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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实人说这种话的后果比杜医官还悲惨。皇帝听到他连一个简单的有孕、小产病症都无法诊断,当即将他一脚从床榻前踹倒了墙根。
最后一人则是个医术最不济的。他年纪不大,当初踩着线考进内医院,这些年也一直在混日子。他刚把手搭在林媛手腕上,脑子里就乱了。但他是个什么人?浑水摸鱼多年,早已对此娴熟无比。医术虽不精,头脑却聪明。他想着那位杜医官都说是小产,赵医官又说诊不出来,他略一思索便道:
“禀皇上,昭仪娘娘应是小产了。”
正在这时候,门外突地人声大动,是几位年长的医官由内监扶着,气喘吁吁地跑着赶来了。吴御医跑在最前头,一进殿就被皇帝呵斥着“怎么这样慢!”、“快去看看朕的昭仪”云云。几人不敢怠慢,吴御医率先跪在了床榻前,杜医官几个则赶忙退开。
有宫女撩了帐子,在里头给林媛换下染血的被褥,拓跋弘看得触目惊心,面上已经现出悲色。几个御医也惊呼起来,有人迭声喊着:“快拿莲房和生地黄!娘娘恐是血崩……”
吴御医镇定自若,伸手在林媛手腕上按了两瞬,又快速从药箱中拿出一排玄色丝帛包裹的细长银针,唤过随行医女命令她一一扎在林媛前额与上腹的几处穴位。随后他又开始细细诊脉,左手诊过又换右手,约莫一盏茶之后才回身与皇帝道:
“昭仪娘娘中毒小产,无可挽回,微臣只能尽力保住娘娘的性命。针灸止血可以顶一阵子,但微臣不敢随意开药,等其余医官们诊治后再商议药方。”
拓跋弘长叹着闭上了眼睛。突然又猛地睁开眼,盯着吴御医道:“你说什么?是中毒?”
吴御医低眉思忖着,捻起从林媛身上拔下来的银针给皇帝过目:“针尖泛青色,这不是致死的药,而是一种恶寒之物。有孕之人当然忌寒,小产不足为奇。而它能够使银针变色,说明药性相当霸道,就算常人服用了也会五脏受损,体弱夭寿。”
“那是什么药?”
“微臣无能。”吴御医叩头道。
拓跋弘冷哼一声,指着其余御医道:“你们一个一个地给昭仪诊脉!”
到了这步田地,拓跋弘已经相信林媛小产的事实了。两个医官和一个有资历的御医都如此说,那个赵医官无能诊脉,很可能是因为林媛小产得不寻常,是如吴御医所言的中毒所致,脉象和单纯的小产有所差异,他才觉得古怪。
吴御医医术不如梁院判,但在妇科上头他是很有权威的。其余御医听他所言是“中毒”,而且是连他也不能辨识的奇毒,心里就已经先入为主了。
吴御医拿出来的银针是最好的证据,针灸是个伟大而奇特的发明,若银针发黑说明人体内有砒霜,银针发绿说明是致死的剧毒,发红说明此人通过服食水银或吞金来自尽,发青便是诸如大腕海螺之类的恶寒之物。
此时他们一一上前诊治,果然,昭仪脉象与小产最为相似,却稍有不同。
其中一位年迈的姚医官还抖着声色道:“的确有恶寒之物的痕迹……老臣拿不准啊,昭仪娘娘脉象古怪,实在无法判断出到底是什么奇物啊……”
“娘娘小产应是确定的了。”另一人埋头跪着道:“请皇上节哀,娘娘的脉搏中已经没有胎儿的心跳!”
“不论如何,当务之急是为娘娘止血,随后再清毒。”吴御医插言之时,那边几个御医已经在商议药方。姚御医主张用佛手散先排出林媛体内死胎,再下大量的莲房和虫草来止血。虫草大补性热,正好可对抗林媛体内的恶寒。
这个法子是最妥当适中的,几个御医谁都诊不出来林媛体内是什么毒,根本不敢开解毒药,只是他们可以肯定那东西恶寒,用虫草准没错。莲房和佛手散都是温性药材,怎么吃都不会吃坏人。
医女很快熬好了药,初雪几人硬撬开林媛唇舌,将药汁子死命往里灌。
众医官抢治之时,拓跋弘心绪悲切地走了出来,招手吩咐人去传皇后,命她放下刘贵姬的事,开始查慧昭仪中毒小产的原因。又命刑部官员插手,将慎刑司楚氏也提审一番,林媛在慎刑司呆了那么些日子,可都是和楚华裳呆在一块儿的。
跑腿的宫人很快回来传话,道皇后今日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不能理事。拓跋弘无奈,又指派静妃和赵昭仪主理此事。
林媛在建章宫里历经生死,拓跋弘也一直陪着。刘贵姬的事儿已经不足为重了,拓跋弘心里很清楚,林媛既然自知有孕,当然不可能不顾自己的胎儿用伤胎的五石散来害人,林媛根本就是被冤枉的。而刘贵姬因五石散小产的事牵连上了同样怀孕的林媛,这就更显得诡异。
直到这一日的傍晚,几位御医才如释重负地回禀道林媛性命无忧了。
她流了很多血,最终止住血后众人也十分担忧,又给她灌了大量的参汤来吊着命。这样折腾了一整日,她的呼吸才渐渐平稳,脉搏也不再细弱,吴御医宣布她能活下来了。
拓跋弘不住地叹息,他命几个医官在偏殿守着,若林媛一有不妥就要赶过来诊治。入夜时分,拓跋弘耐不住心里的悲伤,跑去了长乐宫见太后。
彼时太后身子稍有好转。林媛小产一事阖宫大动,她自然早就得到消息。拓跋弘流着泪与她道:“母后,朕又失去了一个孩子啊!自从六皇子之后,宫中嫔妃流产之事甚是频繁,朕再也没有其余的皇子出生了。”
母子两个就是患难中的苦命人,互相安慰罢了。太后连连摇头道:“皇儿啊,这都是命。二十年前哀家杀了你的十一皇弟和十三皇弟,齐嫔自尽的时候就对哀家说,说咱们会断子绝孙……十年前你又杀了你的五个兄弟,你还记得江留王说过什么吗?可怜了媛丫头,梁守昌今日一直在右丞相府里头,明日才能回宫。哀家听说媛丫头身子都给伤了,明日让梁守昌去给她瞧瞧。”
“母后,朕已经命人彻查这件事了。”拓跋弘目光中透出狠色:“此事十分古怪,媛儿冰雪聪明,她早就知道自己有孕,却迟迟不肯告诉朕。她小产昏迷之前,还对朕说她知而不报,犯了欺君之罪。母后,媛儿从前是非常相信朕的,她什么事都会和朕说,这一次却不敢说,一定是另有隐情。”
“不单是不敢说。”太后一时动怒,又开始咳了起来:“此前还传出她草菅人命、打死数名宫女的事。媛儿不是那样胡闹的人!若没有缘由,她不会这么做!宫里人都揣测她是因着被皇后关押,受了委屈,才打死人来泄愤。哀家却觉着,恐怕那些死了的宫人与媛丫头小产有牵连!媛丫头以为是那些人在害她,这才下杀手!”
拓跋弘伺候着太后喝药,一壁哀哀地叹气。他坐了整整一个时辰,一直服侍着太后安歇就寝,才起身离开回建章宫。太后在他身后叮嘱道:“这事儿哀家不会善罢甘休!等媛丫头醒过来,你好生地问问她。”
***
林媛是在一日之后的黎明醒过来的。
她昏迷两天两夜,睁开眼睛的时候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宫女们已经放下了帐子怕阳光刺到她的眼睛。
自然她一直是躺在建章宫寝殿里的。这个时候拓跋弘还在早朝上,倒是几个御前宫女欣喜若狂地出去请了御医们进来。
吴御医一直在偏殿守着,梁院判这几日出宫去了右丞相家中问诊,昨日才堪堪回宫,也被太后遣到了这儿守着林媛。打头进来的自是梁院判,他凑近林媛的帐子,低声问道:“娘娘?您可以说话么?”
林媛一听就知道是梁院判在问话,心里倏地一紧,随后又松下来——是了,两日前她昏迷时,右丞相萧臻的祖母“恰巧”得了急病,梁院判就被遣去了萧府。按着她对萧臻的吩咐,萧老夫人是昨日才稍有好转的,梁守昌最快也要在萧府里呆两天才成。
这个时间,距离她两日前昏迷过去时已经过了一整天!
一天,足够了!
梁守昌可不是一般人。梁家本和吴御医家中一样是世代行医的,后来乡中发洪水,梁家遭难,家道中落。而这之后,上天眷顾的梁御医竟得到鬼医虚谷子的赏识,成为他唯一的弟子,从此跟随虚谷子江湖行医。过了十年,生性散漫喜好游历天下的虚谷子不告而别,他就进了皇宫做御医。虚谷子这个人,景宗时就名扬天下,收梁御医这个徒弟的时候推测有一百五十岁,而且他到现在还活着,那他至少有两百岁了。
虚谷子被传得神乎其神,事实上,梁守昌的医术也已经超脱了凡人的境界。
林媛对他可不敢像对付杜医官、张御医他们那样糊弄。那些御医们觉着林媛脉象奇特、诊不出来,梁守昌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问题所在。(未完待续)