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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后,许安然脸色变了变,随即敛下了眸子,想要抽手,却忽然被他攥紧,随即无名指上一凉,她一惊,慌乱了。
律凌辰更紧地握住了她,将戒指重新戴回了她的手上,若无其事地看了半天,淡淡地说:“我曾经说过,婚戒戴上去就不能再摘下来了。”
许安然哑口,是的,他语气虽然淡淡的,但却隐隐有着一丝审讯,见他扔握着自己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许安然别别扭扭地开口,小声道:“我当时……好像没答应你啊……”
“嗯?”
许安然马上改口,“哦,没什么。”
律凌辰就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律凌辰耐心重复,“什么时候正式成为我的律太太?”知道她有心逃避,他轻抚她的后脑勺,迫使她仰头看自己,低低地道:“然然,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不能再等了。”
他的眼底有一丝痛楚,一闪而过,却划伤了许安然的心。他是有多么害怕失去她啊?自她不告而别,又自她上次险些闯进了鬼门关,他便愈发地紧张她,愈加地担心她会不会又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离开他。
想到这里,许安然深深地自责着。但同时,她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状况,非但是个瘾君子,还是……还是一个有着严重的心理疾病的人。
见她沉默,律凌辰的眼眸黯然,但也不再逼她,只在心里暗暗做了决定。
*
许安然因身体的原因,暂时断然不会再参与任何有关案件的事宜,因此江心就替代了许安然周转于组织与聂彻之间,一方面协助案件完全侦破,一方面打探更多有关于“画境”案件的事宜。
虽然聂湃私藏名画一事败露,但他拒不承认曾经犯过任何命案。换句话说,他只承认自己谋财,却不承认自己害命。再加上年代的久远,警方找不出任何他害命了的证据。聂氏权势之大,以至于掌权者聂湃虽然入了狱,但财阀仍在运营,素日里与聂湃交好的也都东奔西走地替聂湃请命,受命于他的律师团也仍在拼命想办法。
“所以你大哥还是有可能不到三年就出来了啊。”江心一边整理着案件的卷宗,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提前恭喜你咯!”
只是嘴上这样说着,她心里却在暗自思忖着应对方案。律凌辰好不容易才找到把柄将他弄进去,损失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她可不想这些都白费了。
当然,更多的是在为许安然和律凌天打抱不平了。
聂彻自然听出了她的语气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手滞了片刻,微微勾唇,“听你这语气,不像是走心的话。”
江心“呵呵”干笑了两声,不做声。
本就是有些尴尬的关系,她是站在他大哥的对立方的,虽说他和聂湃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好,但关系摆在那儿,即便他不想承认,他们都是兄弟关系,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诶,你就不考虑回公司帮忙啊?好歹你也姓聂啊!那么大一个财阀,都交给代理人来管,你放心吗?”江心故意嘀咕了句。
“我对金融经商向来不感兴趣,也不了解。去了也是白搭。”聂彻说着,又用红笔在卷宗上勾画了一些东西,眉心微微觑了觑,“‘画境’一天不破,我一天不会回去。”
江心疑惑,“为什么?”
聂彻抿唇不语,只将看过的卷宗整理了一下。
江心不是专业做侦探的,敏感的程度自然不比许安然,想着回头去问问顾问也好,这时聂彻却忽然开了口:“翻遍了地球都找不到的人,我想确定她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
医院。
“我觉得,他说的这个人八成就是聂婷了。”
许安然吃着江心剥给她的橘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律凌辰本是勒令她再参与任何与案件有关的事情,自然,就算他不这么要求江心也不会主动将许安然拉进来。只是许安然本身心思就缜密得很,见她来了,三言两语就套出了她的话,无奈之下,她再三确认了她目前的状况之后,只好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了。
“你管她是谁啊?安心养你的病吧。”江心没好气地又塞了一瓣橘子进她的嘴里。
见状,许安然“嘿嘿”笑了两声,把橘子吞下去之后问:“还生气呢?”
江心翻了个白眼,“我哪儿敢和你生气啊?我这不在关心你嘛?你这身体老不好,我可要被折腾死咯!”
“谁敢折腾你?你告诉我,我去找他。”许安然一本正经地说,想了想,问:“是聂彻?”
“嗯哼。”
许安然一拍大腿,状似义愤填膺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差点让江心吐血。
“太不仗义了吧?竟然背着我折腾你!改天我得找他谈谈了,折腾你这种事,怎么能不叫上我呢?”
“叫上你?叫上你我还有活路吗?你会不会掐死我啊?”江心脱口而出。事实上,那日许安然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差点令她断气,这事儿她还挺心有余悸的。但许安然是她的好朋友,她倒也没因此而心怀芥蒂,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和许安然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多,起初她担心她会尴尬会自责,想破了脑子想了无数种可能和应对的方法,岂料她竟然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当然,一开始她认为这样再好不过了。但是她打听过许安然现在的身体状况,她的心理疾病并没有得到好转,在人格上还有着严重的两极分化,就比如她现在在她面前愈是谈笑风生,她一个人的时候就愈是沉默阴郁。所以江心在想,患有人格分裂症的人,莫非记忆也有所分化了吗?
所以,她才试探性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并悄悄地观察起许安然的神情来。
“我哪里舍得掐死你啊?你说是吧?”许安然笑嘻嘻地说。
江心见她的神情没有丝毫异样,心中的疑虑愈加确定了,故意板起脸来试探她:“可是前不久,你确实差点掐死我啊。”
闻言,许安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唇瓣微微张了张,道:“你肯定在跟我开玩笑。”
江心瞧着她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心惊之余,故意用开玩笑的口气说:“是吗?哦,那可能你常把折腾我挂在嘴边,我听得多了,就夜有所梦了。”
……
将这种情况如实地告诉了律凌辰之后,江心有些担心地问:“King,我总觉得她的状况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好。”
律凌辰沉默了。
的确不如表面上看到的好,而且,非常不好。但是目前来说,在她的毒瘾还没有完全得到控制的情况下,院方给出的建议是,先治本。也就是说,就目前来讲,她的心理问题是被搁置了的,虽然有心理医生的介入,但最多也只是引导她往好的方面想。
“Kervin也介入过了,可能暂时她还没有走出来。”许久后,律凌辰淡淡地给出了这么个结论。
然而,提到了Kervin,江心的脸色却变得不大好看,只是碍于律凌辰没有表现得太过,“King,我不认为Kervin还能帮到Aro,他明明——”
“江心,”律凌辰不急不缓地打断她,“事情进展怎么样了?”
知道律凌辰是不想继续刚刚那个话题,江心虽然不甘,但也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说:“聂湃的人脉还在想各种办法。但聂彻说,他不会回聂氏主持大局,除非……除非‘画境’这个案子彻底侦破。”
闻言,律凌辰的黑眸划过一丝锋利,半晌后轻启薄唇:“快了。”他向来是这般自信。只是默了片刻后他又补充:“但是,我要聂彻不能回去。”
江心猛地一颤,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望了律凌辰半晌,“你的意思是……要将聂氏财阀连根拔起?”
“有些秘密埋葬得太深了,如果再不翻出来,恐怕就要石沉大海了。”律凌辰说,视线落及许安然的病房门口时柔软了几分,却也有了几分黯然,但很快便敛起,问:“聂婷的下落可有着落?”
“没。”江心有些丧气,又想起了聂彻的话,心中想到了一种可能后,试探地提到:“一个怎么找都找不到的人,会不会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
聂婷出生的时候,聂彻也不过*岁的样子,而聂湃却已经二十好几,已经在聂氏占据了不小的地位了。
聂湃和聂彻、聂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聂湃的母亲死得早,他的父亲便又娶了聂彻的母亲。聂彻的母亲很年轻,也很漂亮,但聂湃从不叫她“妈妈”,只叫她“兰姨”,因她的名字,叫赵兰。
赵兰生了两胎,便是聂彻和聂婷了,只是聂婷出生不久后,赵兰忽而猝死,自那之后聂婷也失了踪迹。聂父生前也一直在寻找聂婷的下落,只可惜他素来身体便不好,又加上妻子离世、女儿失踪等一连串的打击之后,含恨而终。自此,聂湃便独揽聂氏大权。
当时聂彻才十几岁,还不足为惧,聂湃便也扮演着好哥哥的角色,供他吃住,供他念书,这样过了好几年,直到聂彻在考大学填志愿的时候,聂湃发现他根本无心于商业,这让他心中暗喜,便也由着他读了警校,当了刑警,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聂彻走上这条路,竟是为了查出妹妹的下落。
聂婷失踪一案被压得很死,虽说聂父在世时也曾经查过她的下落,但从未惊动过警方明面上的势力,都是派人暗地里调查,雇佣了黑道、特工等快要将地球掀了个遍。如此大费周章竟然还找不到一个孩子?于是,聂彻认为,聂婷要么是不在这个世上了,要么就是被人为地藏了起来。
经过不断的调查之后,聂彻终于发现,聂婷当年的失踪,竟然与“画境”一案扯上了关系。因聂氏是与“画境”一案扯上了关系的,他在破译了一连串的密码之后发现了深藏在家中电脑文件中的“圣婴”计划。自此,他终于与聂湃摊牌,而聂湃也终于撕开了伪善的面貌待他,恶狠狠地警告他,只要你乖乖的,婷婷自然安然无恙!
聂彻不相信聂婷已经死了,所以,他认为聂婷一定是被藏了起来,聂湃便利用了他的这个“认为”,逼他交出了聂氏的股份权。同时,聂彻也开始将眼睛盯在“画境”这个案子上。
……
江心好不容易查到了这些东西之后,感到后背凉飕飕的。
那么,聂婷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如果她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以聂彻的能力怎么会这么多年来都被蒙在鼓里反而受制于聂湃?如果她没死,现在聂湃的权势已经跨了一边,再牢固的防火墙应该也有了漏洞,为什么却找不到这个人?
她想不出来。
这个时候,她情愿继续去控制舆论,和媒体打交道了。
*
十二月初,清晨时已经可以看到霜冻了。
得到了医生的许可,吃过午饭,律凌辰便带着许安然外出。因许安然的毒瘾已经控制得很好,基本发作的时间已经有规律可循,一般来说,上午十点到晚上八点这个时间段是不会有问题的。
出了医院的许安然却是格外的安静,一路上都不曾说过话,也不曾展露笑颜。因怕她冷,律凌辰特意让人从家中拿来了厚厚的衣服,手套、围巾、帽子一样不差,在车里温度有些高,所以车子开了没多久,律凌辰便趁着等红灯的空档替许安然把围巾取了下来。
许安然一直靠在车座上,凝神看着窗外迅速往后退的风景。她没问他要带她去哪里,而他,也不曾开口告诉她。
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在目的地停车场停下,律凌辰解了安全带,又侧身解开了她的,并拿过她的围巾替她系好,像是在待一个还不知事的孩子。
“下车吧。”他语气轻柔,说完之后自己便先下了车,然后绕过车头来替她打开了车门,冲着她伸出了大手。
天冷,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噙着浅浅的笑意冲着她伸出了手。她抬眼看了他纹路清晰的大手,他的生命线很长,她伸出小手来放在了他的手上,下了车。
冷空气直往脸上扑,她刚下车,便立即将脖子缩了缩,让围巾也可以遮住小半边脸,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个地方,她似乎不陌生。
律凌辰拍了拍她的头,见了她的眼神之后看穿她心中困惑,小声提醒她道:“是精神疗养院。”
她在办案的时候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好几次,但每次都是匆匆之行,因此虽有印象,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而他的提醒,却让许安然的脸色蓦地一变,下意识地躲回了他身后,抓着他的胳膊使劲摇头。
她穿着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带着米色的围巾和帽子,白希的小脸儿似是受到了惊吓一样,露出了慌张的神情。律凌辰知道她是误会了,便赶紧解释:“来看一个人。一个……故人。”
闻言,许安然的神情才微微放松了些许,但两只小手依旧拽着他的大衣衣袖。她戴着厚厚的手套,生怕自己一只手用不上力似的,索性两只手一环,弄得律凌辰有几分哭笑不得,便转过身轻言细语地说:“真的只是来看一个故人。”
许安然张了张嘴,没说话。
见状,律凌辰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替她将围巾整了一下,轻声问:“在医院的时候,你不是这个样子。”
许安然依旧默不作声。
黑眸凝了片刻后,律凌辰的语气参入了几分严肃,“告诉我,你在逃避什么?”
修长的手指还余留着车上时的温度,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我……”许安然终于说出了从医院出来之后的第一个字,声音怯怯,“我不想被当成精神病人。”
“精神病人”这四个字如同几根冷箭,就这么刺入了他的心脏,令他防不胜防,他的眸底划过了一丝痛,解释:“然然,你不是……”
“可是你都带我来这里了。”许安然笑容苍凉,堪比北方的冬天里纷飞的雪。
“我带你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不是所有待在这种地方的人都是病人。”律凌辰低声说,“然然,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不要一直压在心里。你可以说出来……”
许安然却如同受了刺激,一把推开他,眼神清冷,“你不会懂的!你根本就不曾感受到过那个孩子,又怎么会体会到它从我身体里流走时的痛苦?!”
因提及了那个失去了的孩子,许安然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眼泪很快便涌出了眼眶,声音哑涩,“它多无辜啊!它什么错都没有,却硬生生地被扼杀在了母体之中!每夜我都会梦见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做人流的时候,这些痛你永远都不会懂!”
律凌辰知道她心里压抑了许久,所以现在才会情绪失控,才会说出那么多伤人的话来。他一言未发,上前圈住了她的腰,将她紧紧桎梏在自己的怀里,低低地说:“是我不好。”
许安然哭了。
他听到了她哽咽的声音,愈发地心疼,“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错了,你该惩罚的人是我,所以,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在他怀里,许安然又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小手攥住了他腰间的布料,咬着唇轻声抽泣。
“然然,我也不是万能的。”他低叹,见她冷静了之后便轻声安抚她:“进去吧。”
……
律凌辰直接带她进到了疗养院最里面的一幢小别墅里。
和其他地方一样,这里很是安静清幽,但不知为何,许安然心里总是会涌现出一股异样感。尤其在走进了别院的大门,这种异样感愈发强烈。
忽而传来了一阵琴音,飘然似水,悠扬婉转,打破了冬天的严寒与寂静。
是古筝的声音。
听及,许安然的思绪不由得有些飘忽了。似乎在古代,这种以琴会友的场景比较常见。她以为在现在这个年代,忽然传来的乐声应该至少是钢琴才是。
“是民乐。”律凌辰轻声说,“走吧,方姨应该等很久了。”
“方姨?”许安然觑眉,表示狐疑。
律凌辰也不多做解释,只说:“进去你就知道了。”
“你不进去吗?”见他停了脚步,许安然也赶紧停了,依旧攥着他的衣袖不曾松手,生怕他把自己扔下似的。
“我在外面等你。”律凌辰看了她攥着自己的地方,心中的某一处变得格外柔软,因着她对他的依赖,声音也愈发轻柔醉人,“放心吧,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你出来,一定可以看到我。”
“那你要去哪里?”许安然还是不放心,“你要是不去的话,那我也不要去了。”
律凌辰有几分无奈,刚要说什么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不出几分钟,一个小护士打扮的女孩儿便走了出来,见到他们之后微微欠身,冲着律凌辰轻点了下头之后,便看向许安然,轻声道:“许小姐,请跟我来。”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