一番打量,只见这马也是通体洁白,浑身上下愣是一个黑点都没有,体态挺拔矫健,身形行云流水,线条匀称,四蹄有力。伸手探探马的鼻子,呼气时只觉得阵阵凉风,此等良驹,必是天山名驹冠霜胜雪无疑。而毫无拼接缝隙的桦木马鞍上竟还铺着一层暖玉,更让小二咂舌不止。
寒马为骑,暖玉为鞍,文质彬彬,相貌堂堂,这通身气派,竟和以往见过的武林中人皆不同。小二不敢轻待,麻利的拴好马,一边往里迎,一边躬身笑着问道:“这位公子,想打尖还是住店啊?”
白衣公子信步走进大堂,先是打量一番,然后从袖口抽出一方手帕,擦了擦额头鼻尖的汗珠,方说道:“我就是进来歇歇。”说罢,挑了一处自己喜欢的位置坐下了。
“这位公子不但长得俊,声音也俊得很咧。”续儿听见动静睁开眼,看见走进大堂的白衣公子,不由得呆呆说道。
见续儿的样子,小老儿收起折扇,轻敲了下续儿的后脑勺,示意他噤声。
白衣公子倒没注意到小老儿这边的动静,对店小二吩咐道:“你们这儿拿手的只管端上来,记住,要精不要多。怎么搭配,你看着来。对了,我的马你们可别马虎了。记住,二十斤鲜草,十斤干草,十斤的豆子,另外,应季鲜梨把皮和核去了,待我的马吃完草料,就让它吃梨解渴。”
白衣公子自顾自的说着,小二的脸色越来越苦。待白衣公子说完,小二吞吞吐吐道:“这……公子……”
白衣公子看着店小二的表情,从腰间取出一锭黄澄澄金子,往小二眼前一晃,笑着说道:“放心,少不了你的。这个给你,我和我的马的应该都够了。至于剩下的,就当赏你的辛苦钱好了。”
小二看见金子,眼睛都看直了,忙答道:“是是是,不敢不敢不敢,谢谢公子,谢谢公子。”然后双手接过金子,忙去准备了。
白衣公子看着小二只顾看着双手捧着的金子,差点摔倒的滑稽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笑过,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翻过一个茶碗,倒了一杯茶。可看了看茶碗,又放于鼻下嗅了嗅,皱着眉将茶碗磕在桌上,又推出去老远。
从白衣公子进来就盯着没放的客栈掌柜看见此景,心下了然,忙跑向后堂,先是对伙计千叮万嘱一番白衣公子的吃食,然后又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不一会儿,客栈掌柜亲自端着一个小茶盘向白衣公子走来。
将茶盘放在桌子上,将上面一套官窑特制的白瓷茶具一字摆开,一边泡茶一边恭声笑着说道:“这茶叶是我前些年特意让熟悉的行商给我带的武夷大红袍,这些年都没有遇见这么好的。只是我们到底是粗人,哪能喝出什么好坏,所以往常我都是用蜡密封好藏起来的。我还想,可要白白糟蹋这些好茶了,谁知今天贵客就来了,也好让这茶有用武之地了。”
客栈掌柜一面说这话,这茶也泡好了一杯,双手递给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一笑,欣然接过茶杯。先是看了看,然后又闻了闻,而后小小的嘬了一口,放下茶杯笑道:“果然是好茶!”
客栈掌柜还要说些什么,却见小二端着大大的托盘走了过来,遂说道:“公子的菜来了,小人也就不打扰了。”说着对小二使个眼色,便又回到柜台算账去了。
“掌柜的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和平日里不一样啊?”续儿看了半天,回头问向小老儿。
小老儿看了看柜台里的客栈掌柜,又看了看白衣公子,双眼叽里咕噜一转,笑而不语。在这个地界上,能让掌柜的这番作为的不是皇家可就是那一家,只是确的是谁,还要斟酌。
这小二将大托盘搭在桌子上,先端出一道菜,放于白衣公子面前。只见碧绿的玉盘中间立着用豆腐雕成的足有馒头大小的一朵牡丹花,周围错落有致的摆着各季花朵模样各色蔬果,再加上汤汁,当真有花团锦簇,欣欣向荣之感。小二笑着说道:“这道菜叫‘品冠群芳’。”
“品冠群芳……”白衣公子反复吟诵这四个字时,第二道菜也已上桌。却见一个深凹大口的水晶琉璃碗,里面盛着冒尖的刚炸出锅的油汪汪金灿灿的丸子,而下面铺着的却是已经去了皮的勾芡串滑虾仁。小二恭声说道:“这道菜叫‘金玉满堂’。”
白衣公子点点头,又看向第三道菜。这一看,倒让白衣公子蹙起眉头。原来这第三道菜,竟是在八寸长三寸宽的盘子里,一整支莲藕就平躺在盘子的一侧。白衣公子侧头看向小二,小二也不说话,笑着对白衣公子一伸手,做出个请的动作。白衣公子拿起筷子,试探的碰了碰莲藕。谁知筷子刚轻轻搭上,莲藕竟一分为二裂开,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鼻而来。而后一分两半莲藕竟然片片错落开,铺满整个盘子,但藕孔间的糯米却没掉一粒。这时,小二才对又惊又喜的白衣公子拱手道:“这道菜叫‘佳偶天成’。”说到“天”字时,还有意的对白衣公子作揖。
白衣公子喜不自胜,用袖子遮住嘴,低声笑了起来。
接下来便是第四道菜了,白衣公子倒是满眼的期待。
只见小二端出一个宽沿的碟子,一个小巧的七彩绘着饿狼扑雁的炖盅独立其中。小二小心翼翼的揭开炖盅的盖子,立于一侧。白衣公子早在小二没掀盅盖时就觉香气扑鼻,待小二打开炖盅,盅内炖的糯糯软烂的肉羹闪着诱人的光泽,看得人食指大动。于是拿起汤匙,向盅里探去。谁知触及到盅内肉羹,竟硬如顽石。白衣公子用力一剜,竟将盅壁剜下一块。原来,这盅内乃是精雕细琢的玉石,盅壁才是真正的肉羹堆砌而成。
白衣公子赞道:“当真是独具匠心。”
小二颔首笑道:“这是‘以假当真’。”说着双手捧起托盘上所剩的唯一的汤碗,说道:“这道汤品叫‘水渡花魂’。”
白衣公子打眼看过去,却发现这道虽叫做汤品,却只见大碗里只是盛放着用果蔬雕刻的精巧十分的假山怪石,而山峰上伫立的小人更是栩栩如生。小人的一只手向前伸,看手型像是要撒些什么。
白衣公子对着小人发呆,小二见状,将汤碗颇有力道的砸在桌子上。只见小人的手里真的散落出零碎的花瓣,而原本的假山顶部竟被震出一道口子,香气四溢的浓汤如瀑布般飞涌直下,砸起零落的花瓣。
好一阵子,白衣公子才回过神来,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笑着说道:“这菜名起得别致,看着也赏心悦目。”
“公子喜欢便好。”小二说完,躬身退下。
白衣公子又是好一番观赏,才吃了起来。
或许续儿的目光太专注了些,白衣公子吃了几口后,抬起头,望了过来。续儿一见白衣公子抬头,吓得将小脑袋低下去。小老儿到笑呵呵的迎上白衣公子的目光。
白衣公子歪着头想了想,开口问道:“你们是唱曲儿还是说书?”
小老儿弓腰摇手笑道:“小老儿这幅嗓子,只怕小老儿敢唱,公子都不敢听。小老儿就只能说个书,给各位大侠解个闷儿。”
一通话说的白衣公子忍俊不禁,笑着说道:“那你就说一段给我听听。”
小老儿笑着回道:“公子,小老儿肚子里的故事不是上万也有成千,只是不知公子愿意听什么样的?”
白衣公子眉头微蹙,略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想听什么样的……不如,你就讲讲这江湖事,如何?”
小老儿看了白衣公子一眼,直起一直弓着的腰身,微微一笑,走到案桌后,将醒木一砸。
几位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大汉也不由得向小老儿投去目光。
小老儿气沉丹田,声如洪钟,缓缓说道:“若说江湖,何为江湖?区区两个字,却又蕴藏着多少说不尽的侠士英豪!
旁的先不说,就先说咱大盛朝的开国皇帝武定圣祖爷。咱们以武定国的武定圣祖敖帝爷,本也是书香门第,年纪轻轻时,就博览群书。后少年意气,自创大为神功,行走江湖间是行侠仗义,在江湖上名声显赫。要说敖帝爷身居洞天福地,却心怀天下苍生,看着前朝软弱无能,致使民不聊生,一怒之下揭竿而起,却也是一呼百应,开辟了大盛王朝,国号便是武定。称帝后是北抗欴昊,西拒刹域,南定百夷,东慑海国。这东西九千八百五十里,南北一万两千三百里的中原地境,就愣是无外族敢踏进一步。哪怕是前朝闹得最凶的北方欴昊,对着敖帝爷在落雁关外所立破虏石,也只能遥望生叹。
后欴昊大王在敖帝爷仙逝,先帝爷登基时曾想趁乱作怪,结果却还没进关便被先帝爷率领的千军万马及江湖义士们打的是落花流水。先帝爷更是用敖家绝学大为神功,在两军对垒之际,轻而易举的摘了欴昊大王的首级。班师回朝后,便改国号为武安,以武安国。
想当年当今圣上登基时,那也是万国来朝,江湖齐贺,当时的盛况,小老儿也是三生有幸,得以一见。而圣上所改国号武宁,更使武林中人,江湖侠客与有荣焉。”
小老儿正说着,一位大汉酒劲上涌,嗤笑着高声说道:“难不成这江湖就是他们皇帝老子一家的事,除了敖家,这江湖就一点事都没了?”
大汉打着酒嗝瞪向小老儿,小老儿却关注着白衣公子的一举一动。见白衣公子只是微微蹙眉,嫌弃的瞪了眼大汉。小老儿顿了顿,倒也不慌不忙,一砸响木,转而说道:“这位好汉,这牙齿还总会碰着舌头,这江湖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呢?却说自从敖帝爷当了皇帝后,武林中人也很受尊敬,武林中新秀后起之辈更是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可这人多了,是非也就来了,十八年前,当今圣上即位不久,正是百废俱兴之时,可原本波澜无惊的江湖却刮起一场血雨腥风……
要说这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十八年前的狂剑欧少邱,不过一人,却让整个江湖陷入不安之中。
要说这欧少邱少年拜入名剑门,其师正是名剑门的掌门阮正也。当年的欧少邱也算少年才俊,身高七尺,相貌堂堂,一手剑法那是出神入化,年纪轻轻便自创多套剑法,实乃阮掌门得意高徒。阮掌门更是数次对友人赞道:此子天资绝顶,犬子所不及。
只是这欧少邱到底是少年成名,心高气傲。江湖行走,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若是打斗起来,更是招招致命,半分情面也不留。这也难怪江湖人赠其一‘狂’字。
这原本大家也只当欧少邱性格孤僻,不懂人情事故,且对皇家也是多有失礼之处。只是其师阮正也阮掌门为人侠义无双,盛得人称赞,念在其师的面子,众人也就对其爱徒欧少邱很多失礼之处也见怪不怪。且后来有人见他身边有一位佳人相伴,到也让他的性子好了不少。
要说这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位佳人据见过的人说,倒也真非凡品,到能同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而今的纳兰山庄庄主夫人南宫渺渺争辉一二。可就当武林众人以为能喝到这位狂剑少侠的喜酒时,没想到这欧少邱竟然杀了恩师叛逃名剑门。而后各门派少年有为的后起之辈,竟接二连三惨死在狂剑的独门剑法之下。
江湖各派为之震怒,意欲清理这武林败类,但奈何各门派有为的弟子损失惨重,都伤了元气。且江湖传言,这狂剑练功走火入魔,武功提升,却喜怒无常,已杀人为乐。
最后,还是皇家派出先帝的七皇子,如今的靖王,和当时的大学士被武林中人誉为幻影镖客的卿逸鹤,再联合武林中的新秀纳兰晖,慕容流等一干高手,和欧少邱决一死战。
这场战斗打了三天三夜,靖王和卿大学士也身受重伤。可被围剿的欧少邱狂性大发,竟有毁天灭地之势。最后关头,当时纳兰山庄少庄主而今的庄主纳兰晖参透欧少邱的命门,将走火入魔发了疯的欧少邱打入火海,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而江湖终于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之中。”
响木一砸,小老儿收势,闭口不再出声。可到底功底深厚,小老儿将故事讲完,连没怎么细听的邻桌几个汉子都不由得大声叫好。
白衣公子放下筷子,押了一口茶水,漱了漱口,用手帕擦了擦嘴,沉声问道:“这纳兰庄主,当真如此英勇?”
若说先前小老儿对白衣公子的猜测只有七八分,这一句话,就可以定个十成十。小老儿不动声色的沉声说道:“这纳兰庄主,别说行走江湖之人,就是小老儿也是如雷贯耳,久不敢忘啊!要说在十八年前,这纳兰山庄也就是三流门派,全靠纳兰庄主与狂剑一役,让纳兰山庄从此显赫江湖。要说纳兰庄主当年也不过二十出头,就能成此大业,怎不能让人心生钦佩?纳兰庄主武功有为,振兴家业就够让人赞叹的,可纳兰庄主的家眷就更让他人徒然艳羡了。纳兰庄主在与狂剑一役后,就与自己那青梅竹马的被誉为武林第一美人的表妹南宫渺渺喜结连理,那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所生两子一女,更是人中龙凤。长子纳兰无极如今也不过刚满十七,但武功已自有心得,且颇有其父侠义之风,而二子纳兰无双和小女纳兰无虞乃是一胎落生,比纳兰无极小上三岁,可凤凰窝里能飞出山鸡?那各个都是武林新贵,前途不可限量。这纳兰山庄人才辈出,恐怕整个江湖也再找不出一家能这么面面俱到武林世家了。小公子若是对纳兰庄主还有异议,恕小老儿无理的劝告一句,这江湖也不必行走了,尽早回家抱娃娃才是正理!”
续儿听师父越说越过,忙拉了拉师父的袖子,心想:师父这是疯了不成,往日里都说和气生财,就是有人当面辱骂都没回过一次嘴。上次一位大汉听了书不给钱,还打了师父一个耳光,师父还又陪酒菜又陪笑的说是自己的不是,怎么今日到为了个都没亲眼见过的江湖中人这番硬气,难道不怕这位公子打他?再看看公子这身行头,只怕拆了这客栈都是有可能的。唉,谁让是自己师父呢,看他平日对自己这么好的份上,等挨打时,自己多挨点好了。
正当续儿在这为自己师父担心时,一个银锭子正好落在小老儿的说书桌上。
这银锭子少说也得有十两吧,都够师徒俩说半年书的了。续儿不由得看花了眼睛。
只见白衣公子站起身,面向小老儿说道:“这银子就作为我有眼不识泰山的陪礼好了。”说完转身便走了。
续儿眼睛直追着白衣公子离去的方向,小老儿见状,笑着拍了下续儿的脑门,说道:“别看了,人都走没影了。”说完话,将银子放在手心颠了颠。
续儿回过神,不由得担心的埋怨道:“师父,你刚才可要吓死我了,怎么能那么跟客人说话,你不怕挨揍了?那公子也怪,不生气不说,还出手这么大方。”
小老儿乐呵呵的说道:“浑小子,我把他全家上下夸了个遍,他还生气?”
“夸他?您什么时候夸他了。”续儿认真的回想起小老儿的话,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找出小老儿哪句话是夸了白衣公子的。
小老儿摇着头说道:“浑小子,师父白交你了,这点眼力都没有?你呀,也是年纪还小,净注意些皮毛。也罢,以后慢慢学吧。”见续儿似乎还沉浸在白衣公子身上,小老儿故意大声说道:“唉,浑小子傻了,我还是拿这银子自己吃饭去吧。”
续儿一听吃饭,立马来了精神,大声说道:“不,还有我,我也要吃。”
“好,浑小子,想吃什么,跟师父说。”小老儿底气十足的说道。
续儿想了半天,说道:“我要吃馒头,大白馒头。”
小老儿弹了续儿脑袋瓜一下,说道:“呸,没出息,今天有钱了,不吃馒头,再想。”
“不吃馒头,那吃肉饼,我要吃肉饼。”
小老儿叹了口气,说道:“你呀,也就这样了,师父今天带你吃肉,红烧肉!”
“红烧肉,太好了,我要吃!”可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可是我还是想吃大白馒头,不如,咱们一边吃肉一边吃大白馒头好了。”
“好,好!”小老儿摸了摸续儿的头,转身对小二说道:“小二哥,给我爷俩上一份红烧肉和一碟大白馒头。”说完,走到柜台那,对掌柜说道:“掌柜的,我们爷俩也花不了这些钱,您看着戳,不仅是饭钱,也算是谢您平日对我们爷俩的照顾了。”说完将银锭子递到掌柜的手上。
掌柜的看了眼银锭子,拿出匣子里的银戳子,小心翼翼的戳下一个小角,然后将剩下的银子又塞回小老儿手里,说道:“这个角子就够了,你们爷俩能吃多些。也别说照顾的话,咱们是互相照顾的理儿,您这儿说书,不也替我招客人呢。”说完高声对小二喊道:“别在这儿杵着了,去后厨吩咐去吧。”
“哎,好嘞!”小二一溜烟的去后堂吩咐去了。
掌柜见状,对眼前这一老一小说道:“好了好了,坐着等着去吧。”说完只管低头拨弄着算盘算起账来。
小老儿见状,道着谢将银锭子收了,拉着续儿的小手,找一地方坐下。
两人坐稳后,续儿小声说道:“师父,您知道我为什么最喜欢大白馒头吗?因为师父捡到我的时候,给我吃的第一口东西就是大白馒头,我以前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小老儿听了,声音带着颤抖的说道:“好好,好孩子,不忘本。小老儿我看人就没看错过!”
“红烧肉,大白馒头来喽。”小二一声高喊,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和香喷喷的红烧肉就摆在了爷俩面前。
爷俩你让让我,我让让你,乐呵呵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