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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瑶与胡九龄坦白重生之事后没多久,当天晚上,宋家主母杨氏带着一双儿女亲自登门赔罪。
杨氏起初压根没觉得有多大事,他儿子多出息,一表人才书读得又好,便是公主也配得上。阿瑶没出生时,小姑子有什么好东西不先想着钦文。可自打她出生后一切都变了,不仅东西少了不说,自己嫡出女儿想要点钗环,还得捡手指头缝里漏下来的。
虽说当娘的都疼自己亲生孩子,可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用得着宠上天?
反正她一直看不惯阿瑶,钦文将来可是要做大官的,肯定少不了各种应酬和人情往来。以阿瑶那被姐夫宠到天真不知事的性子,如何能做好贤内助。
还有今日之事,钦文已经明确表明态度,她却铁了心要拆台。疯丫头一个,懂不懂何为以夫为天!
本来她对阿瑶的印象就不怎么好,出了这等事,有可能影响儿子前程,印象更是又差了几分。按她意思,不仅不会登门道歉,甚至一句软话也不会说。左右阿瑶如今已经十三,等明年十四她就得开始议亲,那般天真的性子除去宋家,小姑子敢放心让她嫁到哪家?
到时候他们就得求着她!
偏偏夫婿目光短浅,阴下脸批评了阿蓉不说,连向来让他骄傲的儿子钦文也被他落了脸。大发脾气后,他严命他们亲自上门道歉。
杨氏丝毫不敢违抗夫婿意志,踏着夕阳套马车,沿着123言情往胡家赶去。因着心下有气,她刻意让马车走慢些,待到胡家门前时,街上人已经稀稀落落,江边鼓楼上传来宵禁前的暮鼓声。
多年来胡九龄对宋氏这个结发妻子很是尊重,上行下效,胡宅下人也对宋家人高看一眼。眼见宋家马车过来,机灵的下人赶紧递上脚踏,弯腰引三人往后院走去。殷勤的态度让杨氏心生傲然,她就知道,只要掐住阿瑶婚事,她就无往而不利!
招待三人的同时,又有小厮朝府中主子报信,告知三人前来。胡家书房设在前院,下人过来时,正好遇上情绪缓和下来,从里面出来的老爷和姑娘。
“宋家来人?”
报信的小厮刚想说两句吉祥话,好加深在主子跟前的印象,就见方才脸上还晴空万里的老爷瞬间阴云密布。
“叉出去!”
瞬间小厮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愣了下刚想转身,前面又传来一句。
“等下。”
刚一定是他的幻觉,小厮听下脚步,然后听到了让他更加惊骇的话。
刚听到伤害女儿的人时,胡九龄几乎压抑到极致的怒火瞬间反弹,想都没想,便命下人将宋家母子三人从府里扔出去。可毕竟是叱咤商场多年的皇商,一瞬间的失态后,很快他便恢复冷静。
单扔出去实在太便宜他们了,顶多让他们丢点面子而已,面子能值几个钱?
心下有了主意,他看向随侍身后的胡贵。这位胡府大管家是他的心腹,也是除去阿瑶外他最信任的人。
“你去一趟,将阿瑶这些年送回去的东西悉数讨回来,日后我胡家不欢迎他们。”
身为心腹,胡贵很懂得揣摩自家老爷心思,阿瑶在书院的经历他也多少知道。弯腰拱拳应下,他迅速往门外走,在通往后宅的路上截下宋家三人。没有多做寒暄,他迅速说明来意。
“听闻宋姑娘不稀罕我胡家姑娘的珠宝首饰,想必此次定会归还,不知这会可曾带来?”
说完他随口报出几件,事关阿瑶老爷总是慎之又慎,他不相信别人,那些首饰大多由他亲自经手。自打奶娘之事爆发后,这几日府里一直在对账,宋钦蓉这些年拿走了多少首饰,他心里大概有数,这会说得便是其中最贵的三件。
杨氏把大多数精力放在儿子身上,阿蓉的事她还真没多关心。这会听管家报出那几件单听名字便知价值不菲的首饰,余光瞥见女儿脸色,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不过是孩子们在开玩笑。”
“君子重诺,贵府公子与姑娘皆是读书人,应该比我等曲曲下人更明事理。话既说出,就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在胡贵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宋钦蓉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当初施舍般给她这点东西,如今稍不如意便又斤斤计较,口口声声说着要收回,有这样做人的嘛!
吃到嘴里的肉,宋家当然不想再吐出来,当即杨氏便喊起了宋氏名讳,宋钦蓉也跟在一旁念念有词。剩余宋钦文站在一旁,看着这样的阿娘和妹妹,一方面觉得他们在别人家如此做太失礼,另一方面又觉得胡家未免太过分,得理不饶人。
任凭他们喊破喉咙,身在后院,被胡九龄吩咐“好生准备晚膳给阿瑶压压惊”的宋氏也不会听到。而能听到的胡府下人,更明白这府里谁才是最惹不起的,这会更不会没颜色地前去报信。
闲来无事,躲在隐蔽的角落,他们反倒议论起了此事。向来严谨的大管家胡贵,此刻更是化身聋子瞎子,对下人们的不规矩充耳不闻。
终于宵禁前的最后一遍鼓声响起,胡贵捋捋并不存在褶皱的衣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爷说过,胡家不欢迎宋家人。既然三位今日未将首饰带来,那便先行请回。”
说完他躬身,手指向门边。
杨氏气个仰倒,刚想开口细数亲戚轻易,对胡家谴责一番,胡贵已经打手势招来几个护院,先于他们说道:“三位是自己走,还是‘请’下人送送你们?”
胡家竟然愤怒至此,宋钦文心下有些惊讶。见护院围上来,他也知今日之事定不得善了,只能微微拱手,解释道:“书院之事事出有因,绝不是表妹想得那般。不过引姑父这般生气,的确是钦文之过,我在这先行赔个不是。至于首饰,君子一诺千金,改日我们定会退回。天色不早,我等先行退下。”
真是会装模作样!胡贵一直未曾成亲,向来将阿瑶当自己女儿来疼,多年采购尽心尽力不说,这会听说阿瑶被人欺负,他心中的愤怒不比老爷差多少。
维持着冷脸,他跟在护院组成的人墙后面。亲眼见三人走出去,立刻命人关严大门。与此同时,他朝门边一位不起眼的小厮打个手势。
小厮趁人不备从角门出去,拐个弯遇到宵禁巡逻的官兵,两人躲在身后简单交谈几句、交换荷包一只。
还没走出去多远,宋家母子三人的马车被官兵查下。因犯了宵禁,他们被请进青城大牢。
母子三人蹲在幽暗荫湿的大牢中时,阿瑶正在宽敞明亮的厅堂中,边等着阿娘亲手所做晚膳,边就方才之事询问阿爹。
“阿爹方才那样做,不怕打草惊蛇,不畏惧人言?”
胡九龄宠溺地看着爱女,自信道:“小小一个宋家,说耕读传家还抬举了他们,惊了又如何?至于人言,此事并非我胡家之过,又有何畏惧。他们若是敢声张,阿爹也不是纸糊的,到头来自然有法子让他们自吞苦果。”
顿了顿,他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阿瑶,人生在世,只要行的正坐得端,堂堂正正,就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你是我胡家女儿,有阿爹在,你无须惧怕任何人。”
阿爹这是在告诉她,他永远是她的后盾。阿瑶心下一暖,搬搬凳子凑到阿爹身边,头上花苞蹭蹭他脸颊,幸福道:“阿爹真好。”
爱女甜甜的一句话,让胡九龄觉得再苦再累也值了。
父女俩正处于温情中,宋氏突然进来,环顾厅堂后有些疑惑:“不是说杨氏带着钦文和阿蓉来了?”
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胡九龄阴下脸,正想直说时,柴房之人突然来报:“老爷,奶娘熬不住审问,寻了短见。”
奶娘的突然死亡分散了宋氏注意力,随后几日她一直在彻查此事。胡九龄倒是觉得没什么,前几日审讯,该问的他已经大都问出来,反正他从未想过留下奶娘性命。
本来按照他的意思,奶娘全家干脆一个不留。可最终他还是顾及阿瑶情绪,在收缴全部家产后,将粗布麻衣的他们赶出了青城。
当然当着阿瑶面,他没有这样照实说,只是含糊地说一句“另有安排”。女儿心善,看不得人受苦,他得维护好慈父的形象。阿瑶当然也清楚,阿爹不会轻易饶过奶娘一家,知道这点她暗自放心,然后积极准备起了去庙中进香之事。
五、六日过后,恰逢书院每旬休沐。一大早她便起身,焚香沐浴后带足了香油钱,套上马车与阿娘往华首寺赶去。
华首寺位于东山半山腰,离着胡家并不远。眼看着就要赶到,马车突然被一队穿藏蓝色暗花官服的侍卫拦下。
车帘撩开个缝往外看去,入目便是一位玄衣少年。他站在暗卫中间,飞眉入鬓、目如月下鉴湖般深邃,身躯笔直如出鞘的利剑,整个人单是站在那便让人难易忽略。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