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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越发扑朔迷离的流言蜚语,丝毫没影响胡家人情绪。
终日在外查看生意,胡九龄算是全家人中对传言最清楚的人。巡视绸缎庄时,时不时能听到柜台外买布的人与伙计窃窃私语,大多数人都在表达对阿瑶能同时拜两人为师的羡慕嫉妒恨,当然也有少数不长眼的当着东家面提及沈家姑娘有多可怜云云,话里话外全是他们不依不饶。
初听时胡九龄那叫一个火冒三丈,别人说他没事,说他女儿那就是戳他肺管子。
当即他就撸袖子,准备与嘴碎之人唇枪舌战,大战个八百回合先。
好在跟随前来的胡贵尚还有三分理智,他拦住了自家老爷,撸袖子亲自上阵。大半辈子跟着老爷,且一直未娶无儿无女,他早已把自己看着长大的胡瑶当成了亲闺女。老爷生意忙,以前走南闯北都是他亲自挑当地特产带回府哄阿瑶。而每次看阿瑶收到成箱的小玩意后笑靥如花,他整颗心也会跟着明亮起来。
这样深厚的感情,他怎会容许宵小之辈污蔑阿瑶。上回在府门前,他暗中布置家丁混入人群据理力争,顺便搅混水。这次亲身上阵,他雄赳赳气昂昂,下巴抬高。
“不依不饶?我们姑娘都要同时拜入空海大师和墨大儒名下了,跟这些不入眼的人争,丢不丢份!”
两位师傅皆是名满天下、才德具备之人,随便拜哪个都受用一生。现在一下子俩,阿瑶已经成了天边的云,需要跟脚底下的泥争?
只一句话,他便驳得来人哑口无言。
帘子后的胡九龄也是心有明悟,胡家家大业大,身为掌舵之人他需要跟少数稀里糊涂的市井百姓争个脸红脖子粗?就跟胡贵说得一样,丢份。
胡家在青城立足百年,且能成为皇商,所秉承的无非是“良心”二字。货真价实、与人为善、诚信经营、精益求精,不求赚多赚少,但求无愧于心。正是这样的纯粹和踏实,让胡家渡过一次又一次风浪,历经百年发展为如今的庞然大物。
不过是一点流言蜚语,子虚乌有之事,何须他亲自出马。
不亲自上阵,也不代表胡九龄是软柿子。沈家要如何搅风搅雨,听不见的他不管,但只要听见了,但凡在胡家做事的人,都要解释清楚。
未免下人嘴笨传错话,他将反驳理由定得尽量简短,最后采用了胡贵原话。
于是上巳节前几日,行走在青城街头,就常看到这样一幕。
“沈家姑娘许真是被人冤枉的吧,毕竟这些年大家都看着。胡家把事闹这么大,未免有些不依不饶。”被沈家煽动,又暗中仰慕沈墨慈的青年男子如此感慨。
“不依不饶,我们姑娘现在什么身份?跟这些不入眼的人争,丢不丢份?”胡家下人面露不屑,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讽刺道。
胡家名下有许多产业,从种桑养蚕、到生丝、熟丝、织布、印染、贩售,甚至连成衣铺子都有好几家,这些产业名下做事的人有多少?不说覆盖整个青城,最起码也有半个青城。
这些人齐齐发声,没过多久,“跟不入眼的人争?丢不丢份!”这句简短的话便已深入人心。
几乎人人都有了这样的认知:今时不同往日,有那样满负盛名的两位师傅,胡家姑娘身份也贵重起来。人家什么都有了,何必在跟不起眼的人斤斤计较。
当然也不乏少数人觉得,胡家此举外面太过狂妄。好处占尽还要大肆宣扬,赶尽杀绝,未免太阴狠、太不近人情,一家子欺世盗名之辈。嫉妒之心发芽,他们自觉地跟上沈家人脚步,四处散播对胡家不利的流言。言辞之激烈之极端,仿佛与胡家隔着血海深仇。
对于后面这类人,想明白的胡九龄只是一笑置之。当他看到绸缎庄对门沈家,头顶几根毛都快要挠秃了的沈金山时,笑容那叫一个欢畅。
“沈金山,再挠下去你头顶真成一座金山咯。”
“胡老九,好你个九尾老狐狸。”
嘲讽死对头一番后,欣赏着他气急败坏的神色,胡九龄神清气爽地往家赶。
本来他还担心师兄妹近水楼台,小侯爷会把他家阿瑶叼走。可第一天上午教授完后阿瑶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却是让他彻底放心。
余光瞥见旁边的聚宝阁,他心思一动拐了进去。给阿瑶挑样精巧的小摆件,读书时摆在桌上,也好想着他这个爹爹;还有宋氏,这几日她似乎想明白些,一反常态地没给娘家求情。其实胡宋两家闹成这样,最难做的便是夹在中间的她,也带点东西哄她高兴吧。
在聚宝阁内挑选着给全家的日常礼物,想象着他们收到时喜悦的表情,胡九龄唇角微微上扬,脸上笑出几道褶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清幽雅致的胡府后院,浮曲阁一楼开阔的书房内,双肘支在书案上,阿瑶轻咬笔杆,死死盯着面前描金牡丹菊瓣盘中的深色方形糕点。
“怎么每天都是核桃糕。”
身侧侍立的青霜小心地看向对面玄衣少年,她仍记得肚兜之事后少年的威胁。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他神色嚣张,“此事莫要再对任何人声张,不然你姐姐的事,在沈墨慈那边可兜不住。”
分离多年,她好不容易找到姐姐,事关亲人她不得不投鼠忌器。再说她也没害姑娘,只是假装不知道,良心上也没那么多不安。
即便如此,如今面对少年,她还是下意识地紧张。即便他对姑娘很是“和颜悦色”,她也忘不了那日他掏金牌时冷峻的神色,以及随后威胁她时的嚣张。
“是……”
“是我吩咐,你先下去。”
见阿瑶点头,青霜如蒙大赦,迈着快而不紊乱的步子,转瞬间飞速退下。轻轻掩好房门,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她整颗心都在砰砰直跳。
少年也就对自家姑娘有耐心,对上府里其他人,他向来是眼高于顶、冷峻异常,周身杀意瘆得人大气都不敢出。
“干嘛把我的赤豆云片糕换成核桃糕。”
习惯了少年冷脸,阿瑶这会丁点都不怕。微微嘟起嘴,她略微生气地问道。只是她声音本就软糯,加之人小小一团,略带薄怒的表情看起来更像是娇嗔。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撒娇了。
心下受用,陆景渊耐心解释起来:“核桃补脑。”
这是大内进贡的核桃,滋补效果更是没得说。他先前一直在纳闷,缘何那么多京城八百里加急运来的补品加进去,这丫头不仅不长肉,气色也没有丝毫好转。教她第一天,离得近了他便全明白了。
她吃什么都细,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吃停停,多数糕点大概只能吃半块,就连前世被绑架时她一直呓语着的心头好——赤豆云片糕,顶了天也就吃一块。
吃那么少,龙肝凤髓也不可能长肉。前世京郊简陋的四合院中,一锅粗糙的疙瘩汤,她都能一次性呼噜噜喝掉那么大一海碗。牛饮的饮食习惯,与如今猫儿般的做派大相径庭。
两相对比起来他更是心疼,那时候如果他能早些下定决心,忽略她的意愿将她带回侯府,这傻丫头也不会吃那么多苦,更不会那么早就去了。
心疼与悔恨的情绪交加,这辈子他定要看牢她。她那么傻,得多吃点核桃补补脑。
“你多吃点。”
看着递到面前的核桃糕,阿瑶终于反应过来,“你……是在说我傻?”
“恩,不过没关系,多吃点总能多少补下。”
……这什么人啊!支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阿瑶皱紧眉头,“你……唔。”
一块核桃糕堵住了她的嘴。
“嘘。”
站在门外的宋氏止住了要出声的青霜,将手中补汤递到后者手里,默默看两眼她施施然走开,面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阿瑶的婚事一直是压在她心底的一块石头,胡家只有她一个,万贯家财于她而言并非全然是好事。先前她属意娘家侄子,就是因为两家离得近且知根知底。可杨氏母女那场闹剧,却是彻底寒了她的心。阿瑶尚未嫁过去他们便敢如此,若是日后阿瑶真嫁过去,他们有了人质,还不得为所欲为。
空海大师这个徒弟倒是不错,相貌才学俱佳,只是出身……实在是太高了些。
不管最后能不能成,有师兄妹的名分在,阿瑶若有个如此位高权重的兄长,后半生总算有靠。
这样想着宋氏脚步越来越轻,殊不知她那碗补汤可算坑惨了阿瑶。
核桃糕被直接塞到嘴里,阿瑶挣扎不开,无奈之下只能咬了一口。随意嚼两口后赌气咽下去,理所当然地她被噎住了。
“咳、咳、咳~”
正当她咳嗽不止,陆景渊打算默默收起核桃糕,改日再行投喂时,青霜适时地送来了补汤。汤盅打开满室飘香,忍不住肚子里的馋虫,阿瑶快速喝了两口。
卡在嗓子眼的核桃糕被冲下去,咳嗽声停了,对面拿着核桃糕的手再次伸过来。
在他威胁的目光中,阿瑶强忍着吃下去一整块。
吃饱喝足肚皮鼓鼓,沐浴在明媚的春光中,握着毛笔她不住地点头,笔尖墨迹蹭到脸上,在人中两侧一撇一捺,正好凑成一对八字胡。
清朗的读书声停下来,陆景渊整理书册,将宣纸铺在己侧书案上,笔尖稍沾浓墨落于宣纸上。稍顷片刻,本来洁白无瑕的宣纸上便勾勒出一幅女儿像。画中之人模样算不得倾国倾城,但五官却生得极为讨喜。眼睑下阖,明亮的杏眼中露出浓浓的困意,小鼻子皱皱的,樱唇上两抹八字胡更是忍不住让人会心一笑。
吹吹墨迹待干后,他将宣纸卷起,上二楼放入自己带来的箱笼中,与圣旨一道归置在底部的雕花盒子里。
陆景渊所喂糕点中除去加了核桃外,更有阿胶、枸杞等滋补之物,用料十足后劲也很大,这一晚阿瑶睡得很是踏实。
一夜无梦,第二日醒来便是上巳节。
上巳节有“祓除衅浴”的传统。三月上巳,之溱、洧两水之上,招魂续魄,秉兰草,拂不祥。就是说人们在河畔沐浴,用兰草洗身,驱邪辟灾,保佑吉祥如意、长命百岁。
胡家府门外便是123言情,胡家先辈建宅子时,引123言情活水入府宅,通往各处院落。胡九龄这一辈更是从北方引进地热,在室内要用的活水下面铺设铜管,冬天屋里暖和不说,沐浴时也随时有“温泉”可用。
阿瑶绣楼后便有这样一处池子,天蒙蒙亮,青霜已带下人收拾好地热,又将池水更换一番。待到阿瑶起身时,清澈的池水已经开始冒热气。睡眼惺忪地任由青霜扶着步入池子,解开外面披裹的细棉布中衣,周身被温水所包围,她舒坦地呻.吟出声。
泡完后换好衣裳,到达前院时爹娘已经等在饭桌旁。同在饭桌旁的还有空海大师与墨大儒,然后便是这几日一直给她授课的玄衣少年。
阿瑶向来是不记仇的人,虽然这几天日日被少年打击、鄙视,昨天甚至被他逼着吃得肚子都圆了,可一觉醒来后她还是忘个精光。不甚灵光的小脑袋这会只记得少年不辞辛劳给她读书,讲解那些深奥的文章。对着桌边几人挨个请安,最后她也问候少年。
“景哥哥,早。你脸怎么那么红,是病了么?”
刚才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会问候时目光看向他,便看到张跟他脖颈下玄衣差不多颜色的脸。
“无碍。”
陆景渊声音稍显生硬。今早沐浴时他对浮曲阁的活水颇感兴趣,一个猛子扎下去逆流而上,游到尽头只摸到个一尺宽的洞口。洞口用铁丝网拦起来,里面空间很是开阔。试了试过不去,正当他准备退回时,突然看到一双玉足踏进来,紧接着是白嫩的小腿,隔着水那丫头吩咐下人的声音传来。
这便是姑娘家的小腿?好像还没有他的胳膊粗。
嫩藕般的小腿在水中晃悠,看得他气血上涌。一口水呛进来,他总算稍稍清醒,意识到自己潜到何处,他赶紧调头。
可那双细嫩的小腿,就如楔子般扎到心里,铭刻在内心深处。不论他冲几遍冷水,却是始终都冷静不下来。
“真的没事?要不要找郎中来瞧瞧?”
阿瑶想着昨日的事,两人读书时为了方便,穿的都是单薄的春衫,室内烧着地热倒没觉出冷。可昨日她读着书睡着了,少年便将楼下唯一的床榻让给了她,自己只着薄薄一层春衫去屋外凉亭读书。
是不是那时候给冷着了?想到这她更是急切,转过身便命青霜叫大夫。
“贫僧微通歧黄之术。”
察觉到小侯爷不对劲,空海大师自告奋勇。枯树皮般的手刚搭上腕,他心里便已经有数。
这哪是什么生病着凉?明明是春心萌动、气血过旺!看来小侯爷这几日进展不错,他这个做师傅的总算能放心。
心下暗自满意,他胡乱找个理由,只说胡家地热铺得好,火力够旺,这才把脸熏成这样。此言也算把胡家夸了一通,胡九龄就算再怀疑,也不会想到外院之人潜水进了内院,且刚好潜入阿瑶绣楼浴池。听到夸赞后他谦虚几句,顺口又叫下人布菜。
淮扬菜本就精致,胡家所用更是精致中的精致,即便见惯了富贵的小侯爷也挑不出任何毛病。美食在前,围着桌子六人吃得很是满意。
吃饱后便是正式的拜师。考虑到当日是上巳节,宋氏安排时干脆就着时节,将仪式所用场地移出胡家,定在了多数百姓祓除衅浴的鉴湖旁。
马车沿着123言情两侧青石板路一直向西,江岸越来越宽,走出城东后两岸院落越来越紧凑、也越来越密集。一直走到尽头,房屋骤然稀少,改为一片开阔的码头,常年静静流淌的123言情在此注入鉴湖。
码头上早已扎好高台,高台下便是一水的圆桌,在往东看,水面上是整齐排列的船只。
天色早已大亮,此刻圆桌旁、船只上满满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