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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大雨足足下了一夜,一直到第二日卯初时分才渐渐转为零星细雨。沈扶风是在馥郁的花香中醒来的。
她的屋后种着三株玫瑰,正值花期,满树灼目耀眼的玫瑰花开的奔放热烈。经了一场风雨,玫瑰花瓣落了一地,玫瑰特有的甜淳搅缠着青草泥土香,使得空气里久久的浮动着一股清新的芬芳。
抛开暴雨会使得乡间小路变得泥泞不堪,地里的庄稼会横七竖八的倒下造成少收了两三斗,甚至暴雨有可能会冲毁道路、发水伤人这些很不好的因素外,沈扶风其实是十分喜欢暴风雨的人。她一直觉得倾盆大雨有着一股绝然一切的凛冽气质,那冲天而降的狂风暴雨可以冲刷一切、席卷一切,又有着难以言述的淋漓尽致的畅快与美感。
每每,在暴风雨后,沈扶风会安宁平静的醒来,心怀淡淡喜悦。
昨夜,她原本以为自己会一夜辗转难眠,不过兴许是她一惯的雨夜好眠,昨个夜里沈扶风洗漱好躺在床上不消片刻的功夫,就觉得眼皮沉的厉害,很快入了睡眠,竟跟从前下大雨的夜里一样一觉睡到天亮!
而且,一夜无梦!
平日里到了卯初,沈扶风就会准时起床与安氏一道合力准备早饭。沈乘胜与沈氏都知道她的习惯,因儿昨个夜里沈乘胜还特地在临睡前一再交代她让她不用早起要睡饱了养足了精神,可是沈扶风体内的生物钟还是让她在卯初时分醒了过来。
屋内隐隐有暗香浮动,空气煞是好闻。
沈扶风贪婪的深吸几口,从床上站起身来,将原本就离个缝的后窗又推开一点,玫瑰特有的香气立马窜了进来。
沈扶风侧耳细听,外头没有了哗哗大雨如注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小雨沙沙声,雨小了。
昨个雨来得急,她没有来得及去收新绽的玫瑰花,不知现下如何了?沈扶风踮起脚尖向窗外探去,窗外三株玫瑰:绿叶鲜脆欲滴,枝头上半开的玫瑰花带着露水更显娇艳,地上铺了一地玫瑰花瓣……
好美!沈扶风脑海里忽然想起那句著名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谁说玫瑰是娇弱的代表,生长在露天地的玫瑰,哪怕再贫瘠的土壤也能开出最娇艳的花朵,绽出最肆意的骄傲。
听着沙沙的雨声,沈扶风有些惆怅,马上就要离家了,她舍不得安氏,舍不得沈扶摇……也舍不得她屋后的那三株玫瑰花。
已经四月里了,离麦子收割也就月把时光了,这时候老天爷跟受了莫大委屈一样先是板着个臭脸烤的万物失光辉,再又抑制不住的大悲大哭。
麦子是要减产了,再不停,怕农户心里就会下倾盆大雨了。
跟以往一样,沈扶风习惯性的打开柜子找了半旧的素色衣衫要穿,穿到一半动作停了下来。她自嘲的笑了笑,可真是妄想,这会子又忘了今日就是离家进宫的时候了。
为了沈家的体面,为了皇家的体面,沈氏破天荒的为沈扶风准备了月青撒花窄袖衫,杨妃红留仙裙,并一枝缕空蝴蝶戏花的银簪。
颜色鲜嫩,质地上佳,做工也好。沈扶风上身试了试,衣服略显胖大,想来是她不在家,让扶桑去试的,裁缝也是比着沈扶桑的身形做的。说来,沈扶桑今年十三岁,不过个子在同龄里却是中等个,因身体已经在发育了,身段也渐渐显出曼妙来。
沈扶风得过了七月才满十岁,身量却和扶桑一样高。不过她人比较纤瘦,脸也小,身子还未长开。因此,若与沈扶桑站一处,倒显衬的沈扶桑身材微丰。
沈扶风将衣服脱了下来,只穿了中衣。随后,她开了柜子,从柜子里寻了针线盒子出来,三下两下的就将衣服胖大的地方褶进衣服里,再重新穿上,才显得合身很多。
沈扶风刚把银簪子穿入发间时,她的房门被人敲得“咚咚”响。
谁这么早来找她,昨夜不还说让她多睡会的吗?
沈扶风正猜测时,外头传来沈扶桑不高不低的声音:“扶风,奶让我给你送镜子!”
送镜子?沈扶风有些意外。
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双手捧着一个竹木盒子的沈扶桑。
沈扶桑低着头:“昨个奶临睡前,奶交代我让我一早就将镜子给妹妹送来,好让妹妹好生照照,打扮打扮!奶说人好不好看,全在拾掇。”
沈扶风的目光落在沈扶桑怀抱的竹木盒子上。这个年代,琉璃珍贵!沈氏曾为路过的一个行商瞧过病,那行商送了沈氏一面小小的玻璃镜子。沈氏疼爱沈扶桑,便将镜子给了沈扶桑。安氏眼气的不行,私下与沈扶风嘀咕,说别看那玻璃镜子小,能值好多银子。
没有姑娘不爱美的,更何况是沈扶桑。沈扶桑拿那玻璃镜子当性命般看待,宝贝的很,每每照完,沈扶桑都要用细棉布仔仔细细的擦几遍后,才重新好生收回竹木盒子。平素别说让沈扶风也照一照了,沈扶风连竹木盒子的影都没见过。
安氏觉得不公,冲沈乘胜抱怨。沈乘胜摊开手,无奈,又没有银子去买,只是说:“才多大点的丫头,哪里就用得着照镜子臭美。想看清自己长啥样照照水缸就是!”
眼下,沈扶桑却自己捧着镜子来了。
沈扶风自穿越后,除了拿水照过脸,还真的未仔仔细细地看过自己。
镜子已经送上门了,沈扶风不禁有些犹豫。
她踟蹰了一下,还是应了沈扶桑:“外头飘着雨,小心扫身上,有话进来说吧!你先坐着,我先去洗漱洗漱。”
沈扶桑“嗯”了一声,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又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竹木盒子进了沈扶风的屋里。
沈扶风有些奇怪,可也不相信沈扶桑这个样子是因为自己马上要代替她入宫而心生愧疚所致。要知道,搁在以前,沈扶桑走路那必是要拿捏出亭亭玉立的身姿来,要尽量走出娉婷之感才行的。何曾像现在这样垂头丧气低头耷拉肩的!
沈扶桑留意到沈扶风在不动声色的打量她,压抑了一夜的无名火让她忍的脸都涨红了。沈扶桑猛的抬起头来,饱含怒意的瞪着沈扶风:“看什么看,看……”
就像人吃饭被噎住了一样,沈扶桑未说完的话在抬头看到沈扶风的瞬间被强行逼回了喉咙。
吃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莫名其妙。
沈扶桑脸上流露着复杂的表情,手里的竹木盒子也顾不得了,她一脱手,那盒子“哐当”一声落到地上。
沈扶桑却浑似没看见一般,眼睛珠子瞪得铜铃一般,只顾拿手指着沈扶风,憋红了脸,语无伦次的表达着:“你……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你……你是谁?”
沈扶风原本还意外什么时候沈扶桑脸上有浅浅的指印时,不想却见到沈扶桑一副活见了鬼的神情。
可,沈扶桑拿手指的是自己。
电光火石间,沈扶风急切的寻镜子!
沈扶桑瞪着沈扶风,却也慌张的蹲下身子寻找镜子。
竹木盒子虽然摔落在地上,里头的镜子却完好无损。
沈扶桑最先拿到镜子,两眼目不转睛的瞪着沈扶风,将镜子径直往沈扶风手里塞。
只看了一眼,沈扶风就倒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