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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123言情两岸,州府派来的仪仗队以御赐金牌令箭开路,连声报着本轮募捐数额。
“胡家捐纹银一百五十万两……”
江岸浣洗衣裳的村妇安静下来,扭头看向旁边邻居:“刚我怎么说来着?胡老爷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不说别的,前几年123言情淤得不行,清理河道那么多银子,胡家可整整出了一半。”
在她边上,刚才碎嘴的邻家妇人脸上有些火辣,低声道:“这半晌不见胡家有动静,我这不……”
“连青城的事胡家都管了,如今朝廷派下来钦差,如此大的事胡老爷能不出银子?刚我就说后面肯定得出个大的,果然,一下子一百五十万两。我们家他们爷俩在胡家铺子做事,胡家每月工钱还算给得宽裕的,一个月也就给五两,爷俩加起来才十两。一个月十两,一年也就一百二十两,整整一百五十万,这得多少年。”
边念叨着,妇人边撸袖子掰起了手指头,数了半天把自己给数迷糊了。
“反正几百辈子都赚不了来……”
邻家妇人将头低得更低:“我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我还不知道你,就是嘴快,其实也没多少坏心。但是你想,能养出那么好的姑娘,胡家肯定差到哪儿去?”
远亲不如近邻,街坊邻居多年,两家早已亲如一家,这会浣衣妇人说话难免直白些。
邻家妇人当然也知道她脾气,即便这会话重了点,也没往心里去,而是点头承认:“其实前两次误会胡家姑娘,我这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被你这么一说,我算是想过来了:胡家人还真不错,以后遇到他们的事,我得多想想。”
“你能想明白就好。”浣衣妇人端起木盆,看看天上日头:“昨天发工钱,小武买了条大鲤鱼回来,刚我炖锅里了,晌午过来一块喝鱼汤?”
邻里两妇人一同起身,亲密地向家中走去。
而在青城大街小巷,类似这样的对话还有很多。虽然不少人笑话孙家等人家只捐五十两,笑掉大牙,但这会更多人则是关注着胡家所捐一百五十万两。消息刚传出来时,不少人还会抢白刚才说胡家的人两句。可乡里乡亲这么多年,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谁又会为这事争个脸红脖子粗,开玩笑说两句后也就算了。
即便是两句玩笑话,也足够那些诬陷胡家的市井百姓羞愧,进而反思。前两年沈家姑娘又是施粥、又是卖便宜布,还定期看望慈幼局的孤儿,有她在沈家也是风头正盛,完全把不显山不露水的胡家给比了下去。所以前面出那么多传言时,他们下意识地相信沈家。
然而随着拜师仪式上沈家姑娘的真面目被戳穿,真相大白。明明什么事都清楚了,为什么他们还要去说胡家不好?
“胡家捐纹银一百五十万两”,府兵高亢的声音传来,字字句句打在心头,让他们越发羞愧难当。同时这事也成功在他们心底留下印记,以后每次胡家出事时,他们都下意识地想:上次、上上次以及上上上次好像胡家都是被冤枉的,这次会不会是又有人在后面捣鬼?
忍住,不能再做别人手里的枪。
当然后面这点,这会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连本人都没意识到的事,却有一个人意识到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深谙人心的沈墨慈。
昨夜“买通”狱卒要来纸笔后,她连夜写了两封信。第一封送去东山别院给平王。她早已摸头平王性格,信中先倾吐一番仰慕之情,然后再将昨日宴会失败的所有理由归结为沈金山“不小心泄露行踪”,而后再说明即便如此她仍有法子助平王取得足够银子,最后则是隐隐点出,如今小侯爷占据绝对上风,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平王本就志大才疏,昨晚宴会突然杀出个小侯爷搅局后,愤怒之余他更多地则是无奈。事到如今他确是束手无策,沈墨慈来信先是吹捧得失落中的他轻飘飘,又将他所有的怒气引在沈金山身上,然后还体贴地提出解决之策。字字句句说到平王心坎上,想都没想,他即刻前往大牢将她带出来。
而沈墨慈的另一封信,则是送给了谁都意想不到的人——沈夫人孙氏。孙氏的软肋她再清楚不过,无非就是儿子。接手沈家生意多年,沈墨慈手中自然还有些地盘,七分哄三分吓,由不得沈夫人不重视。在被平王接出大牢后,她没有立刻随其前往别院,而是让他先带宋钦文走,自己则是回了沈家。
征募军饷宴接近尾声,此刻云来楼后面暗巷,不起眼的马车中,装有琐碎银子的荷包递过去,沈墨慈打发走楼内负责上菜的小二。然后她抬起头,看向面前孙氏。
“方才小二的话,大夫人可都听到了?为了当上会首,阿爹竟将沈家最赚钱的几处铺子轻易赔给沈家,这其中还有两处是夫人的陪嫁。”
最后一句触动了孙氏神经,她也是商户之女,当年嫁入沈家算是高攀。为与沈家攀上关系、也是为了她在沈家能直起腰板,娘家便陪送了她一处铺子。这些年沈家与孙家生意纠缠在一处,且沈家占据了绝对上风,她在后宅也只能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那贱妾与眼前她所出庶长女蹦跶,而她所出嫡长子却越发不受重视。
看到这一切她也心急,所以她越发重视娘家,以及自己手中仅有的铺子。
可昨晚沈金山别院一顿暖锅宴,硬生生亏去了她娘家大半家产;这会他更是连个招呼都不打,便将她陪嫁送出去。
是可忍熟不可忍!
坐在对面,沈墨慈依旧在劝说:“即便当上会首又如何,大夫人且看外面百姓,经此事后胡家地位反而更牢。昨夜连带今日云来楼之事过后,又有谁会相信我沈家?阿爹他也是糊涂,竟然将所有人都得罪光……”
“莫非昨日之事不是你的主意?”
孙氏突然开口。她早已不是刚出嫁时天真的小姑娘。沈金山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面前的沈墨慈就是?虽然她信中说得好听,想联合她夺了管家权,让她儿子掌家。可她儿子从未去过店铺,对经营之事一窍不通,即便掌家也只是个花架子。
“库房钥匙拿来。”冷着脸,她朝对面伸出手。
“大夫人……”沈墨慈迟疑。
“明着说吧,我们之间谁也不信谁。现在是你求着我,怎么你也得有所表示,我知道你身上有。”
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钥匙,沈墨慈递过去。
“还有没有复刻的?”
“这等东西有一把就够了,复刻徒增风险。”沈墨慈飞速调整状态:“其中利害关系阿慈已经说明,该如何做夫人应该清楚。”
“恩,回府。”
随着沈夫人吩咐外面车夫,云来楼内的征募军饷宴也到达尾声,阿瑶将募捐结果统计出来。
“沈家捐纹银一百八十万两,胡家捐纹银一百五十万零五十两,黄家等十三户人家捐纹银十万零五十两,孙家等八户人家捐银……”
说道这阿瑶顿了顿,坐在她门边的几位商贾这会很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离阿瑶最近的那位商贾,甚至趁众人不注意,在桌下对阿瑶作揖,脸色无声地哀求:
胡姑娘,您就给个痛快吧。
“刚重新核算遍总数,孙家等八户人家捐银六十两,总计四百六十万一千一百三十两。”
眼角都没给旁边商贾,阿瑶用清脆的声音报出这个数字后,继续说道:“其中捐银最多的当属沈家,共计纹银一百八十万两。”
高居首座,陆景渊环顾整个厅堂:“本侯曾言,征募军饷宴上募捐最多者,为青城会首。”
说完他看向沈金山:“待纹银上缴朝廷后,本候自会为你请命。”
沈金山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来,不到这一刻,他始终不敢确定,毕竟前面小侯爷态度明显偏向胡家。甚至他还想过,万一小侯爷暗箱操作,比如说明面上让胡九龄拼命捐,实际上只意思意思收一点,那样他岂不是亏大了。
如今事情尘埃落定,他不禁对小侯爷肃然起敬。纵然他是胡家姑娘的同门师兄,面对朝廷差事依旧不偏不倚、秉公无私。
“那就有劳侯爷。”
满怀着对小侯爷的感激,沈金山语气格外真诚,连弯腰的动作都无比恭敬。
此时的他万万没想到,过不了多久,他的心态便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当然这是后话,这会沈金山正得意洋洋地看向胡家父女。拜师仪式当日,他还怕自己捐出去的银子为胡九龄做嫁衣。可如今事情正好反过来,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会首,那四百六十万两雪花银报上朝廷时,可都是他这个青城会首的功劳。
九尾老狐狸那一百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全都为他做了嫁衣。
这让他如何不痛快。
“胡兄,本次征募军饷,你可算居功至伟。”
“西北将士浴血奋战、保家卫国,胡某身为大夏子民,出点银子也是应有之义,此事不必多提。”胡九龄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
他已年近五旬,膝下只有一女,余生唯愿一家和乐,根本没有争权夺利之心。会首在别人眼里是个香饽饽,对他来说却是个推脱都来不及的麻烦事。他捐这么多银子,纯粹是为了还小侯爷人情。别说是一百五十万两,就是再出个一百五十万,能买他家阿瑶平安顺遂,他也照样出。
原本就精力不济,这会他更是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打压沈家上。
“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沈兄今日也有空,不如把该过户的铺子给办妥了。”
胡九龄笑眯眯地说道,眼眸深处藏刀。这几间铺子还只是第一步,等日后他会一点点让沈金山失去一切。
“这……胡兄未免太心急了些。”
“胡某这不是怕沈兄当上会首后贵人事多,把这事给忘了。怎么,莫非沈兄还真打算忘了?”
“待宴散后,沈某便与胡兄前去府衙。”沈金山当场拍板,心下却想着:就先给他,日后定要让他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