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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平王身材微胖、相貌中等,与龙姿凤章的其他皇族子弟相比,他算是很不起眼的一个。虽然人平庸,但他有显赫的外家,以及深受太上皇宠爱的母妃——珍贵太妃。
十几年前,太上皇下诏禅位于今上,带几位宠妃退居陪都洛阳。虽然名义上不再是大夏君主,但瘦死的骆驼尚且比马大,更别提大权在握几十年的皇帝。依托于此,宠妃之子的平王依旧能斗鸡走狗、狎妓御女、招摇过市,过得好不快活。
然而此时此刻的东山脚下,正午绚烂的阳光中,听完沈墨慈所言,向来自信的平王却打个哆嗦。
“你确定……是定北侯?”
“是位年轻的玄衣公子,民女只不过是猜测,终不及王爷见识广博。”知晓平王志大才疏,沈墨慈言语间小捧他一把。
此刻平王却无心消瘦美人仰慕,他满脑子都是正月里的一幕,一袭玄衣的陆景渊将他那帮狗腿子打得落花流水,然后扒光他衣裳,从二楼将他扔到冰天雪地里。现在想起来,他都隐隐觉得尾椎一顿发麻,紧接着彻骨冰寒席卷全身。
“那煞星不是还在京城?”
平王声音很小,但沈墨慈还是听见了。她没点破,而是疑惑道,“近半个月,一直有人在暗访青城各大绸缎铺。”
“半个月?可本王离京前还见过定北侯……不好,我们都被他骗了。”
这才想到,真是蠢不可及。心下鄙夷,沈墨慈面上却没露出分毫。抬头,她更加恭敬地说道:“以王爷才智,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是,该补救,可是该如何补救?”
眼底划过一丝得逞,沈墨慈面露难色,“民女不才,不能像王爷般总览全局,如今只有些微末之计……”
“阿慈直说就好。”平王神色焦急。
“王爷为大计前来青城筹款,而青城最大的绸缎商,莫过于皇商胡家。众所周知,胡老爷最疼的便是独女胡瑶。”
“阿慈的意思是说,让本王纳了她?”平王声音惊悚。
阿瑶做妾,这倒是个好主意。沈墨慈打量下平王身形,若长得如寺中玄衣少年那般,此事或许可行,可又胖又丑,胡九龄又不是傻的,怎会这般委屈独女。
“王爷乃天潢贵胄,岂可为此等小事委屈。胡老爷舍不得女儿受一丝委屈,就算青城内有姑娘比胡瑶强都不成。本来民女若是成功拜墨大儒为师,便能牵扯其注意力,为王爷分忧,可惜……”广袖掩面,沈墨慈面露黯然。
平王最看不得美人委屈,更何况是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美人。
“墨道玄不过是父皇手下的文士,待本王吩咐一声,谅他也不敢不从。”
沈墨慈激动地拉起平王衣袖,仰慕地看着他,“王爷,民女何德何能。”
美人在侧,肤白如玉,眼含秋波,平王再也忍不住。就地将其摁在山墙上,对准嫣红的小嘴狠狠摄取一番,直她弄到全身娇软,无力地撑着他胳膊半嗔半喜地看着他。
“小妖精。”
“王爷~阿慈不忍王爷劳累。不如找得力之人牵扯住定北侯,然后您作壁上观,只等渔翁得利?”实在是忍够了这等猪队友,媚眼如丝,沈墨慈柔柔地提议。
“这……”
虽然才智平庸、且容易在女色方面犯糊涂,但平王好歹是位皇子。自幼在宫廷长大,耳濡目染,对许多事他有种天然的直觉。
“阿慈且先回府,容本王再想想。”
平王似乎有所察觉,发现此点,沈墨慈表现得更加无害,指甲诱惑地在他手心刮下,乖顺地上了马车。
手心麻麻痒痒的触感传来,平王长舒一口气。一个商户女,能有多大心思,母妃可真是多虑。
“平王舅舅。”
熟悉的声音传来,平王打个寒颤,普天之下这么称呼他的,也只有那混世魔王。顺着声音来源转过身,山墙中伸出来的迎客松上正站着一位玄衣公子。
认清树上之人,他只觉一股酥麻自尾椎升起。
陆景渊来这有一会了,那丫头跟他闹别扭,见着他跟老鼠看见猫似得。自觉没趣,刚好收到暗卫来报,他便尾随沈墨慈下了山。
藏在迎客松上,将两人谈话尽收耳底,果然一切如他所料。本来他可以不必出来,可当听到“纳”字时,便忍不住心中火气。
自树上跃下,随手捡根枯枝挑起平王下巴,从头到脚打量他一遍,他丝毫不掩饰声音中的鄙夷:“想纳胡家姑娘为妾,就凭你?”
“我……可是你长辈。”
“想摆长辈的谱?看来脑子还没清醒。”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完陆景渊抬脚对上他肚子,狠狠将之踹上山墙。待那坨肉四肢张开,呈“大”字形贴在山墙上,眼看就要后仰下来时,他跟上去抓住他衣领胳膊,脚下一蹬借力上树,将他挂上枝头。
“上面凉快去吧!”
说完他拍拍手,揉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大步流星转身离开。
挂在树梢的平王看着空无一人的后山山谷,透过树间缝隙往下看,他离地最起码有三丈高,摔下去非死即伤。感受着身下晃晃悠悠的枝桠,泼天的恐惧袭来。
他对上的究竟是怎么个恶鬼……
斗不过,他真得斗不过。
沈墨慈临走前的话突然钻出来。必须得找帮手,回去立刻找!
快步走出山谷的陆景渊也没想到,他不过是听到不想听的,当场给自己出口气,却能无心插柳柳成荫。
吩咐暗卫守住谷口,等再过两个时辰放人下来,他疾步走向山前茶寮。
阿瑶是诚心前来礼佛,对重生之事她始终心怀敬畏,唯恐一觉醒来再次回归凄凉境地,总想着多拜拜求个心安。
空海大师接到小侯爷指示,拖住胡家姑娘。身为得道高僧,最好的拖时间方式莫过于讲解佛法。
此点正和阿瑶心意,重生之事事关重大,她不敢轻易为外人道。稍作思索后她便换种说法,言及自己托生到胡家,自幼衣食无忧、受尽宠爱,比之同龄人幸运许多。这般好运到,不知要何意回报,每每觉得心下难安。
见她面色坦诚,眉宇间愁容不似作假,空海大师多年修佛越发古井无波的心微微起了涟漪。如果说先前他关注阿瑶,半是因小侯爷命令,半是因她奇特的命格,现在则有几分是因为她这个人。福泽深厚平生罕见,却依旧为善气所困,他总算明白此等命格缘起于何处。
困惑明朗之后,对于阿瑶,他多了几分修佛者的慈悲。
“姑娘可愿拜贫僧为师?”
啊?阿瑶瞪大眼,“可墨大儒……”
“道玄兄身在红尘,有些事身不由己。”
墨夫人拳拳之意固然感人,可从墨道玄接受太上皇招揽,享受荣华富贵的那天起,有些事已并非他能做主。
阿瑶自然听出了他话中意思,难道前世之事要再次上演?明明她已经驳倒了沈墨慈。
她有些无法接受,仓促间只能胡乱找个理由,“遁入空门事关重大,我得问下阿爹。”
这都想哪去了,眉梢染上笑意,空海大师隐约明白,这些天小侯爷常挂在嘴边的呆、笨、傻究竟是何意。
“并非叫姑娘做尼姑,”见她搓搓手面色俏红,空海大师也没点破。起身看看日头,道:“时辰差不多,贫僧送姑娘下山。”
好像还有俗家弟子……不管怎么说,有了空海大师的收徒保证,阿瑶心安不少。从善如流地站起来,一老一少沿着来时山路向下走。
待她走到山下茶寮,就见方才孟浪的玄衣公子坐在阿娘对面,两人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