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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大富夫妇赶到女儿房间时,严蕊已经死了,死时的表情看起来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仔细些瞧,才能发现她脖子上有一道勒痕。严家立即报了官,官差前来带走了尸体。
严蕊的闺房就在严茴的房间旁边,两个房间紧挨着,若她的闺房里有动静,严茴应该能听到才对。但严茴说,他头一日晚上睡得非常沉,什么都没听到。
宋瑄怀疑凶手用了迷香,但已经过了几个月,就算用过迷香,如今也不可能闻出味儿了。宋瑄又问了严大富夫妇严蕊出事头一天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等问题,之后便带着柳妙璎和听雷几个去第二处案发地点。
相比起严家的豪阔,第二个受害者的住处就显得简陋贫寒。死者是菜贩子周陆的二女儿周莺莺,二八之龄,姿色出众。
周陆有一子二女,都挤在一个破落的矮屋里住着。屋子是周陆一家租的,位于四平街秋华巷里。周莺莺原本和其姐周翠翠同住一室,今年三月周翠翠出嫁后周莺莺就独居一室。
周莺莺的房间与其父兄的房间分别位于厅堂的两侧,但由于周家本就狭小,即便隔着厅堂,周陆父子也应当能听到周莺莺房内的声响才是,但他们二人表示莺莺遇害那晚他们睡得很死。
奇怪的是,周陆原本有起夜的毛病,那夜居然一觉睡到天明。
周莺莺的闺房狭窄拥挤,只能堪堪放下两张单人卧榻,连桌椅都没地方放。周翠翠出嫁后,她原先睡的卧榻就被周莺莺用来放置衣物和杂物。
发现尸体的是周莺莺之兄周齐,周家父子的一日三餐都是周莺莺张罗,那日一早周齐见周莺莺许久没出现,便去敲她的房门,房里无回应,他就推开房门。
周莺莺躺在卧榻上,未着寸缕,身上还被画了诡异的图。周齐大惊,立即告知了父亲,父子二人一起去报了官。
庞德仁对于普通百姓的案子,都不大上心,无论是现场勘察还是勘验尸体都很马虎。严家为了督促官府早日破案,好早些领回女儿的尸体安葬,给庞德仁送了五百两银子,庞德仁对严家小姐之死才认真对待起来。
虽然周莺莺的死法与严蕊一样,凶手也可能是同一个人,但庞德仁没有派人勘察现场,只令衙役将周莺莺的尸体带回府衙。
周家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不会有钱去打点的,因此庞德仁只是在处理严蕊之死一案时顺带处理周莺莺之死。
“现场一次也没勘察过?”柳妙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周陆一遍。
周陆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庞大人哪儿会为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费心,我们的死活他根本不关心。若不是他自个儿的闺女也糟了同样的罪,这案子很可能会成为悬案。”
“周先生放心,既然我们王爷来了,就一定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柳妙璎拍着胸脯承诺道。
无人勘察现场,反而给宋瑄他们提供了便利。周莺莺死后,她的房间就一直没人动过,保持着她亡故时的样子。
周陆是凉州人,按照凉州的风俗,非正常死亡的人都会在其死前最后一刻待的地方逗留半年,因此其身死之处不可收拾,否则亡魂会灰飞烟灭。正因如此,周莺莺死后,她的房间仍保持着原样。
宋瑄在窗边发现了极细小的香灰,立即唤来柳妙璎。柳妙璎仔细嗅了嗅,对宋瑄道:“是迷香的残留,还有一股怪味儿。”
凶手在周家父子屋里应该也燃了迷香,但周家父子会定期清扫房间,早就将残留物清除干净了。
除了迷香残留物,柳妙璎还在卧榻边找到一根白须,像老人的头发,又像白马的马尾鬃毛。她将白须递给宋瑄,宋瑄仔细看了看,一时也难以辨别其为何物。
第三处案发现场是白马寺旁贩卖香烛的吴家,死者是香烛店店主吴江的妹妹吴清荷。
吴清荷与前两名死者一样,都是长相姣好的妙龄女子,年方十七,比其兄长吴江小十二岁。长兄如父,兄妹俩的父母先后病故后,二人相依为命。
吴江对幼妹很是疼爱,从不让她做活儿,好吃好穿地娇养着。吴清荷的闺房是典型普通百姓家女儿的布局,一床一柜一桌一凳,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因此,宋瑄几个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不免有些失望。
和周家类似,尸体是吴江发现的,他一早准备去店里,见小妹还没起榻,就去她闺房瞧瞧,一进她的房间就看到她赤身裸体倒在地上,身上还画着百花争春图。吴江又惊又悲,立即前往府衙报案。
第四处案发现场有些远,在燕州南郊的木渎镇上。听雷雇了一辆马车,宋瑄一行乘车前往。
死者为铁匠文开怀的四女儿文慕心。铁匠文开怀膝下无子,只有四个女儿,长女次女三女都已出嫁,四女待字闺中。
文慕心十八岁,已经同隔壁恒昌酒楼陈掌柜的次子定了亲,婚期就定在年底,谁知竟出了这等惨事。
文开怀夫妇最疼爱的就是才貌俱佳的幺女,一提起惨死的女儿,老两口就泪眼汪汪。宋瑄劝慰了一番,问了几个寻常的问题。老两口说,他们报官之后,官差二话不说就领走了女儿的尸体,什么都没问他们。
发现尸体的是文开怀之妻罗氏,罗氏做好了早膳,见女儿还没出来,便去她房间叫她,这才发现文慕心赤裸裸地躺在地上,身上画了一幅美人春睡图。
文慕心的房间早被收拾干净了,宋瑄几个四处检查了数遍,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发现,只好怏怏打道回府。
进城后,天已经擦黑了,宋瑄拍板决定今日就查到这里。他们都只用了一顿早膳,饥肠辘辘的几人直奔望月楼,狼吞虎咽了一顿。
永福客栈在细节的把握上堪称完美,比如每间客房都设有净房,且净房的大浴桶旁有个开关,打开就可放热水,一天十二个时辰无限量供应热水。
此外,净房的置物架上还摆放着玫瑰、薰衣草、兰花三种香味的香胰子供房客挑选使用。若舍得花银子,还可提前一日向客栈预订鲜花花瓣用来泡澡。
柳妙璎不得不感慨,果然贵有贵的道理。永福客栈的一楼客房比二楼的小,且视野不如二楼,因此价格比二楼客房低,即便如此,一楼客房的价格也比其他客栈最好的天字客房价格高出两倍。
柳妙璎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沉沉入睡。
第二日早膳之后,宋瑄一行前往庞府,即最后一处案发现场。不出所料,案发现场即庞三姑娘庞淑的闺房里已经找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了。
从闺房的陈设看,庞三姑娘喜奢华,床单帷帐,家俬陈设,无一不是精品。八仙桌,贵妃凳,红木雕花柜,富贵花开的一人高的屏风,摆在显眼处的古籍孤本,都显示出此间主人的骄奢虚荣。
庞三姑娘年方十七,长得美丽动人,是庞德仁最宠爱的小妾所出。庞大姑娘和庞二姑娘都是庞德仁的正妻所出,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都比不上庞三姑娘。
嫡出的两位庞家姑娘已经先后嫁了人,庞三姑娘也已经到了许人家的年纪,但庞德仁一心想将小女儿送进宫,专程从京城请了宫里放出来的嬷嬷教导小女儿。
谁知,还没等到初选,三女儿就一命呜呼,做着靠小女儿光耀门楣平步青云美梦的庞德仁怎能不怒!庞三姑娘出事后,燕州府府衙的全部人力都投入到这个案子上,其他案子全部搁置不管。
据庞三姑娘的贴身丫鬟小彩说,她一早去服侍庞三姑娘起榻,敲门敲了许久没得到回应,她就推门进了房间。她看到庞三小姐什么都没穿,仰面躺在地上,身体上还画着上巳春嬉图。
小彩凑过去一探,人已经没气了,她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将此事告知于庞三姑娘的乳母,乳母又禀报给庞夫人。庞夫人立即派人通知庞德仁。庞德仁匆匆赶回府,看见小女儿的尸体,大发雷霆,扬言要将凶手挫骨扬灰。
沈家二公子沈仲平喜欢在美人身上作画一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被急于破案的官差挖了出来,沈仲平因此成为头号嫌疑人。
庞德仁派去的人又在沈仲平房里搜出了五件肚兜,让沈家哑口无言。不知府衙用了什么法子,总之沈仲平最后画了押。
“三哥,我现在可以去验尸吗??”柳妙璎问宋瑄。
“不急,验尸前我们还要去见一个人。”宋瑄道。
“沈仲平?”
“没错,既然他是嫌犯,咱们就得去会会,说不定会大有收获。”
可惜令宋瑄失望的是,沈仲平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他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上满是跳蚤,身上的囚衣已经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他靠墙角坐着,双手抱着腿,双目紧闭,一副等死的颓丧样子。
“他怎么会成这样?”宋瑄皱眉问一个狱卒。
狱卒道:“他被抓来时就已经不能说话了,原先我们以为他是装的,还对他用了大刑,结果发现他是吃过什么东西弄坏了嗓子,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抓进来的第二日,他的手筋脚筋也都被人挑了,他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谁挑了他的手筋和脚筋?”宋瑄问。
“庞大人为了惩罚他,把他和几个穷凶极恶的犯人关在一处,应该是那些人弄的。”狱卒道。
“放你娘的臭屁,老子徐老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做了什么老子坦坦荡荡。那货的手筋和脚筋不是我徐老大挑的,也不是孔兄弟几个挑的。”一个粗粗的声音从另一个牢房传来。
宋瑄和柳妙璎走过去,见说话的是一个长发及腰、约莫三十来岁的大汉。那大汉轻蔑地瞥了他们几眼,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沈仲平被关进来之后,到底发生了何事?”宋瑄正色问道。
那大汉呸了一声,道:“狗官,你莫在我徐老大面前逞威风。不,说狗官都是侮辱狗,简直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宋瑄挥了挥手,将狱卒赶得远远的,凑近大汉说道:“若是本王能帮你洗刷冤屈,你可否将沈仲平的情况如实相告?”
汉子认真地打量了宋瑄一番,见其衣着、谈吐皆不俗,对他的话信了七八分,老实答道:“那个沈什么平的被送进来的时候,就不能说话了,被我们几个好一通嘲笑。”
“他想写点什么,比划着要纸笔,老孔最讨厌斯文败类,就揍了他一顿,之后他就老实了,一个人缩在墙角,生怕我们揍他。”
“那天晚上,我们都睡得很沉,我连老孔打鼾的声音都没听到,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我们醒来后,就发现姓沈的那小子手腕和脚腕上全是血,他已经晕过去了。”
“我问老孔是不是他干的,他说不是,其他几个兄弟在我睡觉之前已经睡熟了,也不是他们做的,就是这样。”
“多谢相告!你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宋瑄问道。
姓徐的大汉重重叹了口气,道:“我是被姓庞的狗官给坑进来的,他老娘死了,看中了我家的地,好像是什么风水先生告诉他我那块地风水极好,他便强迫我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将地卖给他,我当然不能答应!”
“那是我们老徐家的地,凭什么要给他!他见我不答应,就让官差把我抓进了这里,说我伪造田产地契,没经过堂审就给我判了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