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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寂寂,夜色正浓。
姜无忧领着青蝉安静地往前走。青蝉心里千言万语哪里按捺得住,跟随姜无忧堪堪走过一程,终究还是小碎步赶超到姜无忧前头,歪了脑袋倒退着走,边走边问:“姜无忧姜无忧!……你怎么会来?怎么会知道我在姬大人府上?”
青蝉的声音里有不容忽视的兴奋,姜无忧感知到她的情绪,不由得弯起唇角,抬手到她头顶,轻轻拍了拍。
青蝉的笑容随之放大:“我原先还一直犯愁,要怎么去找你,谁想你就出现了!”
她的模样实在乖巧,姜无忧忍不住又拍了拍她的头。青蝉笑眯眯地捂住脑袋:“做何不说话一直拍我头?发髻都要被你拍乱啦……”
姜无忧正待开口,却突然伸手揽住青蝉的腰,略一用力,便把她拥入自己怀中。
“……”姜无忧的气息来的太快,顷刻就灌满青蝉口鼻,青蝉浑身麻痹了一般,几乎是同一时刻,脸上就烧了起来。
气氛陡然就变了,姜无忧愣了愣,后知后觉道:“你要踩着石块了。”
青蝉:“……”
姜无忧:“……”
青蝉僵着扭头,往身后一瞧,可不么?她一直面向姜无忧倒退了走,一副心神全在姜无忧身上,哪会知晓路上有那么大个石块儿挡道?
她为自己一瞬间的反应感到羞愧,好在月色并不能悉数照亮她的窘迫之态,正要拉开与姜无忧的距离,姜无忧却又抬手,抚住青蝉头顶:“你比去年初识之时长高许多。”
青蝉下意识应道:“是……想来还会再长高些许。”
她的回答带着一点傻乎乎的孩子气,姜无忧松开怀抱,清了那石块儿,微微笑着继续迈步。青蝉下意识让到一旁,乖乖跟着她走。
“今日午后祝音来找过我。”
青蝉听到祝音的名字,脑子里却还是空的,只重复:“……祝大人找你?”
姜无忧:“嗯。”
青蝉:“……是有什么事吗?”
姜无忧:“她婆婆妈妈说了半天废话。”
青蝉:“哈?”
姜无忧把眉一挑:“自从有了皮囊,祝音说话办事都不如以前利落。”
青蝉:“…………”
青蝉的神魂这才彻底归位,她目不斜视:“姜大人,你这是在嫌弃端木?”
姜无忧看青蝉,见她眉心打结,隐有忿色,觉得好笑:“今日的会面,端木一度在祝音的掌控下夺回思维,显然是个厉害角色,你怎么会得出我嫌弃她这种不实的结论?”
青蝉:“……呀?”
姜无忧:“祝音拉东扯西,叫人不知所云,端木看不下去,直接问我对白鹤城有何看法,对以后又做何打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早前端木与自己的那番对话适时在脑海中响起,青蝉知道端木那两个问题实则还是在为自己担忧,感动之余,真不知要怎样才好。
“……那你是如何回复的?”青蝉小心翼翼问姜无忧。
你以后的打算里可有我的存在?这一句话,青蝉却是不敢问出口。
姜无忧慢慢踱着步子,不知过去多久,不答反问:“你呢?你对以后有何打算?”
青蝉:“我?”
姜无忧:“难道没有想过那些吗?”
青蝉闻言,看向姜无忧。看了会儿,她的情绪低落起来。
姜无忧不知为何:“怎么?”
青蝉想了想,说道:“……你还记得戚恒吗?”
姜无忧半晌才开口:“记得。”
“他也问过我这样的问题”,青蝉笑的勉强,“不知怎么就想起他,还有以前那些事。”
姜无忧静了静,不太确定地出声:“那时,是不是吓到你了?”
青蝉点头,又摇头,轻轻道:“我已经原谅你了。早就在心里原谅你了。”
姜无忧一时说不出什么感受。两人都立在原地,还是青蝉最先打破沉默:“那时候,我告诉戚恒,说我想回海上,想与端木细砂一起。他听我这么讲,就大声地斥责我。”
青蝉想起戚恒,就总想起那日的夕阳。夕阳下,戚恒高高举着手,一动不动立在河中,举箭逮鱼的样子,就像一个最最普通的少年郎。
“他说这世间多种活法,总要趁着年轻多走走,多转转……等走不动了,就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再找个伴儿,栽点菜,养几只猫猫狗狗……”
姜无忧脑海中勾勒出那一副景象,道:“那是世间最平凡不过的生活。”
她的声音不咸不淡,青蝉听不出她的意思,是赞同是忽视抑或别的什么。但想来这种最平凡不过的生活,不会是这种身居高位,拥有大能力之人所追寻的吧。
青蝉笑了笑,应的有点苦涩:“是啊,那真是再平凡不过的。”
二人心照不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青蝉心里却始终闷闷的,回主殿的这条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与姜无忧慢慢踱着,却也终究是要到达。
“纸鹤何在?”姜无忧立在湖边,低头问青蝉。
青蝉默默自怀中取出纸鹤。自从姜无忧将这纸鹤赠予她,她没有一日离身的。
姜无忧道:“就让它送你回主殿吧。”
青蝉应了“好”,却又要走不走。姜无忧看她似有话想说,便唤:“青蝉?”
青蝉挠挠头,有些尴尬道:“姜无忧……那个……”
姜无忧:“何事?但说无妨。”
青蝉说的轻如蚊呐:“那日……你说你与我……与我心意相通,可还……算……算数吗?”
磕磕绊绊,临说完,已是羞的满脸通红。
姜无忧睁大眼,怔了好久:“那日?我有说过?”
青蝉:“……”
青蝉:“…………”
青蝉急的跳起来:“你不记得吗?你给我看了萤火之舞,你说情感不仅是软肋,更是利器……你说你我心意相通,情感让我踌躇不安、备受煎熬的同时,你也经历着与我类似的感受。……你说了那么那么多,你……你都忘记啦?”
姜无忧安安静静地听着,青蝉眼泪都掉下来了,姜无忧用指腹给她拭了泪,叹息般道:“在心头斟酌过千次万次的话,怎会忘记?傻子,休要再哭了。”
原来姜无忧竟故意捉弄她!青蝉气得抡拳要捶,想想又舍不得,只得瞪着亮晶晶的眸子,指了她:“可恶!”
姜无忧:“你才可恶。”
青蝉:“……”
姜无忧:“质疑我。”顿了顿,补充:“勿要有下次,可明白?”
隔了两日,端木又来寻青蝉。
青蝉正被云红.袖拘着誊写经书。云红.袖一时心血来潮,青蝉却并未正经学过执笔,字也只是稍稍识得一些,碍于云红.袖的淫威,正写得挠头抓耳,见端木来了,高兴的什么似的,一下丢了笔,满面堆笑地将她迎进来。
端木见了青蝉的字,低笑道:“城主却是错了,让你誊书之前,好歹得为你寻个师父。”
青蝉羞赧的不行:“可别提这个了。”
端木:“那我们提提姜大人?”
青蝉正斟茶,闻言手一抖,差点打翻了茶壶。
端木看青蝉窘迫,忍不住笑出声来。青蝉跺脚道:“你少取笑我吧!”说着,将茶杯往端木手里一送。
端木啜了茶,敛下玩笑,道:“我从衙里听得一个消息,因与你兄长有些相关,便特地过来与你说道说道。”
青蝉忙道:“阿芒?他怎么了?”
端木:“你可知发生在丹亭以及周边小镇那些凶案?”
青蝉想起在丹亭时,阿芒曾说过的凶案,便问端木:“死者都是貌美女子,且胸腔俱都被掏……那些?”
端木:“正是。”
青蝉莫名道:“那与阿芒有何关系?”
端木:“阿芒啊,如今是丹亭的名人了,那个凶犯,被他抓了。”
“啊?……”青蝉茫然地看着端木:“被他抓了?”
端木叹了声:“说来真是可恨,那凶犯竟敢犯下如此多的杀孽!”
青蝉问道:“可知是何人?”
端木:“那男子离群索居,十岁上没了爹娘,靠出海打渔为生。附近的渔民道他向来是个阴鸷的,能做出那种事,并不叫人吃惊。据说他小时便十分狠厉,更有传言,他的爹娘亦是为他所害。”
青蝉:“那真是……那真是……”再难听的话却也骂不出口。
端木:“好在已经伏诛。先一阵丹亭里面人心惶惶,现下可好了。”
青蝉抚掌:“看来阿芒也是有点本事。……他是怎么抓住那凶犯的?”
端木闻言,掩唇笑得克制:“你知道,半鱼一族的容貌都是格外出挑的,又善于蛊惑人心,阿芒有这得天独厚的本领,若要成事,那是事半功倍。”
“……”青蝉一脑门子的冷汗,原来是这么……出其不意的一招。
端木又与青蝉絮絮叨叨的说了些别的,眼看天色不早,她便告了辞准备离去。青蝉将她送到门外,临别之际,还是拉住她衣袖,晃了晃:“好端木,我问你一事。”
端木:“知无不言。”
青蝉原想扭捏一番,但面对的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端木,便干脆坦言道:“你们……你与祝音前两日找姜无忧,问她以后的打算,她是如何作答的?”
盘旋在心头消散不去的疑问,青蝉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端木讶异地望着青蝉:“她告诉你了?”
青蝉:“嗯。”
端木:“那她没有告诉你她的打算?”
青蝉摇头。
端木也摇头:“她并未作答。祝音猜测,姜大人或许还不确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