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有趣的朋友

长鲤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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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有一种特别遥远的距离,是彼此面对面坐着,却用QQ交流。华米办公室的气氛向来如此压抑。

    王雅格打开高经理的QQ对话框,鼓足勇气,终于将转正申请书发送出去。

    “雅格姐,走吧,上去拍照啦!”彩妮站起来轻声对她说。

    “哦哦,好的。”王雅格努力掩饰自己的慌乱。

    彩妮一手提着沉沉的相机,一手托着一篮子饰品。王雅格跟上去,默默接过她手中的篮子。

    彩妮时尚又温婉,虽然有些过于清瘦,但清纯的气质正好与这份清瘦相配。王雅格欣赏她的优雅,喜欢在她拍摄产品时给她打打下手,彩妮也享受王雅格的帮手。

    摄影棚设在楼上的小仓库里。打开门,一股令人窒息的胶水味扑鼻而来。

    “呀!好浓的味道!”王雅格扬起手使劲扇风。

    彩妮别过脸,屏住呼吸,“呀……眼睛都睁不开了,氧气系数为零呀!”

    两人在仓库门口呆了好一阵子,才不大甘心地走了进去。摄影棚藏在仓库最边上的角落里,不足三平方米,庞大的设备几乎占满整个小空间,拍摄产品时,她们的配合必须足够慢动作。

    王雅格挑了一对水钻耳坠,垫上裸色轻纱,再摆上几朵白色小花,就算完成造型。搭配虽然简单,却出色地衬托出耳坠的风格。“行了,开始吧!”

    “嗯,等会儿吧,先坐一下,不要那么赶。”彩妮找来张旧纸板,铺在摄影棚外面的地上,一屁股坐在上面,这一点儿也没折损她的优雅,倒平添几分文艺气息。

    王雅格继续兴趣盎然把玩着小篮子里的饰品,一边瞅着旁边造型用的辅助材料,小公仔,小纸伞,小木椅,小花,金属板,不锈钢小架子,还有各种各样的布料,如何为这些饰品搭配背景造型,她已经心中有数。看到彩妮懒洋洋的样子,她只好停了下来。

    “阿秋要走了。”彩妮沮丧地说。

    阿秋的办公位置在王雅格右边,是负责网店广告海报的设计师,跟彩妮分工不同。两个女孩子年龄相仿,平日里聊得来。

    “哦?”王雅格感到意外。

    彩妮垂着头继续讲:“我做得比较久,公司已经给我买了社保,但是秋来了半年,申请都打了三次,还是没有买社保,她说她不想继续呆在这里浪费青春了。”

    “是啊,我听阿秋提起过,半年都没有买社保,那我三个月转正升工资有没有希望?”王雅格像在问彩妮,又像在自言自语。

    “你现在工资多少?”彩妮抬起头看着王雅格。

    “三千八,当时面试谈好转正的工资是六千五。”王雅格有点忐忑。

    “六千五?不可能!高经理也才四千块,他不可能给你涨那么高工资,最多也就跟他一样四千块。”彩妮叫了起来。

    王雅格张大嘴巴,结结巴巴:“什、什、什么?他才四千块,那他干嘛大嘴巴答应我的条件?他这不是欺骗人吗?”

    “我们都是这样进来的。你知道吗?阿秋是高级设计师,她的工资才三千五,我是设计师的职位,工资低一点,三千块,要不是看在已经给我买了社保的份上,我也早就走了。”彩妮露出鄙夷的眼神,“社保还是我申请了很多次才买上的,其他新来的都没有,高经理说是名额满了。”

    “什么名额满了,劳动法不是规定了吗?必须得买!”王雅格急了。

    彩妮耸耸肩,“好像没交啥费用呗!小公司是这样的,能坑人尽量坑人。”

    王雅格突然想起网店店长总是扣着一双死鱼般的眼珠子,若有所思。“哦,我知道为什么店长从来不跟我们说话了,他一定也是被骗进来的,所以现在过一天算一天,才懒得跟我们一起好好规划整个店铺的设计风格呢!”

    “是呀,只有你整天那么积极,真不知道你有什么乐的!”彩妮开玩笑说。

    “没什么,我就是喜欢做这份工作,至于工资嘛,谈不拢我就走呗!”看清了事实,王雅格反倒变得坦然,“这个世界真奇怪,明明很多是我们该得的东西,可是因为别人的掠夺,正当争取利益时倒成了谋私夺利了。”

    “哲学家,来吧,开工吧!”彩妮慢悠悠地晃起身子,有气无力地抱起相机,猫着腰跨进狭小的摄影棚,怀中的单反相机看起来不下千斤。

    下了班,王雅格匆匆忙忙往公车站赶。都说是一叶知秋,广州却是一叶知春,阴冷的北风一夜之间打黄所有的老叶子,街上一地金黄,树上却群芳吐绿。王雅格看着眼前奇特的春景,不禁生出几分喜悦。

    张德约了她共进晚餐。

    王雅格挤在人群里,紧抓着扶手,出神地望着车窗外面,她觉得张德在电话里有点神神叨叨。“给你介绍一位有趣的朋友哦!”她想象着张德一字型咧嘴笑的样子。

    什么朋友?这么神秘!

    走走停停的车流莫名带来丝丝忧愁,她的心总是这样忽喜忽忧。渐行渐远的青春与爱情,辨不清方向的未来,都扯住她前行的脚步。虽然广州赠予她无尽新奇,也带给她许多迷惘。

    到和平新村转乘地铁后,王雅格很快在二号线飞翔公园站下车。走出地铁站,她看着熟悉的街,想起过去高易惟牵着她的手走向万达广场,眼睛泛起一层泪雾。

    唉,算了吧,他永远那样把我关在门外。她使劲摇摇头,努力甩开他的音容笑貌。

    繁华满街,她一家一家细细看过去,找到了张德说的餐厅——铁马味。好奇怪的店名,王雅格看了看招牌,走了进去。

    “这里!”张德耍酷地冲她招招手,身旁坐着位帅哥。

    王雅格莞尔一笑,并不直接走向他们。她像走进一个神奇的魔幻世界,睁大惊奇的双眼。

    这是一家创意独特的烤肉店。简约的田园风原木桌椅,每张台子间用登山绳交错着隔开,绳子上挂着登山扣。墙壁和横梁上挂着户外灯,光线强弱度适中,恰到好处营造出浪漫的气氛。除此之外,登山杖、踏雪板、雪杖、头盔、望远镜、指北针、背包,店里四处挂着户外装备,还有一组组户外达人的照片。这还不够!王雅格仰起头,发现天花板上倒挂着数个帐篷,惊叹之余,她才更深领略到设计师奇思妙想的精髓。放眼望去,餐桌上蓝色的小灯就像星星点点的星光,她感觉自己正在天上俯视着大山。

    店主肯定是位驴友!

    “看到帅哥也不跑快点,当心老嫁不出去!”张德展开攻势。

    王雅格也不在意,冲帮他拉开座位的男士笑了笑,乐滋滋坐了下来,“这家店主太有才了,我还以为我要在山上安营扎寨了呢!”

    “那就把这里拿下吧!”张德满脸坏笑,“那位有才的店主就在这里!”

    “哦!是你吗?”初次见面,王雅格竟毫不客气指着对方惊讶地问。

    “介绍一下,王雅格。”张德收起了坏笑,“马啸鸣,我的好朋友,铁马味是他的命根子,他玩户外就靠它了。”

    马啸鸣冲王雅格微微一笑,看起来斯文内敛,健硕的体魄却透着驴友特有的粗犷。

    王雅格竖起大拇指,“我喜欢店里的装潢,真的很放松,又给人一种想要策马奔腾的冲动,很有天地人合一的感觉。”

    “听张德说,你是文舞双全的大美人,果然名不虚传!能不能请你帮忙给我的店加几句广告语,或者跟户外贴近的诗句什么的,最近我想开多一家店,重新思考一下怎样装潢。”马啸鸣有些腼腆地看着王雅格。

    王雅格大大咧咧地笑了,“呀!你们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会不自在的。广告语和诗句没问题呀,你在创意上会不会大改动?”

    服务员为他们上了菜。

    张德故意嚷嚷道:“马哥,能不能让我们王大美女先填饱肚子再说,你这招牌菜可不能糟蹋了!”

    马啸鸣顿时抱歉地说:“对对对!不好意思哦!我都乐晕了。”

    “嘿!是你自己肚子饿了吧!”王雅格数落张德,却低头盯着食物,“哎哟,肚子还真饿了!烤肉,烤鱼!哇!我们是不是在森林里烤野味?这感觉太奇妙了!”

    马啸鸣切了一块烤肉,放到王雅格盘子里,“烤肉和烤鱼是铁马味的招牌菜,因为工序比较繁复,所以限量供应,调料是独家秘制的。”

    张德将一小块烤鱼放入口中咀嚼,“嗯——味道还是这么地道,外焦里嫩不说,鲜美清香的味道真是没得挑剔。铁马味还有一个特色哦,店里云集了世界各地的美酒,好酒加好肉,真是人间最大享受。晚餐时间过后,铁马味就成了小酒吧,很多驴友和情侣过来品尝美酒。”他正说着,服务员给他们上了酒。

    马啸鸣举起酒杯,“农家纯酿甜黄酒,度数比较低,口感甘甜香醇,专为女生准备的,素有液体蛋糕之称,营养价值非常高。来,干杯!”

    陶瓷杯上绘着印象派图案,稠腻的甜黄酒装在精致的陶瓷杯里,如同仙人的玉酿琼浆,亦中亦西,亦古亦今。

    “干杯!”王雅格好奇地转着小酒杯,轻舔了一口,细细品味,酒有点温,显然加过热了。“嗯——真的太棒了,非常甘甜。”

    张德一饮而尽,“嗯!今天托雅格的福了,真的是很柔和的好酒,女人多喝点好!”

    “也不能喝太多,起码也十几、二十度,常喝一点是不错,比葡萄酒的营养价值还要高。”马啸鸣一本正经地说:“像这种上等的甜黄酒比较难买得到,我在深山里一个村落找到的。”

    “哟哟!还怕被我喝穷了呀!”张德续上酒。

    王雅格环顾着四周,店里不仅座无虚席,而且外面的顾客尚在等位叫号,除了有几桌客人谈笑甚欢,颇有几分驴友的豪情爽气,大多数客人都细细品味,窃窃私语。

    “铁马味?金戈铁马误蹊径,佳肴美酒谓脱命,再来一支乐队耍耍酷就更有感觉了!”王雅格把玩着酒杯,露出顽皮的笑容。

    “哇!真是有幸领教到才女的才气,好主意!”马啸鸣一乐,又举起酒杯,“来,敬才女!我先干为敬!”语音刚落,他已仰头一饮而尽,豪爽之气肆意挥洒。

    张德在一旁“噼里啪啦”鼓掌,“太好了!好开头,好兆头!”

    王雅格举着酒杯向马啸鸣微微颔首,轻啜了一口,“什么好开头,这店刚开张吗?”

    马啸鸣露出耐人寻味的的微笑,“开几年了,不是刚开的。”

    “瞧这生意红火的势头,再加上有雅格帮忙出主意,铁马味的连锁店很快遍布大江南北!”张德夸张地摊开双手比划。

    “继续努力!”马啸鸣显得低调谦逊。

    “好,为了你的户外装备品牌梦,还有你的铁马味连锁店,干杯!”王雅格举起酒杯,“加油!”

    “干杯!”“干杯!”

    吃过那么多美食,王雅格从未像身居铁马味这样,产生一种对食物深深的膜拜之情,马啸鸣对户外和食物的崇敬,激活了她某一根神经,但她又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感觉非同寻常,仿佛她已经不是她自己了。

    当他们起身告别,那些食物的的味道和店里的星星点点混杂成一股特殊的气息,在她脑海中深居不散。

    “行了,进去吧!”站在铁马味门口,张德冲马啸鸣挥挥手。

    马啸鸣抱歉地看着王雅格,“那我就不送了,阿德你就送雅格回去哦,路上小心。”

    “谢谢你的丰盛晚餐!”王雅格侧着头,微笑着挥手道别。

    马啸鸣目送着他俩离开。

    过了马路,张德露出古灵精怪的笑容,“觉得马啸鸣怎么样?”

    “有钱又帅,还是驴友,哎呀!真是个男神!”王雅格鬼马精灵的劲儿又来了。

    “给你当男朋友吧!”张德突然严肃地看着她。

    王雅格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什么呀?扯到哪里去了!别乱讲!”

    “你说,我们这两个好好的青驴你都看不上,你到底想怎样!”张德抱怨着说。

    “什么青驴?青年驴友?你也太有才了吧!”王雅格戏谑地看着他,转而又正色道:“根本不存在看得上看不上,你们都那么优秀!我有什么呀?只是爱情无法强求,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那也不能老抱着这种思想,不敞开心扉试着去接受,又怎么知道能不能产生爱情呢?”张德有点激动,“不要老是固步自封!”

    “我没有固步自封,是我没有遇到动心的!”王雅格也抬高了声调。

    “除了你那个同学是吗?过去已经过去了,你应该努力去尝试新的恋情!”张德毫不客气,“马啸鸣有什么不好?又帅,又有钱,又热爱户外,绝对专情。我不管,我已经告诉马啸鸣将你介绍给他,要他好好追你了。”

    凭什么提高易惟!什么叫过去了?王雅格受到了刺激,脸胀得通红,她紧握双拳,大声说:“有钱长得帅我就得扑上去吗?我现在只想交朋友,不考虑谈恋爱!”

    “好心当成驴肝肺!”张德没好气地说。

    “你本来就是驴肝肺!”王雅格说完突然觉得妙趣横生,忍不住哈哈大笑。

    张德也跟着开怀大笑起来。

    避开迎面而来的行人,他们继续往前走,张德诚恳地说:“说真的,你好好考虑考虑,不过也不要勉强,我知道感情是不能勉强的,要可以的话我早就追你了,干嘛把机会留给马啸鸣?如果你没想清楚,最好不要答应马啸鸣,他伤不起。”

    王雅格默默地往前走。

    “他的前女友也是驴友,俩人处了六年,刚准备结婚呢,为了纪念相爱六周年,跑到西藏帮助孤儿,在大山里,他前女友不慎坠下山崖。”张德顿了顿,盯着惊讶的王雅格,幽幽挤出两个字:“死了。”

    王雅格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就在他跟前滚下山,他想抓住她,却什么也没拽住。整整三年,他的生活里除了铁马味就只剩下徒步登山。我感觉你们都没有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不是因为多眷恋那个人,而是沉浸在自己孤独的世界里不愿出来,就像一只蛰伏在深渊里的怪兽,不敢爬出深渊寻找自己的同类,因为害怕再度失去,真的不能再这样了。”

    王雅格继续保持沉默。或许阿德说的是对的,假如有一个人能够拯救自己的欢乐,或许真的还可以爱上那个人呢?

    “马啸鸣看你时,眼神里有生气,你让他看到阳光,我确定!”张德振振有词。

    王雅格看看飘摇的树影,感觉自己内心无比渴望发芽,她需要阳光,她不想看到,在那些每天凭借努力工作换来的微笑消失的尽头又是无边的深渊。突然,她咧嘴一笑,“呵呵,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月老了,看来你心态变老了!也不操心一下自己,赶紧追你的驴妹去!”

    “我呀,你可就放心,从未放弃过寻觅!但是我一定得找到一个愿意跟我一起睡帐篷的驴妹,哈哈!”张德得意洋洋地说,仿佛已经看到羊入虎口。

    “什么情况?愿意睡帐篷?这也能成为择偶标准?”王雅格彻底被他逗乐了。

    张德卖弄地说:“我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在家里也是睡帐篷的,就在阳台!半夜醒来,钻出帐篷,放眼望去,全世界都是我的!”

    “唉,我想驴妹也受不了你!”

    “我姐也这么说!”张德故作玄虚低声说。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笑过之后,王雅格问他:“你姐跟你姐夫摊牌了吗?”

    “你说,一个男人如果对天发誓暧昧对象怀的孩子跟他没关系,还责怪老婆多疑,说明了什么?”张德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王雅格。

    “剧情大反转?”王雅格跟着停在原地,一头雾水,“说不定真的不是,他们真的没关系呢?”

    “不,我相信我姐。老公有没有出轨,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的,除非女人想欺骗自己。”张德摇摇头。

    王雅格使劲想分辨出真假来,“如果是真的,那他为什么还敢对天发誓?”

    “说明一个铁的事实,男人不会为了外面的野花放弃家庭,这跟让他裸体示众无异。”张德冷静肯定的声音像一声声警钟震荡着王雅格的心房。

    欲言又止,王雅格继续朝前走,又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他,“要是你,你也会这样吗?”

    张德咧嘴一笑,笑容天真无邪,“我不会,我是新好男人。”

    那高易惟是哪种男人?王雅格带着疑虑回了家。她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要靠一个私生子留住男人的女人,高易惟也不是那种只想着采野花的男人,可是,她一直都想要他离开那个家庭,他也一直都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说法。那他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大概不是坏人,也不算好人,她想不明白。难道,这么多年了,陈茵一直感觉不到高易惟已经出轨?她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他很会伪装?想到这里,她拼命摇摇头,这是她的软肋,她无法正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