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心疼

长鲤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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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的,好多天了,都不过来!”张莞儿从房间里走出来,冲王雅格喊。

    王雅格“嘿嘿”傻笑两声,也不争辩。

    刘荣腾坐在对面,慢悠悠泡着功夫茶,抬起头冲她笑了笑。张莞儿已经被王雅格带偏,凑成一对活宝。

    挨着刘荣腾坐下,张莞儿同王雅格相视一笑。

    “易惟哥也好几天没过来呢!”她对王雅格说。

    王雅格心中微微一颤。

    刘荣腾看着王雅格,“易惟前几天发现得了面瘫。”

    “哦?什么?面瘫?那是什么症状啊?”王雅格想起他那句“笑比哭还难看”的个性签名,故作平淡地问。

    “神经错乱了呗,简单点说,嘴巴歪了,往一边去了。”刘荣腾哈哈大笑。

    “哦,是吗?哈哈!这回可讲不了那么多话了。”王雅格竟然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笑成这样,有没有良心啊?”张宛儿也跟着笑了。

    笑罢,王雅格像突然中了邪似的,猛地跳起来说:“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我得走了。”她抓起背包,毛毛躁躁地穿上鞋,毫不顾忌刘荣腾和张莞儿的讶异,向着楼下飞奔而去。

    王雅格对刘荣腾家附近的环境并不熟悉,她沿着马路一路寻找,终于看到一家不太起眼的小药店。

    “请问有没有艾条?”王雅格气喘吁吁地问。

    营业员懒散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什么?什么艾条?”粤语口音很浓,空气中散发着阵阵傲慢。

    王雅格瞪着这个四、五十岁的黑瘦女人,最后露出笑容耐心地说:“艾叶制成的艾条呀,没有吗?”

    “没有!”黑瘦女人甩出这句话,别过头继续看电视。

    王雅格冲她努努嘴,走出药店,嘀咕了一声“欧巴桑”,又继续奔跑起来。

    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家药店,王雅格冲了进去,“请问有没有艾条?艾草做成的艾条。”

    看店的女孩子温柔地回答:“艾草?艾条?没有哦!”

    “没有?嗯,谢谢!”王雅格失望极了,可还是冲那女孩子笑了笑。

    她垂头丧气地往回走。突然,她像充满电似的向公车站跑去,46路公车恰好飞驰而至,她一个箭步跳上公车。

    公车疯了似的疾驰,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到达王雅格住处附近的站点。天桥下有一家大型药店,在那里,王雅格找到了她要的艾条。

    付了钱,揣着两盒艾条跨出药店,王雅格向天桥飞奔而去。跑着,跑着,王雅格渐渐慢下脚步,在天桥中央停了下来。她望着天桥下的公车站,又看看手里的艾条,杵在原地。

    这是要去哪儿呀?

    她忘了自己并不清楚高易惟的家究竟在哪里,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出现在他的家里,更忘了他们似乎已经不再是情侣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根本已经毫无关系,她完全混乱了。

    天桥的角落,一个盲人歌女凄怨婉转的歌声越发透着夜的寒凉。“天涯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盲女看起来芳华已逝却风韵犹存,一件加绒的旗袍虽令她略显臃肿,但搭配上海滩式的波浪卷发型,也显得气场十足。身旁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人,负责为她掌控音响效果,行李箱大小的一只大音箱,窝在一个特制的手拉车里,他们看起来比乞丐富有,但也没有轻松多少。这年头,街头卖艺已是罕见。

    人世不管到了何时,都会有苍凉的影子存在。

    王雅格缩了缩脖子,摆弄着手中的艾条。呆立半晌,她摸出手机,逐个数字按出他的手机号码,想了想,又删了。编辑了短信,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也删掉了。夜更凉了,她怅然若失往住处走去。

    打开电脑,她傻傻地看着高易惟的QQ头像发呆,那个可爱的熊猫脸,又令她想起功夫熊猫,想起高易惟灿烂的笑脸。

    他被病痛改变成什么模样呢?

    她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都已经说好不爱他了,怎么能反悔呢?

    “你好吗?坐在别人面前,心里想的都是你,泪盈满眶的,怎么都无法走进别人的世界,明明你就没有那么好嘛,明明别人也很好嘛。”坐立不安,她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在键盘上敲打出这些文字,按下回车键。

    突然,他的QQ头像跳动起来,由原来的隐身转为在线。他竟然回应了!

    “我也是因为这几天病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要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王雅格捂住嘴巴,潸然泪下。

    你还是希望我离开,是吗?为什么你每次惹了我到最后还是想我走?

    她退出QQ,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哭累了,王雅格回到电脑前,再次登录QQ,她还想再看看他那句留言。这时,一行字映入眼帘,她又模糊了双眼。

    “谢谢小洛每天晚上递过来的药包。”他的个性签名再次更改。

    难道说,你讲的都是真的,那个女人根本不心疼你?你都这样了,还是只有小孩陪在你身边吗?你也有脆弱的时候,你也需要有人疼,不是吗?那个人虽然占有你的一切,包括名份、财产,但是根本不心疼你的,对吗?所以你才总是不能放弃我,对吗?

    王雅格张开双臂,想象着高易惟的体温,紧紧抱住自己,只当作紧拥着他。

    多想给你温暖,可我又不是你的谁,当你难过的时候,当你累坏了的时候,我根本无法陪在你身边。你懂我的脾气都是因为这个而闹的吗?我就想陪着你,也想你陪着我,每一天!每一天!不!我的爱人我自己心疼!

    王雅格擦干眼泪,手指在键盘上飞奔。“明天下午带两千块到体育西路地铁站等我。”

    “哦,做什么呀?只要两千块吗?够不够呀?”高易惟很快回了话。

    王雅格顿时咧开嘴笑了,她的淘气又回到脸上,“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问那么多干什么?最多也就骗你两千块。”

    “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呢?宝贝!我会去的。”

    王雅格仿佛看到高易惟正对着她微笑。

    次日,高易惟穿着上次见王雅格时穿的黑色卫衣,连衣帽包着头部和脸颊,见到她,他本能地捂住左边脸。

    王雅格笑靥盈盈跑到他的跟前,“我看一下。”

    高易惟缓缓垂下手臂,左边嘴角的肌肉好像正被一股绳子往左耳的方向拉扯,情况确实有点糟糕。被她细细端详,高易惟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又赶紧收住笑容,用手托住左脸。

    王雅格就像安慰一个犯错的孩子,露出宽容的笑容,“还好,没我想象的严重,刚好跟我对称了嘛,我一直是右边头痛,扯平了呀!这回可乖乖的,不能老是一张大嘴巴讲那么多话,也乖乖的不能再喝酒了!告诉你,阿腾告诉我的时候,我们都笑坏了,够不够黑心肠?”

    高易惟听了乐呵呵地说:“对呀,兄弟们都笑话我说平时话太多,这回倒可以安静了,他们也耳根清净了。”

    “走吧。”

    他们走进一家保健品连锁店,她示意他在休息间等候,接过他递过来的两千块钱,向柜台走去。

    钙片,营养口服液,灵芝胶囊,营养餐粉。王雅格一口气把两千块花个精光,提着一大袋瓶瓶罐罐走到高易惟身旁坐下。

    “按要求每天按时吃,增强一下免疫力。”王雅格说着,将整袋保健品塞到高易惟怀里。

    高易惟这才恍然大悟,她说骗他两千块,只不过是为了给他买保健品而已,一时之间,他竟不知如何表达。

    “呀!”冷不丁被高易惟捏了一把,王雅格本能地叫出声来,周围的目光齐刷刷扫过来,他俩不由得同时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那么大声干什么?”高易惟低声说。

    王雅格配合着他的音量,低声回答:“谁让你掐我的!”

    “你拿回去吃吧,我哪用得上这些好东西,我不用的,知道吗?”高易惟抱着袋子傻傻看着她,花的是他的钱,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不行,一定要配合药物一起用,这样好得快。”她态度坚决,“对了,我还买了艾条,痛的时候灸一下试试,不要烫到脸哦。”

    高易惟这才乖乖地将王雅格给他的东西一一装进背包里。

    “走吧,我们去吃饭吧。”高易惟起身背好背包。

    王雅格迟疑不动,“吃饭?还早呢!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外面风大,这个病不能直接吹风。”

    “不要,我已经在家里憋了半个月,都快憋疯了,没病都憋出病来,我们一起去吃牛排。”高易惟没有退让的意思。

    好吧!如果这样能令你早点康复的话,那就一起吃好吃的吧。王雅格微笑地看着他,默许了他的请求。

    王雅格照例要了黑椒牛排。

    高易惟也点一份黑椒牛排,他叮嘱服务员说:“我要五成熟的。”

    “不行,两份都要九成熟的。”王雅格霸道地看着高易惟。

    服务员看看他,又看看她,不知如何是好。

    “九成熟太老了,不好吃,我要五成熟的嘛,要不七成熟,可以吗?”高易惟讨价还价,分明带着几分央求,像个孩子一样。

    “不行!我怕肉里面有寄生虫,你就是吃东西老不注意才不舒服的,看你还敢喝那么多酒不!”王雅格凶巴巴地说。

    “好吧,就九成熟。”高易惟轻声对服务员说着,转身又冲王雅格嘟嘟嘴,“我没有喝酒喝太多,我是去金顶被风雪给冻坏的。”

    “还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看你八成是酒精中毒了!”王雅格越发刁蛮。

    “呵呵,我从外地回来,还没好好睡上一觉,老家就来了一帮兄弟,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去喝酒,你都知道啦,经常是我开车,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半夜送他们回去时我就感觉眼睛很不舒服,老睁不开,看到前面的灯光眼睛非常刺痛,可我没在意,到第二天就成这样了。”

    王雅格又心疼又恼怒,她瞪了他一眼,继续数落起来:“我说得没错吧?本来就被冻了一遭导致气血瘀滞,如果能够及时驱寒和充分休息,完全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你还跑去喝酒,肯定就是酒精中毒了。”

    听着她的数落,他更加乐呵,讲得更起劲:“不是酒精中毒啦!就是被冻坏了嘛!这几天真是求爹爹告奶奶,拜佛祖兼祈祷,去医院看了医生,还有朋友给我找了偏方,每天去医院打吊针做理疗,晚上还敷药膏,搞得我快疯了!”

    她听着他诉苦,叹叹气笑了。“也不要太着急,静下心来吧。我想,大概是上天觉得你太忙太累了,所以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急症反而好处理,很快会好的。对了,长时间打点滴也不好,寒气进入体内,就把寒气逼出来,用这个原理处理会比较好些。”

    经她这么一说,高易惟仿佛真的松了一口气,“这几个月真的好忙,休息很少,样板出来后到处跑市场,我现在正准备注册自己的品牌,哪知道就这样了。”他端起杯子,左手按住嘴角,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水,解嘲地说:“不按住的话,水会漏出来。”

    王雅格递给他一张纸巾,心疼地看着他,“你不是要写产品介绍吗?给我资料吧,我来写。”

    “不要啦,不用。”高易惟继续喝着水,像面对一项精密工程。

    “没关系的,给我吧。”王雅格继续恳求他。

    “先不管这个了,你要照顾好自己。”高易惟摇摇头。

    王雅格看得出他的心思,之前恳求她却遭到拒绝,目前这种情况下她提出帮他,他会认为是出自于怜悯,而他绝对不愿成为被怜悯的对象。

    俩人慢悠悠享用牛排,分享彼此分开那段时光的经历和感受,仿佛欢乐从未离开过他们。

    “我不会那样做的。”笑谈间,高易惟突然严肃地看着她。

    王雅格一怔,低下了头。她明白,他游故宫那天,她发出的信息简直不可理喻。然而他在认真解释,也在向她保证,他跟陈茵的关系已经名存实亡。一阵愧疚涌上心头,王雅格暗暗自责,如果她不那样一个短信接一个短息逼得他哑口无言,如果能一直陪着他,嘱咐他好好照顾自己,他就不会这样生病了。

    “我真的没有。”高易惟急切地重复了一遍。

    王雅格抬起头来,认真地注视着他,“明天还去医院吗?”她只能用关心的方式告诉他,她已经不再纠结那个想法了。

    他从她关切的眼神中感受到,她懂他的意思,并且愿意相信他。心结一下子打开,他舒心地笑着回答:“要的,做完这个疗程看看怎么样,不行再说。你给我这么多好东西,我会用的。”

    王雅格看着他的眼神中填满歉意和鼓励。

    “送你一颗幸运星!早上记得吃营养餐粉和钙片。”第二天,王雅格起床第一件事便给高易惟发了短信。

    “我会的,你去上班了吗?不要太累了。送你一颗幸运星!”高易惟很快回复信息。

    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王雅格跪在床上为高易惟祈祷,这才开心地上班去了。

    “到医院了吗?不要怕疼哦,要勇敢。我做事了,你要加油!”做事之前,王雅格又给高易惟发了一条短信。

    “我好怕疼的,不过有你的幸运星,我就不怕了。”

    看到他的短信,她抑制不住露出笑容。

    王雅格想起梦里“惑”说的话:美到无法言喻。这就是真爱吧!

    她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但她已经下定决心笑着迎接,像一颗幸运星那样闪闪发光,她要照亮她和高易惟的前路,绝不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