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风雨同舟

长鲤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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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芝麻开门!芝麻开门!”王雅格使劲敲着刘荣腾家的大门。

    张莞儿已经习惯她的无厘头,开了门,丢给她一句“没人在家”,笑嘻嘻地递给她一双拖鞋。

    “我得洗洗手,刚刚在公车上摸了把手呢!”王雅格换了拖鞋,径直往里走。

    “真是洁癖!”张莞儿坐下来继续玩手机。

    经过厨房,王雅格探了探脑袋。刘荣腾正在盛汤,高易惟正在焖烧小红鱼,两个家庭煮男非常帅气。

    听到王雅格“嗨”的一声,刘荣腾抬头冲她笑了笑,“来啦!”最爱的红格子衬衣令他看起来更像韩国明星苏志燮了,虽然他并不赞同王雅格这种看法。

    高易惟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她,抿嘴一笑,继续低头烧他的小红鱼。

    王雅格一时产生了错觉,以为见到了16岁时的高易惟,那时他因为害羞,常常会这样腼腆地对她笑。

    高易惟穿着天蓝色花卉图案的立领T恤,卡其色的五分休闲裤,搭配了厚实的织布腰带,王雅格知道他特别喜欢她最近帮忙挑选的这套服装。第一次穿着这套服装去见同事和客户回来,他喜笑颜开向她汇报说:“他们都说我穿得好有格调,这样才像一个做墙纸的。”听起来,他确信做墙纸的也是艺术家,可不是么,衣服跟他血气方刚的脸结合在一起,完全透出浓浓的艺术家气质,她都能闻到他周身阳光的味道了。

    “嗨,同学,见到本尊也不打声招呼?”王雅格索性拿他开玩笑。

    “嗨!”高易惟这才细细看着她,右手握着锅铲,朝她挥挥左手,打了声招呼,表情依旧很腼腆。

    王雅格身着一条宽松的黑色亚麻长裤,上身是一件蓝色T恤,外加一件宽松不规则的裸色亚麻背心,背心前面颜色鲜亮的印象派图案不仅令她看起来更加俏丽,更突出她特有的森女气质。王雅格突然发觉自己跟高易惟的衣着堪称情侣装,这叫她偷偷欢喜。

    他的表情,令她感觉他俩好像在跟刘荣腾和张莞儿一起玩过家家游戏一样。

    “要不要帮忙?”她的声音响亮愉悦。

    “不用了,马上开饭了!”刘荣腾又是温存一笑。

    王雅格冲他俩“呵呵”一笑,转身走进洗手间。

    很快,两个家庭煮男将菜一道道端上餐桌。

    王雅格从洗手间出来一看,两只大眼睛差点蹦到餐桌上。

    哇!如此、这般,丰盛!

    金不换清炒海瓜子,她最爱的薄壳!芹菜酱油煮沙钻仔鱼,绝对鲜美!咸菜炒迪仔,这剥皮鱼儿,跟咸菜是绝配,一起煸炒简直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味!豆腐鱼加豆腐清汤,原汁原味!还有菜脯焖烧红狗鲢,清蒸海蟹,白灼虾,外加一道青菜。

    王雅格哪顾得什么风度,“啪”的一声霸了个位子,两眼发着光盘旋在一道道美味之上。

    张莞儿笑话她说:“小心点,不要猴急!”

    “我的天哪!这么多好东西,都不知道先吃什么好!”王雅格收不住一颗垂涎三尺的心。

    “最喜欢什么就先吃什么!”刘荣腾被她夸张的馋样逗乐了。

    高易惟开了红酒,往高脚杯里徐徐斟上少许,分发给他们。

    王雅格咽着口水,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食欲大魔,“还是先吃青菜垫底吧,营养师强调吃饭时要先吃素的,再吃荤的,我开动了哦!”顾不得等候大家落座,她已经迫不及待拿起了筷子。

    “吃吧!”“吃吧!”伙伴们对她大发慈悲,也都落座准备大快朵颐。

    美酒加海鲜,与外面的大餐不同,这是地地道道家的味道!

    高易惟拿起一只螃蟹,剥开蟹壳,摘去蟹腮蟹胃,将蟹身掰成两半,放到王雅格碗里。

    王雅格撕下一只蟹爪,突然哈哈大笑一声。

    她的伙伴们惊讶地看着她。

    “哎哟!又犯病了!”张莞儿不客气地骂她,脸上的笑容分明更加灿烂。

    “哈哈哈哈哈!”王雅格被他们的表情点到了笑穴,怎么也按捺不住,她索性让自己笑个够。

    “慢慢笑个饱,等你笑够了,我们就吃光了。”刘荣腾戏谑地看着她的无厘头。

    高易惟像个家长一样低声喝斥道:“还不快点乖乖吃!”

    王雅格这才使劲收住笑。

    酒过三巡,大家渐渐收敛了席卷状态,筷子的速度慢了下来,重心渐渐转移到聊天上。

    “文惠回去以后有没有经常跟你联系?”刘荣腾看着王雅格。

    “有呀,通过几次电话,每次都说很不开心,吴庆和她妈妈好像还总怄气。”王雅格啜了口红酒,慢悠悠回答。

    “他们有没有准备复婚?”张莞儿问。

    “文惠说还在考虑,不知道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她感觉夹在中间好累。”王雅格认为陈文惠同大家都很要好,没必要隐瞒她的现状。

    高易惟若有所思,“阿庆找到工作了吗?”

    “在一家工厂跑业务。”王雅格又撕下一只蟹爪,担忧地说:“合不来就不要勉强在一起,文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劝她,她好像也拿不定主意。”

    “因为小熙的原因吧,她肯定会比较希望跟阿庆好好过下去。”刘荣腾看着怔怔的高易惟,语调平静得很。

    “嗯,总之能劝她的我已经都说了,想怎么过就看她的心思了。”王雅格的话里有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无爱的婚姻对她来说,没什么值得提起。

    高易惟马上转移了话题,“阿腾,最近生意怎样?”

    “一般,电子配件不好做,更新换代太快,批发的竞争性很大,利润空间也很小,我们考虑要不要拿下批发城的店面,再自己开发点产品,把利润提上来。”刘荣腾仍旧慢条斯理的,好像生意不好也无关紧要似的。

    “现在经济局势低迷,只能边走边修内功,这个时候只有静下心来先提高产品的性价比,才能在时机来临时主动出击。我们现在也处于这个阶段,做好心理准备,得很长一段时间只有投入没有产出。”讲起生意经,高易惟变得滔滔不绝,“我现在天天泡在工厂里,真是标准的吸尘器,这几天开发好最新的样板,就到各个城市跑一跑,准备先从北京开始。”

    王雅格啃着蟹爪,看着他们,突然想起《功夫熊猫》里面的情景,刘荣腾像乌龟大师,总是不紧不慢,一副参透玄机的样子。圆脸蛋的高易惟像功夫熊猫阿宝,有时候看起来傻乎乎的,一副憨厚无邪的样子,内在却蕴藏着侠骨柔肠和无限能量。张莞儿是五侠里面的悍娇虎,虽然俊秀甜美,却雷厉风行,功夫了得……

    “嘿!嘿嘿!想什么呢?”“悍娇虎”的手在王雅格眼前使劲晃动。

    “乌龟大师”慢条斯理转过头看她,“怎么吃着吃着,竟然睡着了!”

    最后,“功夫熊猫阿宝”一巴掌打在她的大腿上,她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啊——那什么?刚才说什么来着?”

    “问你最近生意怎么样?”张莞儿哭笑不得地说:“我老公怎么有你这样的好朋友!”

    “呵呵,神游去了。其实你们可以线下批发,线上零售呀!这样可以充分利用资源。”王雅格还满脑子都是电影里的画面,只听到张莞儿提及“生意”,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

    “你这个天香!犯什么傻?问你最近网店有没有生意呢!”高易惟轻喝道。

    “啊?哦!”王雅格使劲摇摇头,努力摆脱脑子里那些画面,“可是什么是‘天香’?老夸我‘天香’!”

    “这是我们村里骂人的话。”高易惟又拿起一只螃蟹剥开。

    “骂人的话?什么意思?”王雅格打破沙锅问到底。

    高易惟将螃蟹放进她的碗里,“就是骂人的话,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我们农村人就是这样的!”他又恢复了温存。

    “这主意倒是不错,线下批发,线上推广,改天你教我开网店吧!”张莞儿开心地说。

    “没问题!”王雅格又撕下一只蟹爪。

    一餐饭整整用了两个钟,饭饱酒足,王雅格协助张宛儿洗刷了碗筷,随后同高易惟起身告别。

    跟在高易惟身后,走下楼梯的那一瞬,她瞥见了他平坦得如同停机坪的后脑勺,不禁伸出手轻拍了一下。

    他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干嘛打我?”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她脑子呼啸而过,仿佛刚刚并不是她在打他,而是上帝借着她的手惩罚他。她想起他说过的那句话:如果我再让你哭你就打我。而她却说:不,我不会动手的,上帝会惩罚你的。即便如此认真交流过,他依旧总是让她哭。可是,为何惩罚如此之轻?他何时才能醒悟彻底走出德唐花园呢?

    “哈哈!脑袋这么平,打发髻会很好看呢!”脱口而出的理由显得那么无厘头,她竟然表现得非常自然。

    高易惟拉过她的手,撒着娇使劲咬咬牙,“你这个天香!”

    到了城中村,他们挥手道别,高易惟乘坐的士继续往工厂的方向出发,王雅格顺道买了水果去看望杨大同一家。

    “最近网店怎样?”杨大同递给她一杯红茶,“朋友送的金骏眉,试试!”

    “开始有生意了,推广还是有效果的,但要火起来还是需要耗费很大的投入,包括精力和推广费,单凭一个人这样运作,根本不可能把一家网店运营得风生水起。”王雅格平心静气地分析,“这跟开门店完全不一样,虽然可以把生意做到天南地北,但是没有一直推广的话,就会石沉大海,根本没有人搜到你的店。再说,没有囤货很被动,手头没有库存数据,有时候看好的款推出去,供货的那边却说没货了。”

    “做网店是一个缓慢的过程,除非有门店资源,结合着做网店会比较实际。再说你那头疼的毛病,也不适合一直操作电脑,最近有个80后卖家干到深夜猝死了,网店啊,没有一支团队靠单干真不是个事!”杨大同使劲摇着头,“学校那边催得紧吧?你得赶紧找个工作,网店只能当副业。”

    “嗯。”王雅格顿了顿,“虽然我请病假的手续齐全,但学校那边催我辞职还是逼得很紧,校长并没有把我的病假资料递交到教育局,他认为外面议论纷纷,给他施加了很大压力,他不能提交这些资料,让我要么回去,要么辞职!”

    “这样根本说不通,需要什么资料可以提出来,我们到医院开足证明给学校嘛!什么叫外面议论纷纷就得让你立马辞职?什么人,这是!”杨大同很激动,“干脆你直接向教育局提交资料。”

    “那哪行?越级了!再说他都跟局长讲了,他说他们现在是尽力包庇我,给我点时间赶快做出选择,要么回去,要么辞职,又不是躺着床上起不来。我都说了,治疗头疼还得费用,再说,状态不佳,还没能出去工作呀,生活没有来源,要我立即辞职可以,我会申请补助。”王雅格叹了叹气。

    “他怎么说?”杨大同催问。

    “他说教育局的领导一听我要申请补助立即大拍桌子,说我辱没教育战线的脸面,自己不要这个饭碗的,还厚颜无耻申请什么补助,在县城里根本没有这种先例。”

    “哦,这不靠谱呀,民企满十年工龄辞职都有补助,你这都工作十几年了,何况还是公办单位,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你说你这些年加班加点那么卖力干什么?累出病来谁替你扛着?”杨大同大怒,“申请!每个公民都有向有关部门反映困难的权利!你申请是你的权利,有关领导不批也是他们的权力范围。”

    “嗯,我会这么做的。不过有关部门不会拿到我的病历资料,学校把那些资料扣押起来了,所以那些审批的领导肯定也会觉得我很可笑,自己想走的,还申请补助。假如要让那些领导看到我的病历,就得走关系。校长看准了我没有人脉关系,根本不可能见到那些领导。”

    “那你就拖着不辞职,继续请假,大不了等他们辞退你,量他们也不敢!”杨大同气愤难平。

    王雅格轻轻摇摇头,“不了,有人急着顶替我的位置呢,我干不动了,自然有人可以继续干革命,我还不至于要等到被炒鱿鱼。”

    “既然这么想,那就辞吧。”杨大同无奈地叹叹气,“就算看透了从这些部门要不到任何帮助,也要申请!真不知道你们这位所谓的好领导到底是什么居心!哦,能给他创造业绩就是个人,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一脚踢开!”

    “他也不是一脚将我踢开,他说如果我不向有关部门提交补助申请,他就在学校收入方面弄点钱帮我。”王雅格迟疑着,终于道出了谢校长的心思。

    “什么?”杨大同提高嗓门叫了起来,“正正当当提交申请不可以,靠乌七八糟的手段动用学校的经费就可以?这简直没得救了!”

    “我想他的想法这么不可理喻,都是他的掌控欲在作怪,他认为我是在他手头上溜走的,他面子上过不去,连个人都留不住,在上级领导面前不好交代。”王雅格脑海里浮现谢校长日常呼风唤雨的模样,不禁心有余悸,“再说,站在一个领导的角度,要下好一盘棋,棋子得听他指挥,我在他的棋盘上都成烂棋了,他能不弃车保帅吗?”

    杨大同用力泼掉杯底的茶渣,“该留人的时候不留,等到人都留不住了,就索性推一把!”

    “算了,我现在只想寻找自己的新生活,懒得跟这种人废话,说得越多他越认为我蛮不讲理,随便他吧,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手上还有他搞小金库的证据呢,只是不想搞垮他而已,不管怎样,他一直很用心在推动教研,总有一天,他也会遇到困难,也会碰到他无力掌控的事,他就会明白的。”王雅格平静地说。

    “也是,他那钱千万不能要,反正咱们依照正当途径递交申请,向上级部门申请补助,没有就没有。”听了她的话,杨大同也开始平静下来,递过来一杯茶。

    她摆摆手说:“不能再喝了。”

    “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杨大同语气缓和下来。

    王雅格笑了笑,“嗯!好多了,省城这边的治疗效果就是不一样。有时候保持一个姿势久了还会头晕,下雨天还会一阵阵发疼,不过没再出现天旋地转的状况。”

    “还有钱生活吗?没有的话告诉我,我来想办法。”杨大同点点头。

    “没事,还能撑一阵子。”她摇摇头。

    不到万不得已,王雅格决不会向谁伸手,包括自己的至亲,她不想成为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