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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 阳光明媚。
小凑抚子离开的那天天气格外得好。
唯一不和谐的是行李箱从卧室被拖出滚轮声,尤为刺耳, 一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下。
小凑抚子俯下身轻摸着年幼女儿的头发脸颊,眼泪打湿了她努力想笑着说再见的脸, 两种不和谐的情绪糅在一起, 看起来奇怪极了。
小凑直一言不发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对妻子的离去没有做出任何挽留。
“嘉禾, 妈妈要走了。”
“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回来看你。”
“你要好好的,等你长大了,妈妈就回来了。”
小凑抚子拉过她的手, 将自己的红绳套到她的手腕上, 她最后一次拥抱了女儿, 随后起身拉过箱子, 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无论身后的她再怎么哭泣,再怎么恳求, 小凑抚子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
“妈妈……”
恍然之间, 当初那个消失在门前的身影与眼前这位已冠上赤司之姓的贵妇重叠到了一起。
赤司抚子的到来就跟她的离开一样突然。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小凑嘉禾看了坐在身边的母亲, 她看起来和记忆里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区别, 时间看来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低调简单的装束配上得体精致的妆容,是熟悉又陌生的样子。
她曾无数次想过与母亲再见时会是怎样的场景,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现在在做什么,她过得好不好。但从没有想过等真的见面了, 自己会是这副模样。
到了最后,还是小凑抚子先开了口——
“嘉禾,妈妈……回来了。”
一句话让小凑嘉禾的双眼瞬间酸涩了,好半天才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原本想好好说一句“欢迎回来”,但到了嘴边只是一个淡淡的——
“……嗯。”
“那个,我听医生说,你的伤没有大碍,我总算安心了点,现在还疼吗?”赤司抚子挂起温柔的笑脸,只是紧握的双手仍显示出主人此刻的不安和紧张。
小凑嘉禾目光游移:“已经没事了,之后只要好好休息就行。”
“那就好、那就好。”
“……”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赤司抚子抬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或许真的是太久不见了,久到连该怎么相处交谈都不会了,她也早已经不是记忆中的孩童模样,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可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接受与女儿的再次相遇是在她最讨厌的医院里。
她张口时犹豫了下,但仍问出了那个最想问的问题:“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小凑嘉禾愣了下,她低头掰着自己的手指,她忽然很想笑,却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发笑。但母亲提出的问题确实需要很多时间才能好好回答。
没有赤司抚子参与的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她学会了独立,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很多很多,她小学毕业了,国中入学帝光,成绩不好也不坏,朋友不是很多,但有值得交心的,参加了很棒的社团,虽然有时会很辛苦,但更多的时候都很高兴。小凑直再婚了,他的现任妻子是个温柔大方的好女人,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正和他们住在一起,看起来是个坏小子,但其实是个好哥哥。
“虽然才没多久,但我相信大家一定会相处得越来越好的。”小凑嘉禾说着说着反而没有了刚才的拘谨,她对上了赤司抚子的目光稍顿了下,随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所以……所以我过得很好,我已经长大了。”
赤司抚子松了开不安而攥紧的拳头,欣慰地笑道:“嗯,嘉禾已经长大了。”
是啊,她长大了。
赤司抚子似乎没有破坏当时的约定,只是……
小凑嘉禾的眸子又黯淡了下来,她的目光扫到了母亲脖颈间的项链,坠子上的钻石又大又亮,要是换作小凑直,或许攒个好几年都卖不起。
有些事不是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她的亲生母亲在离开他们后嫁给了有钱的财阀,不用那些闲来无事爱嚼舌根的街坊也会有抛夫弃女这种简单粗暴的联想。
她又想起了那时与赤司征十郎关于这件事的对话,他让她去向自己的父亲求证。当然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让她没有机会去问。但此时此刻,求证对象改成当事人应该更加合适。真相或者很残酷,但她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追根究底是她不想为此去憎恨自己的亲生母亲。
“那妈妈你呢?在赤司家过得好吗?”
赤司抚子一愣:“看来你都知道了。”
“是的,赤司君是我社团的部长,但关于妈妈的事,他是不久前才告诉我的。”
“嗯,阿征是个好孩子。”
赤司抚子轻叹口气,她很清楚自己的女儿想知道的是什么,为什么会离开她跟小凑直?为什么会嫁给赤司征臣?她真的是为了钱、为了自己才抛弃丈夫女儿的吗?
然后小凑嘉禾听到了一个游离于她整个认知以外的故事。
那个时候赤司抚子还是深津抚子,她与现任的丈夫赤司征臣自小就认识。只不过与生来就注定要成为赤司家家主的赤司征臣不同,深津抚子只是赤司家里一名园丁的女儿。就像所有约定俗成的故事发展一样,他们狗血地相爱了,又狗血地被当时赤司家的大家长反对,可惜却没有狗血地历经磨难最后成功在一起。他们最后还是输给了现实被迫分开。
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非你不可,人也很难只会一生只爱一人。
赤司征臣与深津抚子分开后的五年,一个娶了门当户对的名门小姐,一个嫁给了同样门当户对的普通社会人。
“那个时候我刚大学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四处碰壁,加上那段时间你的外公重病去世,我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那种无力和孤独,我到现在回想起来都会感到害怕。有一天我回家晚了,在路上被几个醉汉缠住了,就是那个时候我遇到了你的父亲。”
传统意义上的英雄救美。
小凑直对深津抚子一见钟情,之后更是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他每天嘘寒问暖,定时接送下班,笨拙地用最传统质朴的方式打动了她的心。
“但后来我发现,维系一段婚姻远比开始更困难。”
小凑直是个粗枝大叶的人,高中毕业后直接进入了社会,与虽然家境一般,但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深津抚子很难有共同语言。婚后的第七年,她是事业逐步稳固的职业画师,他是工作不定的健身教练,在褪去了恋爱的甜蜜,柴米油盐的生活消磨掉了很多东西。
“嘉禾,你的父亲很好,只是我们真的不合适。”赤司抚子平静地说着过往,于她而言,这段过去没有谁对谁错,但最大的受害者毫无疑问是他们的孩子小凑嘉禾,“我是在离开你们后的第三年又遇到了阿征的父亲,那时候赤司夫人已因病去世,我们才又慢慢走到了一起。”
小凑嘉禾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眼底的悲伤难过真实存在,看得出对这段过往的抱歉却无后悔。
“对不起,嘉禾。”赤司抚子无法否认自己的错误,但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向自己的女儿道歉,“无论因为什么,我跟你父亲的决定都伤害了你,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小凑嘉禾很艰难地消化刚听完的事,但忽然又有点庆幸,而关于原不原谅这种事,她认为自己没有太多的发言权。
或许是单亲家庭比较早熟,她在听完这件事后没有深陷在自己的立场上去思考。
“如果你们真的不合适,如果为了我勉强在一起,我在知道真相后大概会比现在更难过吧。”小凑嘉禾听到自己的无比冷静的声音,面对原则性的问题,她跟赤司抚子其实很像,不喜欢拖泥带水。
赤司抚子听到这样的回答非常震惊,不过国中二年级的女儿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成熟,在她错过的几年里,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她的目光移到了小凑嘉禾仍缠着绷带的腹部,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再次坚定了决心。
“嘉禾。”赤司抚子唤了声女儿的名字,随即拉起她的手柔声问道,“或许你会感到突然,但妈妈这次来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跟妈妈走?让我来照顾你。”
小凑嘉禾怔了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赤司抚子,好一会儿后才移开了目光,同时抽出了被握住的手。
“……”
*
探病时间已过,随着家属与部分医护的离开,住院部的走道慢慢安静了下来,走廊的灯也渐渐调暗。
赤司抚子走下楼,在门口附近的长椅上看到赤司征十郎时并无意外,看来他已经等了不少时间了。
他见到赤司抚子后起身走了过去,仅一眼就看出了结果:“她拒绝了。”
“嗯。”她点点头。
“意料之中。”
“是啊,但我还是不死心地非要亲口问一问。”赤司抚子轻扬起嘴角苦笑了一下,疲乏感成磅袭来。
“抚子阿姨,你应该很清楚,如果嘉禾知道那件事,她一定会改变主意的。”赤司征十郎淡淡地问道,眼底的情绪沉静如潭。
“不能说。”赤司抚子打断了他的话,摇摇头说道,“嘉禾已经……已经足够懂事了。”
赤司征十郎尊重赤司抚子的决定,继而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你该去和嘉禾的父亲谈一下,未成年人发生了伤害事件,光是这件事就足够拿回监护权了,加上赤司家的实力财力,在法官面前会更有说服力。”
“我确实应该去见见他了。”
赤司抚子点点头,而后又看向那近乎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少年,眼前的明明就是赤司征十郎,但说话语气和动作神态都变得有些陌生,换做以前,他更像是会说出应该尊重小凑嘉禾决定这类话的人。
“阿征,你这两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担忧地看向他。
赤司征十郎闻言掩下眸子,又轻扬起嘴角,眉眼稍柔和了些,仿佛刚才的凌厉冷漠都是假象:“没事,我很好。”
“……”
“我们先回去吧,父亲还在家里等着。”
赤司抚子收回不安的目光,跟着少年一同离开了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死回来码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